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回到下榻的客棧,秦淮心疼地摸摸錢袋,穿過大堂走進後院。因為大奔死都不肯進客棧的馬廄,秦淮只好包下客棧最貴的一個院子。現在好,除了大奔,又多了一匹病恹恹的小灰。吩咐廚房做了一鍋紅燒肉端給大奔,又自己動手煮了一小盆加了藥材的白米粥給小灰。小灰病的不輕,看來得在洛陽多待幾天了。

喂過兩匹馬,又小睡了一會兒,再起身時天已經黑了。換過一套衣服,出門。沒錯,秦淮要去的地方就是青樓。現代二十六年,過來八年,從沒見識過青樓是什麽樣子,雖說沒到揚州,不過估計洛陽城的也不差。

秦淮14歲,身形尚未展開,還是一副嫩生生的少年形象。茗花苑裏的姑娘們一見來了這麽一位粉嫩嫩的少年,唰一下撲過來一大群。捏臉的,摸胸口的,掐大腿的,拼命想把人往自己房裏拉,價格越來越低,眼看都要有人倒貼了。老鸨在旁邊急的幹瞪眼,卻沒人聽她聒噪。

秦淮的34年生涯幹幹淨淨,除了自家老媽和幹娘,連女生的手都沒拉過,哪見得這種陣仗,一時傻眼任人好一通折磨。最後反應過來,才大吼一聲:“老鸨!管好你的人!小爺是來嫖的不是來被嫖的!”老鸨領了護衛來,總算鎮壓了失控的局面。

“老鸨,我要見你們頭牌!”既然來長見識,當然要挑最好的,以後也好跟二師傅吹噓。二師傅曾經無數次向往從未得見的青樓風光,卻每每被大師傅暴力鎮壓拖回去狠狠教訓,久之就只敢在心裏暗自向往再也不敢說出來了。

“呵呵,小公子,我們頭牌可不便宜。沒有八百兩可見不到我們清蓮的面呢。”老鸨笑眯眯。

秦淮拍出一張千兩銀票:“帶路!”清蓮,名字都這麽美!

白衣,輕紗,烏發及腰,單看背影就已經很美了。只是,為什麽是男的?估計以那個背影的纖細,沒幾個人能認出那是男人。可偏偏秦淮是學醫的,前世不知道解剖了多少屍體,對人體結構自是熟悉。小爺我可不是同性戀!秦淮為那一千兩銀票默哀。

“這位公子可是對清蓮有何不滿?”清蓮停下撫琴的手,起身,倚到秦淮身邊。

秦淮迅速打個哆嗦,卻又後退不得,讪讪開口:“不是不是,只是有點意外。”

清蓮再問:“可是嫌棄清蓮相貌粗劣?”

“當然不是,你很美,很美!”秦淮急急否定。清蓮确實很美,那種超越性別的中性美。

看着慢慢逼近的臉,秦淮一點點後退,清蓮一點點跟進。終于,撲通一聲,秦淮從榻上摔到了地板上。匆匆爬起來奔向門口,一口氣沖出茗花苑大門,小心肝還在怦怦亂跳,太可怕了!

小灰好的很快,褪去病顏竟是一身赤紅如火的皮毛,比大奔一點都不差。又一匹好馬!保時捷!真像前世大愛的那輛紅色保時捷跑車。小灰脾氣很好,不像大奔那樣別扭,高高興興的接受了新名字:小寶。

這樣的馬用來拉車,是不是太暴殄天物了一點?要不要再去買兩匹馬拉車?秦淮的馬車很大,兩馬并辔剛好。不過這樣一來,養的馬是不是多了點?

站在馬車邊考慮着買馬的問題,沒想到小寶竟然自己走了過來,自動走到套車的位置。大奔在旁邊氣憤的噴個響鼻,也不甘不願的走過來了。就知道大奔對這匹漂亮的母馬一見鐘情,肯定舍不得心上馬獨自操勞。至此,超豪華的馬車裝備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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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舒服服的躺在車廂裏,由大奔和小寶自主帶路。馬鞭是用不到的,兩匹馬都相當通人性,聰明着呢。

只是過于通人性了。大奔會撿馬。小寶會撿人。

蹲下來看看橫在車前的黑衣人,還真是夠慘的。劍傷七處,刀傷三處,還有鞭傷。臉被劃了三刀,加上燙傷,毀容。內傷很重,筋脈盡斷,功力全失。腳筋手筋統統被挑,中毒很深,嗓子受損嚴重,出氣多,進氣少。這麽重的傷也幸虧遇見秦淮了,也幸虧秦淮出谷之前偷了二師傅大半好藥,不然等死吧!

