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誓言

鄭氏自然也知道了紀安生病了,派了人來給紀安送了兩根上了年份的人參和一些吃的用的。紀安瞧着來這的宋嬷嬷那副眼高于頂的模樣,心中的怒氣直升,不過,面上卻是感激的很的樣子。

等人走了之後,紀安自嘲道他的演技這幾天真是突飛猛進,說不準這要能在前世得個小金人也不是不可能。

第二天,因昨夜的補湯,紀安早早的起了身去給紀老太太請了安,順道提出了自己的師傅王淵要他提早回去,要給他開小竈知道功課的事情。紀老太太雖然舍不得,也還是準了,當天,紀安在集福堂留到了下午,直接回了學院。

紀安派了下人去給顧詹報了信,讓他不用白等自己。回了書院,紀安就先去了賢竹齋找王淵。

王淵雖然名聲極大,可子嗣緣卻很單薄,只有一個掌上明珠。而等女兒嫁人生子,他幹脆就以書院為家,若無其他事情基本上就呆在賢竹齋了。

紀安過去的時候,王淵剛剛得了崔玄的百花釀,也得知了他小徒弟杯具的處境,包攬了煮湯熬夜的活計。同時暗自下決心要對這可憐的娃好些,再不可像對其他徒弟那樣嚴厲了。

紀安一到,亞伯就帶着紀安去見王淵了。

給王淵行了禮,紀安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自己那熬藥的事情,王淵就先開口道:“阿安,我已經聽你師兄說了,你以後的藥就在我這熬,每日正好多習一些學問。哎,師傅活了這麽多年,看了很多,那些魑魅魍魉終究是邪不勝正,你放寬心,只要你有本事,那小小的後宅只能困你一時,困不了你一世的。”

紀安聽了心裏甚是感動,他和王淵是師徒關系,天地君親師,正式拜了師之後,若是師傅無兒無女,他們這些弟子都是要給師傅養老送終的。所以,師徒關系僅次于父子關系,甚是重要。

王淵平時老是扮演嚴師,這會想安慰紀安幾句倒是說不出口了。于是,王淵想了想對紀安說道:“阿安,以後除了過年過節,你就不必回府上去了。我會給你父親發份帖子,告知他,學院休假之時留你在身邊指點一二。”

這正合紀安的心意,他實在是不願意多回紀府,雖然甚是挂念紀老太太,也擔心白氏,可在面對生命危險的時候,紀安還是選擇後者的,同樣,他也可以每月多寫幾封信回去給她們。于是,紀安拱手說道:“多謝師父,弟子以後會勤勉向學,不辜負師父的厚望的。”

王淵摸摸自己的小胡須,笑了笑。亞伯這時候端了一碗藥過去,王淵對着紀安說道:“你師兄說你必會提前回來,所以,為師讓亞伯提前熬好了藥。你喝了吧,身子骨是自個的,可耽誤不起。”

紀安瞧着那黑乎乎的藥,端過,一口喝了。

在自己師傅那兒溫習了一會功課,紀安問了好幾個自己有疑問的問題,王淵一一解答了。瞧着紀安用功的模樣,王淵又欣慰又心疼,若沒有中毒這一回事,徒弟自己勤勉用功手不釋卷,做師傅的當然是滿意無比。

可雖然只和紀安相處了大半個月,可也知道紀安靈氣天賦不錯,但絕對不是那種呆板只知讀書的呆板書生。王淵還擔心過紀安腦子活,定不下心來好好學,浪費了天資。可現在紀安如此拼命用功,卻是受外力所迫,不得不為之。這讓王淵心裏有股說不出的苦悶,可紀府的家務事,他除了給紀安一些幫助之外,卻是插不上手的。

王淵覺得自己不是安慰人的好手,于是讓亞伯去告訴崔玄,明日來帶帶自己的小師弟。都說師兄師弟,親如一家,他年紀大了,連下棋都贏不了徒弟了,既然徒弟如此能幹那也該給他分擔分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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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紀安一進賢竹齋就瞧見了坐在榻上和自己師傅喝茶的崔玄。

