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草叢之中

正當張無忌血脈贲張,不顧會被師兄唾棄打罵也打算一償心中所願時,卻驚訝地發現師兄率先地伸出了手,把他重新拉進懷中。

張無忌興奮得渾身發顫,難道師兄和他心意相通,想得是一樣的嗎?

如果……如果師兄想要他的話……那他……那他……

張無忌正頭腦混亂地想着,就聽到師兄在他耳邊壓低着聲音說道:“無忌,別動,有人來了。”

這一句話如同一桶冰水般澆了下來,張無忌立刻平息了呼吸,慢慢地同宋青書一般,做出熟睡的假相。

忽聽得板門輕輕推開,一個人影閃進房來。張無忌微感詫異,聞着來人身上的香氣,正是衛璧平日随身帶的香囊。

衛大哥這麽晚偷偷進到他們房裏做什麽?

衛璧見到床上兩人赤着上身相擁的情況,不禁一愣,片刻之後才輕聲問道:“無忌弟,你睡着了麽?”

張無忌覺得宋青書在他身下的手輕捏了他的手臂一下,當下會意,不敢回答,雙眼緊閉假裝睡熟。他忽然感到衛璧扳着他的身子把他從宋青書的身上翻了下來,張無忌暗叫一聲不好,突覺胸口膻中穴上一麻,接着肩貞、神藏、曲池、環跳諸穴上都一一被點。

張無忌只擔心衛璧把自己點了穴道之後會對宋青書不利,卻發現宋青書也被他依樣點了穴道,衛璧并沒有做其他事情,便這才放下心來。

衛璧點了兩人穴道後,閃身出了小屋。張無忌疑惑他這舉動是為了什麽,當即以謝遜所授的解穴之法沖解穴道。正在着急間,卻見躺在他旁邊的師兄已經起身,擡手替他解了穴。

“師兄……”張無忌迷惑不解地坐起身。

“我們跟上去瞧瞧,不讓我們知道的事情,心裏總是不踏實。”宋青書把衣服扔給他,自己也穿上了衣服。解穴的方法他在古墓裏特意學了,古墓因為地方隐蔽,所以這些年中收藏了許多武功秘籍,一部分是楊過收集來的,更多的卻是許多武林人士害怕戰亂失傳武學,而送給古墓派代為保管的。有點類似天龍八部中的琅嬛福地。黃衫女子任憑宋青書挑選習之,宋青書卻知道貪多嚼不爛,只挑選了有用的絕學來練。這移位換穴大法,自然是行走江湖必備的技能。

張無忌接過衣服穿起,心情不免有些沮喪。他勤奮練功了兩年,還是需要師兄來保護他。

宋青書沒察覺到張無忌的小孩子脾氣,他出了房門,凝神聽着夜晚風中的聲音,便認準一個方向追去。張無忌在他身後跟着,竟然有些吃力,宋青書忙伸過手去渡了些內力過去,自然又惹得張無忌心底裏一陣不甘心。

兩人追了一會兒,便發現左首的樹林裏傳來了細碎的說話聲,兩人忙潛了過去,幸好此地石塊衆多,兩人便在一塊大石後蹲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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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衛璧說道:“主上,那張無忌的師兄今天來了。”

宋青書聞言一皺眉,衛璧什麽時候有效忠的人了?但當他繼續聽另外一個人說話時,登時便了然了。

“師兄?你是說,是宋青書?”

說話的這個聲音,宋青書絕對忘不了。

正是王保保。

宋青書立刻便明白了衛璧為何會那麽巧地從金花婆婆手中把張無忌救出來,朱武連環莊又為何那麽巧地知道了張無忌的身份,原來後面一直都有王保保。宋青書往張無忌看去,只見月光下,他的臉色白得吓人,便知道他也認出來了王保保的聲音。

