第23章

這天, 淩晨從外面回來，就見着三丫頭四丫頭正跪在地上哭。

家裏悄然無聲, 氣氛壓抑，只那聽見兩個小姑娘低低的抽泣聲。

“怎麽回事？”沒人回答淩晨, 他就去問三丫頭, “你們兩個怎麽回事？是犯什麽錯誤了嗎？”

三丫頭傷心的不能自已, 四丫頭就搖了搖頭，抽抽噎噎的道，“姐還……想上學, 奶……奶……不讓，我……和姐姐求……奶奶。”

淩晨聽四丫頭說完，心裏就有數了。

農村教育本就不受人們重視，現在上學又不，每年還要花上三塊錢。

三塊錢可不少, 家裏孩子要是多的，光上學就能掏空家底, 并且, 孩子要是上學，家裏的家務, 雞鴨豬的吃食就沒人管了。

又因為現在的政策不明朗, 好些人都覺得上學沒用, 為此, 很多男娃都是文盲, 更別說女娃了。

淩家就淩晨上到了初中, 前面兩個女孩也才讀過三年級而已，這還是淩老大覺得不管是不是女娃，做睜眼瞎都容易被別人騙，才勸淩奶奶讓她們去讀的。

要不然，換成淩奶奶 ，她根本不會同意女娃去讀書，在她看來，女娃遲早都是要嫁人的，穿針引線，上竈做家務，下地幹活，才是她們該學的，至于讀書，根本沒用。

大丫頭和二丫頭對學習都沒啥興趣，讀完三年級，她們就退學了。

三丫頭就不同了，她很喜歡學習，在學校裏次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她還想讀初中，考高中，上大學，可是，這一切都要有錢。

去年她就上完三年級了，今年奶奶果然不準她去了，家裏并不是沒有錢，三丫頭實在不甘心退學，于是今天，她便求奶奶讓她繼續上學。

不出所料，淩奶奶果然沒同意，三丫頭還被淩奶奶大罵了一頓，後面三丫頭就在院子裏跪下了，只為了求淩奶奶答應。

至于四丫頭，對于能不能繼續讀書，她是随便的，不過她和姐姐感情好，見姐姐跪在哭，她就跟着跪着哭了。

讀書這件事，淩晨是贊同的，有文化，總比沒文化好，三丫頭有這個志氣，淩晨是支持她的。

于是淩晨便勸三丫頭，“三丫，你先和四丫回去，我去勸勸奶奶。”

三丫倔強的搖頭，“我不，今天奶奶要是不答應，我就一直跪着。”

屋裏傳來淩奶奶的怒吼，“那你就給我跪着！今天你就是跪斷了腿，我也不會答應的。

“嗚嗚嗚……”三丫頭哭的更傷心了。

淩晨見說不通三丫頭，就先去找淩奶奶了。

淩奶奶的房門緊閉淩晨敲了敲門，才說，“奶奶，我進來了。”

“進來！”

淩晨推開門，就見他奶奶躺在搖椅上，閉着眼，看着很悠閑，淩晨卻在她臉上看到了不渝。

淩晨走過去，撸起袖子，二話不說，就給淩奶奶按摩額頭，他道，“奶奶，這是我從書上新學的按摩手法，舒不舒服？”

淩晨的按摩手法還真是從空間裏找到的，他才按了一分鐘，淩奶奶就惬意的說，“舒服。”

淩晨：“那力道重不重？”

淩奶奶：“剛好！”

即便淩晨按得很舒服，不過七八分鐘過後，淩奶奶擔心淩晨手酸，就叫他停下了。

淩晨道：“奶奶，我沒事，今天就讓孫子好好伺候你一回！”

淩晨手指靈活的為淩奶奶按頭部的各個穴位，淩奶奶原本一直緊繃的神經很快就松懈下來了。

實在太舒服了，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軟綿綿的，淩奶奶難得這麽放松，就沒顧上心疼淩晨，任由他去了。

又過了十多分鐘，淩奶奶這次直接起身了，畢竟她要是再睡着，孫子肯定還會為她按摩，可都這麽長的時間了，淩寶的手肯定疼了，淩奶奶舍不得再讓淩晨受累了。

“奶奶，還沒好呢？”

“好了好了，”淩奶奶語氣愉悅，随即她想到淩晨今天是為什麽向自己獻殷勤，就有不高興了。

淩奶奶氣得“哼”了一聲。

淩晨擔憂的問，“奶奶，怎麽了？”

淩奶奶斜眼看着淩晨，“怎麽了？你和那臭丫頭可真是兄妹情深，說來我老婆子還是靠着三丫頭，才享了一次福呢？”