崔玄瞧着紀安也不等紀安說話,開口道:“我昨日聽師傅派人說你回書院了,心中不放心,過來看看,師弟不會不歡迎吧。”

王淵和紀安同時抽了抽,王淵心道:明明是我讓你來的,這又占我的功勞,太不知道體諒我這個做師傅的了。呆會一定要多讓他給我泡幾次茶,才能把這便宜給占回來。

紀安則是心道:你都如此開口了,我能不歡迎不歡迎不歡迎嗎?

紀安扯出笑來,恭敬的說道:“多謝師兄關愛。”

崔玄也沒在意紀安過分的恭敬,只是給紀安斟了一杯他剛剛泡的茶遞了過來。

王淵想想自己起身去了東廂房給兩個徒弟留些地方聊聊,畢竟,要說後宅之事,他這個五徒弟還是有些經驗的。術業有專攻,他這也是有識人之明嘛。

等王淵一走,剛剛兄友弟恭,師兄師弟和睦恭敬的氣氛就冷了下來。紀安先開口道:“師兄,我是紀府的人,就算再恨害我之人,紀府之中也是我血脈至親,我不可能放任不管。至于您和鄭家的恩怨,我是參合不上的,您高看我了。”

崔玄聽了,面上并無驚訝之意,開口說道:“我從沒有隐瞞我的出身,我府和鄭家确實有些龌蹉,可這并代表我會用些陰謀詭計利用在你身上。我也從未想借你來打擊鄭家,當年白鄭之争已定輸贏,那時你外家你母親都動不了鄭家,你覺得你做晚輩的又能如何?我何至于用一小兒以卵擊石?”

紀安聽着半信半疑,太醫的事情不通過皇家恐怕沒那麽容易就能搞定,如此,皇後一定參與了進來。這些在鄭家鼎盛之時自然無妨,可在痛打落水狗卻可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不過,那也等鄭家元氣大傷之後,現在看來也确實為時過早。

再者說,崔玄若是真是利益于他,本着利益最大化的原則,他給他珠子卻是不明智的。當昨晚自己喝了那碗湯之後,崔玄再出現,自己有了生命之危,恐怕更能容易被蠱惑被利用。

這麽一想,紀安倒是有些後悔剛剛的出言不遜了,人家先告知了他中毒之事,又送了珠子讓他逃過一劫,他剛剛卻懷疑人家的用心。紀安的臉不自覺的有些臊,吞了吞口水,解釋道:“剛剛多有得罪,還請師兄不要怪罪于我。這些天我實在是早木皆兵,被打擊多了,自然以惡意來揣測旁人,還請師兄恕罪。”

崔玄很不在意的搖搖手,溫聲道:“你年紀小小就碰到如此之事,對我這相識不久之人心有懷疑也是人之常情,其實也怪我沒和你說清楚。我接近于你也确實是有目的的,這點你倒沒說錯。”

紀安一愣,崔玄如此直白的說接近他有目的,讓紀安有些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崔玄也不管紀安的詫異,直接說道:“我曾有一同僚,我曾對他有些誤解,當年他也是在內宅之中中了毒,之後因為種種原因,我和他算是有些惺惺惜惺惺的感覺。在我最落魄之時,是他助我出了困境,且幫我解了心結。可惜,這位好友因為中毒,不足二十五歲就英年早逝了。我一直心懷愧疚,想做些彌補一二。”

紀安疑惑的看着崔玄,出聲道:“難道這人是我的親人?不太可能啊?”就是他的和他有親戚關系,也算不得他頭上來吧。不是至親,崔玄會做如此無厘頭的事情?