做過緊急處理之後,把人抱進車子,放在床榻上。先縫合傷口,再解毒,忙了大半天,總算脫離了危險。外傷總會愈合,內傷也可以慢慢調理。最麻煩的是斷掉的筋脈和被挑的手腳筋,還有啞掉的嗓子。

一邊慢慢騰騰朝揚州進發,一邊仔細料理車內半死不活的傷患。到第七天,傷患才醒了過來。很好看的一雙眼睛,眼珠轉了轉就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只是苦于無法開口無法動彈只能用眨眼的方式表達自己的感謝。也許是體質好,傷患恢複的很快。斷掉的手腳筋接了起來,接的時候受了很多苦,費了很多波折。

抛去同情心,秦淮對這樣的重症患者是很歡迎的。免費實驗體,多好!所以秦淮一點都不心疼二師傅那些可以在江湖上賣到天價的靈藥,大把大把撒下去,總算把個瀕死之人養到可以自如行動,嗓子也可以發出簡單的音節了。只是全身筋脈仍舊堵塞,需要藥物調理再配合內力高深之人打通。內力,秦淮不足。足,也不會輕易用在一個來路不明的人身上。幹娘多年的危險教育是相當成功的。

殺手,代號十七,沒有名字。脫離組織的代價是活着走出刑堂和躲過歷時一個月的追殺。現在,自由了。這是秦淮所救之人用不太靈光的嗓子斷斷續續交待出來的。

前世被老爸拎着耳朵灌輸了二十六的醫者父母心什麽的,秦淮把救死扶傷這一準則貫徹的相當徹底。可偏偏這輩子被二師傅那個沒品的大夫虐了八年,秦醫生的醫德,可以說已經剩得不多了。眼看手下這只小白鼠已經沒多少研究價值了,秦淮開始考慮該怎麽趕人了。尤其是,眼下就要到揚州了,秦某人可不能帶一個大號電燈泡在身邊,更何況那只電燈泡還要比自己帥上三分。

“你的傷已經好的差不多了。”秦淮靠在小寶身上,看着旁邊仔細翻烤着一只兔子的小白鼠。

十七放下手中的兔子,轉身走到秦淮面前,單膝跪地,嗓子仍舊不太靈光:“公子救了十七一命,從今後十七這條命就是公子的了。十七願憑公子差遣!”

秦淮倒吸一口冷氣,呆了。以,以身相許!前世看過那麽多武俠小說,對于那些結草銜環之類的報恩故事是一向無法理解的,可現在落到自己身上,也不得不相信了。

前有野馬大奔,後有殺手十七,秦淮很無奈。以身相許,多麽美好的詞彙,可為啥偏偏不是美女呢!

秦淮一臉郁卒,伸手拍拍殺手十七的肩:“兄弟,我救了你一命,感激是應該的,但是以身相許就不必了。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麽可差遣你的。”所以,還是乖乖付了藥費走人吧!最後一句秦淮沒說出來,因為眼前人的反應實在太怪異了。

“兄弟,兄弟?”十七喃喃自語,眼睛卻驟然一亮,雙手也緊緊抓上了秦某人的袖子。

秦淮囧了。對于秦某人來說,兄弟不過是一個随随便便的稱呼而已,但是顯然這個年代沒那麽随便,而眼前這個激動不已的前殺手很明顯是把“兄弟”這兩個字當真了。

“但是,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不是?”在十七做出什麽過激動作之前,秦淮搶先開口了,“來吧,我們先算算醫藥費。”

“啊?啊,應該的。”十七愣愣的點點頭。

“你的傷你自己清楚,能把你治到現在這個程度需要花費多少你心裏應該也有底,畢竟那些靈藥可是有價無市的。”秦淮微笑,對眼前人的上道相當滿意,“我也不問你多要,五千兩怎麽樣?”五千兩,對于用掉的那些東西來說,确實要的不多,二師傅的藥可是一價難求的。

十七收回抓着秦淮袖子的手,撓撓後腦勺,過了好久才讷讷開口:“可是我沒有銀子。”

“現在沒有不要緊,來,打欠條吧!”秦淮了然,從車廂裏取出紙筆,唰唰幾筆,遞過去。

十七看看手中的欠條,再看看對面忽閃着眼睛等他簽字畫押的救命恩人,猶豫一下,咬破手指按了一個血手印上去,然後将按好手印的欠條遞過去:“我不識字。”

看着白紙黑字上那個鮮豔的血手印,秦淮一陣糾結,不知為啥就想起了黃世仁和楊白勞。收起欠條,拍拍撲通亂跳的小心肝,大夫也是要吃飯的,秦淮迅速調整了心态。

“好了,就這樣吧!”秦淮折好欠條塞進懷中,拍拍十七的肩,“兄弟,就此別過吧!”

十七呆了。

手上的兔子已經烤到八分熟了,而那個拍着自己肩膀喊兄弟的人已經不見了。撕下一根兔腿咬一口,噴香,然後,殺手十七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被丢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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