淩晨心裏樂笑了，他搞怪的向四周聞了聞，“哎呦！怎麽回事，我怎麽聞到了好大的一股醋味啊？可真酸。”

淩奶奶知道淩晨是說自己，她輕輕的打了一下淩晨的手，罵道，“臭小子，你要造反嗎？”

“我哪有？”淩晨蹲在淩奶奶面前，“奶奶，你冤枉我了，我可沒想到今天會發生的事，按摩那可是我為了感謝奶奶你把我帶大，特意為你學的。”

“真的？”嘴裏說不相信，淩奶奶臉上卻露出了笑容，明顯心裏已經笑開花了。

“那當然，不然奶奶你以為我幾分鐘就能學到一門手藝嗎？”

淩奶奶喜笑顏開，立馬就樂極了，她慈祥的說，“是奶奶的錯，誤會淩寶的心了，不過我家淩寶可真孝順，還特意為奶奶我學按摩，真是好孩子，奶奶好高興。”

淩晨也笑了，“奶奶，這是我應該的。”

看淩奶奶心情好了，淩晨終于準備提三丫頭的事了，畢竟兩人已經跪了這麽久了，再繼續跪下去，淩晨擔心兩人的腳受不了。

淩晨小心翼翼的道，“奶奶，三丫想繼續讀，就讓她讀！”

提出意見的是淩晨，淩奶奶不想壞了自己的好心情，就好好和淩晨說，“淩寶，我知道你心好，心疼妹妹，可你不想想，女孩子讀那麽多書，有啥用？到時候成了別人家的，再好也沒用。

再說，咱家的錢我都給你存着，以後好讓你花，給你娶媳婦，養孩子，這才是主要的，至于花在三丫那個臭丫頭身上，純粹是浪費，所以你別管了。”

早就知道淩奶奶的老思想，淩晨也沒什麽意外的，他道，“奶奶，話不是這麽說的，三丫讀書，其實很有用的，不說別的，只要她考上初中，畢了業，讓我爸花點關系給她找個工作，到時咱們家就又多一個工人了，那時你不是很有面子。”

淩奶奶搖頭，“要面子幹啥？又不能吃？辛辛苦苦把三丫養大，給她找工作，結果她卻到了嫁人的年紀，等她嫁人，咱們家在她身上投資的不是打了水漂，太不劃算了。

把她留家裏就不同了，光學費就要省好幾十，還不耽誤家裏的活，等三丫大一點下地，能掙更多，這不好嗎？”

不好，一點都不好！

看淩奶奶完全說不通，淩晨只能道，“奶奶，你要是覺得吃虧，可以等三丫工作後，讓她先把學費還給你再嫁人吶！況且，你不想想，等三丫成了工人，你就可以多要聘禮了，把損失的補回來，哪裏吃虧了？”

同時淩晨在心裏對三丫說了聲對不起，他這是緩兵之策，也是為了勸淩奶奶才這樣說的，三丫別怪他。

而且，淩晨想得是，現在離三丫長的還早，那時淩奶奶說不定早就改變想法了，畢竟那時自己肯定掙錢了，不缺錢，淩奶奶自然不會再想壓榨幾個孫女了。

淩晨說的，還是挺有道理的，不過她想想，又說，“不成，大丫頭二丫頭都只能讀到三年級，三丫要是繼續讀，你大伯他們可是會有想法的。”

淩奶奶很清楚，淩晨因為是家裏少有的男孩，她即便偏心一些，對淩晨好一些，其他人也不會有啥想法。

姑娘卻不同了，每家都有，淩奶奶要是不公平對待，其他幾家肯定會不高興。

淩爺爺可了說，家要旺，心就要齊，再大的好處，代價若是讓自己的幾個孩子離心，淩奶奶是不會答應的。

淩晨轉瞬間就道，“這簡單啊！錢就由我給！我還有些零花錢，供三丫夠夠的。”

“那怎麽成，”要損失淩晨的利益，淩奶奶第一個就不答應。

“行的，奶奶，這算我借給三丫的。”

淩奶奶嘆了一口氣，見淩晨鐵了心要幫三丫，就說，“可以，随你了，但三丫要打上欠條才行。”

只要能讀書，就是讓三丫頭去賣血她都願意，所以知道淩晨的條件後，她二話不說就寫了欠條。

折騰一通後，三丫頭總算能繼續上學了。

事後，淩老大知道了，沒啥想法，二丫頭卻氣死了。

她對着大丫頭嚷嚷，“憑啥？奶奶這心偏的，簡直到天邊去了，還淩晨借的，當我不知道，其實錢是她出的，只是借了淩晨的手而已。”