崔玄卻是苦笑道:“他中的毒和你相似,并無一二半女留在世上。而他的親人又大部分是害他的罪魁禍首,我又怎麽會去幫他們。阿安,等我得知你中毒之時,我就想到了我這位好友,若是當年,也有一人像我一樣,給他指明真相,護他一程,或許他就不會那麽早就離世了。為此,我才貿貿然的出現,告知你中毒之事。”

崔玄眼中很是沉重,複雜難辨,紀安瞧着不知道怎麽的直覺崔玄說的是真的。他是把對那位好友的遺憾補償在他身上,這世界是怎麽了,還人情難道也得找個替身?紀安一時間被這莫名其妙的答案弄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拒絕?現在他還沒這能力,接受,他又心有不安。左右為難,也就是他這樣的吧。

不過,想到自己身上的那塊方帕,紀安眼睛裏滿是嘲諷,自己還在矯情什麽?都要保不住命了,還不好意思,還矯情的難為情,真是夠了。他只要活下去才是第一,其他的重要嗎?

崔玄垂下眼眸,心中感嘆,剛剛說的也不算騙了紀安,畢竟這就是前世之事,前世他對着紀安這個庶子處處看不慣,特別是和他的外甥攪合在了一道。可後來,怎麽樣了?崔玄心中犯苦,是他對不住紀安,是他欠了紀安的。今生他要做事情很多,可有仇報仇,有恩報恩,該了結的總歸是要了結的。

紀安半響開口道:“神明在上,今日我紀安在此立誓,今日得崔玄大恩,今後若崔玄不害我叛我辱我欺我,我将尊他敬他信他讓他,今生不變。若有違背,天誅地滅。”一字一句,清晰的從紀安嘴裏講出。

崔玄聽了,心中暗笑:果然是紀安嗎?不白受人恩德,最怕欠人情債的紀安。用誓言告知自己他不是那知恩不報之人,只要自己不存害他之心,他将終生銘記報答,可若存了害他之心,就得另說了。好狡猾的小狐貍,将他一軍,不過,這樣也好,能得了紀安的信任,之後的事情會更好辦一些。自己,确實沒有害他之心。

崔玄也跟着開口道:“神明在上,我崔玄今日在此立誓,今後絕不做迫害欺辱紀安之事,若有違背,人神共憤,世間再無立足之地。”

紀安聽了心裏松了一口氣,雖然人心易變,誓言也不定多靠譜。可這個時候人們心中還是信因果重誓言的,他現在只有崔玄一人可用,兩人用誓言相互表達誠意,也是陌生進入信任的進場券了。

紀安知道圓滑的人,這個時候應該要和崔玄說感謝說信任,可他還适應不了那麽那樣的圓滑。再說,既然真心和崔玄相交,以後他什麽樣,崔玄應該明白,倒不用現在假意表現。

崔玄先開口道:“我這次回去請教了谷大夫,他說你這毒就算解了,以後也會影響壽命,但若是能找着血靈芝卻可養身補氣,延年益壽。我已派人去尋,但之前你要好好的保重身體,不可意氣用事。”

血靈芝,紀安聽過,寶貝中的寶貝,珍奇中的珍奇,豪門大族,皇親國戚哪個不想尋它養身治病,可這血靈芝最後一次出現還是在二十年前,現在大秦的地界是找不着了。

不過,崔玄能有此心,紀安心中還是感激的。想想,既然他們已經發了誓言,有些事情就該試着信任。

于是,紀安拿出自己帶着的筆筒,遞給崔玄說道:“師兄,這裏面是一塊沾了有毒湯汁的方帕,你能不能幫我給大夫看看,這是什麽毒?又是從哪兒流出的。”

崔玄眼中眸光一閃,這就是前世害得紀安那麽早離世的毒吧。前世紀安兩年後才得知自己中毒,有些證據已經被有心人消滅幹淨了。紀安也就是那個時候真正的傷透心,恨透了紀家鄭氏,才一改之前的态度,光明正大的支持他的外甥。即使一年後被紀博寫了斷親書也不改初衷,直致最後,父子反目,兄弟成仇。紀安成了紀晨最大的敵手,也是斷送了昌平侯爵位最後的推手。結果如此慘烈,也是衆人始料未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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