張無忌的腦袋幾乎要炸裂開來,他本不是愚蠢之人,但江湖經驗實在太淺,如今細細想來,遇到衛璧之後的種種事情,居然處處透着破綻,只是當時自己都沒有注意到。

他害了義父……

張無忌整個人搖搖欲墜,他父母寧死也不願透露的秘密,竟然被他詳詳細細地拱手說給人聽……他……他……

宋青書被張無忌臉上絕望的表情吓了一跳,忙拽着他的手,一時也沒有在意衛璧在和王保保說什麽。

張無忌呆了半晌,再次回過神時,就看到了宋青書焦急的臉,一下子忘記了自己身在何處,嗚咽出聲道:“師兄……”

他的聲音雖小,但在這寂靜的夜裏,也足以引起衛璧和王保保的警覺。

“誰!”衛璧厲聲喝道。

宋青書連忙拉着張無忌朝樹林的深處逃去,他雖然覺得自己今時今日的武功可以打得過王保保,但加了一個衛璧,他可沒有萬全的把握護住失魂落魄的張無忌。

宋青書并不識路,只是拽着張無忌向山坡上的林木深處走去,越攀越高,一個多時辰之中,不敢停下來喘一口氣。奔逃了半夜,到得天色明亮,只見已處身在一座雪嶺的叢林之內。他回頭眺望,要瞧瞧王保保等人是否追來,這麽一望,不由得叫一聲苦,只見一望無際的雪地中留着長長的兩行足印。

西域苦寒,這時雖然已是初冬,但山嶺間已有積雪。他竭力攀登山嶺,哪知反而洩露了他們行藏。便在此時,隐隐聽得前面傳來一陣狼嗥,甚是凄厲可怖,宋青書走到一處懸崖上眺望,只見對面山坡上七八條大灰狼仰起了頭,向着他們張牙舞爪的嗥叫,顯是想要食之果腹,只是和他們站立之處隔着一條深不見底的萬丈峽谷,無法過來。他回頭再看,心中突的一跳,只見山坡上有幾個黑影慢慢向上移動,瞧身形走在最前面的應該是王保保。

宋青書當下拉着張無忌朝往密林中而去。樹林中長草齊腰,雖然也有積雪,足跡卻不易看得清楚。等奔了又許久之後,宋青書力竭停了下來,發現張無忌一直默不作聲地被他拉扯着,眼神飄忽。

宋青書想着這片山林廣闊,暗夜之中對方也不會這麽快就找到他們,便拉着張無忌坐在齊腰的草叢裏,拍着他的臉嚴肅道:“無忌,你被奸人所騙,是他們的不對,不是你的錯。”

張無忌有如一潭死水的雙眸忽然閃了閃,啞着嗓子道:“不是……我的錯?”

宋青書聽着他小心翼翼的聲音,心揪了一下,心想這本來是多麽天真的孩子啊,居然這麽大就要他接觸江湖中的險惡,當下鄭重地點了點頭道:“不是你的錯。”

張無忌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撲入他懷中,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師兄……師兄……我害了我義父……”

宋青書拍着他的後背,開解他道:“你放心,謝老前輩武功蓋世,他們還奈何不了他。”他心中卻并沒有他口中說的那麽肯定。王保保的倚天劍兩年前被他送給滅絕師太了,王保保自然惦記着謝遜手裏的屠龍刀。如果汝陽王府的那些高手們都出動的話,瞎了眼的謝遜也抵擋不住。

不過,他們更有可能是在海上迷失方向葬身魚腹。

“沒事,可幸你現在知道了他們的陰謀,不會給他們帶路了,他們不會冒然出航的。”宋青書繼續安慰道。那張翠山和殷素素是何等的運氣,若換了其他人,恐怕絕沒有那麽容易地到達冰火島。

張無忌也知道事情已經如此,他就算再悔恨也沒有用了,當下擦幹眼淚,憤恨地握緊了拳。

宋青書剛想再說幾句,卻猛聽得腳步聲響,已有人找到了叢林之中。

“青書啊,兩年不見,你居然這麽想我啊?”王保保甜膩得令人發寒的聲音從黑夜裏響起。

宋青書知道他并沒有看到他們的蹤跡,他和他們相隔不過三丈,只是林密草長,将他和張無忌的身子全然遮住了。

張無忌也閉口不言,但他敏感地發現,他身旁的師兄好像聽到這個人的聲音時,表情變得……有些咬牙切齒。

此時遠處響起了狼嚎和喝罵聲,顯然是朱家的人和幾匹狼狹路相逢,打在了一起,一時間混亂無比。

宋青書盼着這群野狼把這些人都吃了才是好的,但他沒想到王保保卻沒打算這就走,仍施施然地說道:“青書啊,兩年了,我猜你也像我一樣,對我們之間的那個吻難以忘懷吧?”