大丫頭問，“二丫，你怎麽知道？”

“哼！”二丫頭咬咬牙，“淩晨那死樣子，是能存住錢的樣子嗎？她淩晨要是能存住錢，我把腦袋擰下來給他當球踢。”

大丫頭心中也挺遺憾不能繼續上學，不過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便勸二丫頭，“算了！二丫，誰叫咱們沒三丫頭聰明，再争也沒用。”

提到成績，二丫頭啞然了，她當初上學，可從沒及格過，不像三丫頭，就是個三好學生，年年拿獎狀。

不過二丫頭還是犟嘴道，“我哪裏不聰明了？只是讀書沒開竅而已。”

大丫頭搖搖頭，不說話了，她這妹妹啊！就是不肯吃虧。

同時，肖招娣也很生氣，她和二丫頭是一個想法，只覺得淩奶奶偏二房真是偏到胳肢窩去了。

明明他們大房才是給他們老兩口養老的好不好，結果老太太卻只想着二房，不就是因為沒個兒子嗎？

想到這茬，肖招娣哭着紅了眼，她只能在心裏惡狠狠的想，等着！等着！總有一天……

至于淩老三家，兩口子都沒啥反應，甚至淩老三還挺高興的，“這下好了，三丫頭能繼續讀書，以後我求求娘，咱們六丫七丫也一點能像她三姐一樣，不會中途辍學了。”

淩老三和他媳婦感情一直好，淩老三也不嫌棄媳婦生的是兩個閨女，在他看來，只有讀書，才是出路。

就像他，幸好是跟着上過私塾的大哥學過幾年，認識了字，要不然，他就是學會了算賬也沒用，畢竟，一個會計要是不會記賬，就相當于半廢了。

還有他大哥，要是沒有文化，怎麽能當上大隊長？所以讀書真的很重要。

不管家裏人是什麽想法，三丫頭還是高高興興的背着書包上學了，經過這一遭，三丫頭更珍惜上學的機會了，在學校更加認真了。

後面，她還把考試的試卷拿給淩晨看，淩晨當時看到了滿分的試卷，有點懵，但三丫頭考得是真的好，淩晨便誇了她。

三丫頭卻說，她給淩晨看，是為了證明淩晨的錢沒有白借給她。

淩晨聽到這一句話，到是真對三丫頭刮目相看了，他仿佛在三丫頭身上，看到了從前不服輸的自己。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了，離現在，還遠着呢！

————

繁忙的春耕剛過，細細綿綿的春雨便降臨大地了。

勞動人們都聲稱，這場雨下得好，不僅讓人們避免了澆水勞動，還讓他們能多休息休息了。

說是休息，其實作為老農民，哪裏會有空閑的時候，難得在家坐上一天，女人們要納鞋底，做家務，男人也要編背簍，竹籃，簸箕等工具。

淩爺爺這幾天卻一直躺在床上，動也不怎麽能動。

淩爺爺這是當初當兵，受到的傷，經過這麽多年，已經成了舊傷了，他又有風濕，平時看着利落，可只要刮風下雨，保準要痛不欲生。

有時淩爺爺還自我調侃，他的風濕，可比天氣預報還準，反正只要風濕犯，不是天冷了，就是要下雨了，從來沒有出錯過。

淩雪梅就是這個時候回來的，她還沒到門口，就喊，“娘，爹，我回來了。”

“雪梅回來了，淩奶奶聽見淩雪梅的聲音，就高興的迎了上去。

淩雪梅是淩奶奶的閨女，排行老五，不過因為她是最小的，又是唯一的閨女，物以稀為貴，淩奶奶一直很疼愛她。

淩奶奶有多疼淩雪梅，從名字就可以看出來了，淩家四兄弟，名字就是一，二，三，四，只有淩雪梅，是淩奶奶特意找私塾老師取的。

可以說，從前淩雪梅，地位在淩家一直是最高的，直到後來淩晨出生，她的地位才稍微低了淩晨一點。

淩雪梅回來，可沒空着手，手裏大包小包的，淩奶奶和她碰面，就把她手裏的東西搶過來，還問，“你婆家沒人送你？還有我外孫呢？你怎麽沒帶過來？”

淩雪梅嫁的，是淩爺爺的老戰友家，她丈夫也是當兵的，還是單傳，淩雪梅嫁過去後，一個接一個的給夫家生了三個男孫，從那以後淩雪梅就差被夫家當成大功臣供起來了。

淩雪梅雖然從小就受寵，性子卻大大咧咧的，“下雨呢？我婆婆她怕大寶他們三個摔了，就沒讓他們跟着來，至于我，是婆婆請村裏用牛車送過來的，不過那人送我到村口就回去了。”

“那還差不多，”見閨女一看在婆家過得不差，淩奶奶才滿意了。

淩雪梅跟着她娘往家裏走，突然，她驚叫一聲，“媽呀我的天吶！”

淩奶奶被吓了一跳，轉過身來問，“怎麽了？”

“怎麽了？”

淩雪梅仔細打量她娘，又反複看了好幾遍，才确定的說，“娘，一段時間沒見，你年輕了好多，你是吃了返老還童藥嗎？”

“淨說瞎話，”淩奶奶笑了一下，“我又不妖精，怎麽可能會返老還童？”

“娘，你別不信啊！”淩雪梅拉着她娘，“你的頭發根已經有好多變黑了，你等等我拔根給你看看啊！”

等淩雪梅拔下來，淩奶奶才發現，淩雪梅真沒騙人，她的頭發真的有些變黑了，可這麽可能呢？要知道，因為太過幸苦，淩奶奶的頭發早就變得花白了？所以現在是怎麽回事？

淩雪梅剛才那一聲，把淩家人的注意力全吸引過來了，以前大家天天見淩奶奶，也就沒注意淩奶奶的變化，等被淩雪梅點醒了，這時大家才發現，淩奶奶好像真的變年輕了？

淩雪梅冒着精光，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淩奶奶，“娘，你快和我說說，你最近到底做了什麽，才變年輕了？”

對于變美變年輕，沒有一個女人不向往的，特別淩雪梅已經是步入中年的人了，每天見着臉上的皺紋在加深，她都要愁死了。

沒想到，自己娘居然有秘方，這叫絕望的淩雪梅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了一絲曙光，整個人就像打了雞血似的，興奮極了。

“我最近沒做啥呀？我都這麽大的年紀了，哪裏還會在意自己這張老臉？”

“肯定是有不一樣的，淩雪梅拉着她娘往屋子裏走，“娘你再好好想想？”

淩奶奶暈乎乎的跟着淩雪梅走，覺得腦袋裏都成了漿糊了，完全想不起她最近有哪裏不同？

等到了屋子裏坐下了，淩奶奶才突然道，“對了，小晨前段時間給了買了一瓶蛤蜊油，我一直擦着呢！”

淩雪梅搖頭，“不可能，蛤蜊油我也在擦，根本沒有娘你的效果，娘你再想想。”

淩爺爺見着自己的老閨女到了也不喊他一聲，眼裏只有變年輕，他不由咳嗽一聲，問，“雪梅你來了？”

“嗯，爹我來看你了？”就回了這麽一句，淩雪梅又轉頭去看她娘去了。

淩爺爺臉黑了，他又狠狠的咳嗽起來，像要把肺都咳出來，才總算把兩個女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淩奶奶：“老頭子，你怎麽了？”

淩雪梅：“爹，你沒事！”

淩爺爺摸着短短的胡茬，毫不愧疚的說，“沒事，不過……”

“不過什麽……”

見淩雪梅看着自己，淩爺爺才說，“老婆子你最近不一樣的地方，不就是每天都喝酒了嗎？”

那酒淩爺爺簡直印象深刻，因為淩晨說桃花酒是美容養顏的，就把酒全給了他奶奶。

原本淩奶奶不怎麽愛喝酒，可桃花酒像飲料一樣，酸酸甜甜的，很好喝，于是得到後淩奶奶每天都要喝一點。

淩爺爺平時很愛喝酒，卻因為身體不好不能喝，每天看着淩奶奶在自己面前喝自己喜歡的酒，自己卻碰都不能碰一下，淩爺爺早就有怨念了，也一直記在了心裏。

被淩爺爺提醒，淩奶奶也說，“對對對，雪梅，我最近就喝了小晨釀的桃花酒了，除了這個沒別的了。”

“沒想到，小晨還有這手藝啊！”盡管侄子的形象在自己腦海中一直不太好，可淩雪梅還是一下就相信了爹娘的話，畢竟她爹娘可沒必要騙她。

提到淩晨，淩奶奶就滔滔不絕的說，“雪梅，你不知道，小晨最近可好了，給我買了買蛤蜊油，釀桃花酒，還給我按摩……”

淩奶奶巴拉巴拉誇了一通淩晨，淩梅花從前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這次卻沒走神。

不為別的，淩梅花還想從淩晨手裏弄桃花酒呢！況且淩晨若真有這本事，淩梅花自然要好好了解他，才好和他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