張無忌剛想對王保保的話語呲之以鼻,卻發現師兄拽着他的手一緊。他趕忙看去,發現他一向平心靜氣的師兄呼吸驟亂。

宋青書恨不得跳出去掐死王保保,但他也知道王保保就是想要引得他們出去。恨恨地咬着牙默默詛咒了他一番,宋青書卻沒想到被身邊的人突然間壓倒在地。

“無忌,你做什麽?”宋青書小小聲地問道,他不解地看着身上的人。幸好那邊打鬥的聲音不斷,讓王保保察覺不到他們這裏的聲音。

“師兄,他說的,是真的?”張無忌很認真很認真地問道。

對着張無忌直勾勾的雙目,宋青書眼神飄忽。

“師兄!”張無忌幾乎從牙縫裏逼出來的這兩個字,他和宋青書相處甚久,雖然離別了兩年,哪還看不出來他這神色說明了什麽?聯想起來昨天兩人初見,他問師兄可有被人欺負時,師兄臉上那一瞬間閃過的僵硬,張無忌恨不得這就沖出去和那個王保保拼了。

宋青書趕緊拉住張無忌的手臂,低聲道:“冷靜點,他就是想要我們出去。”

“可是……可是……”張無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可是他師兄被那個混蛋給吻了啊!張無忌盯着身下的宋青書片刻,突然道:“我也要。”

“你也要什麽?”宋青書一呆。

張無忌看着躺倒在草地上的宋青書,他從屋內匆忙出來時并沒有束發,長長的頭發就這樣散落在殘雪之上,散發着迷亂誘人的張力,俊顏因為長時間奔跑而透着迷蒙的紅色,因不解而微張的紅唇散發着蠱惑人心的氣息。張無忌一想到這張唇居然被那個混蛋給吻了,一時氣憤得無法自已,猛地一低頭便朝師兄的唇印去。

宋青書對張無忌是絕對毫無防備的,所以當他發覺自己居然被他吻了之後,呆愣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而且,事情發生得也太快了。

雙唇只是一觸,便立刻分開了。

張無忌得意地一笑道:“嘿嘿,師兄,這下我也吻過你了。”

宋青書本被他的動作驚得幾乎跳起來,但随即看到他得意洋洋的表情,頓時苦笑。

看來他才是想多了,張無忌純粹是小孩子心理,這和有人搶了他的蛋糕舔了一口,他再舔回來宣布主權的道理是一樣的。

他只不過是那個蛋糕。

張無忌不滿地追問道:“師兄,我和他的吻,你都有什麽感覺?”

宋青書反射性地說道:“他的很惡心。”

“嗯嗯,那我的呢?”張無忌锲而不舍地追問着,還不忘加一句道:“師兄,你記得你說過的話,絕對不許騙我哦!”

宋青書一怔,伸出手摸了摸剛剛被碰觸的唇。這種像禮節一樣的吻……他想了想,誠實地說道:“不是……很讨厭……”

張無忌喜笑顏開,打算低頭再蹭幾個吻。

這時王保保的聲音仍在一衆打鬥的背景音下不斷地傳來道:“青書啊,剛剛聽衛璧說,你和你師弟居然都是赤身睡在一起,你對他的感情果然是不一樣啊!怪不得能答應我,用你的身體來換解決你師弟體內寒毒的方法,真是師兄弟情深啊……”

張無忌一僵,渾身的溫度瞬間降至了冰點。

他就算再天真懵懂,在今夜之後,也知道了自己對宋青書懷抱着別樣的感情。而這王保保顯然也是同樣。張無忌突然回想起宋青書在重逢時,曾經和他說過,他有解他寒毒的法子,只是不能和他說。

張無忌又想起,宋青書為了他,連一身的武功都練得走了岔道,竟到了遲早會廢掉的地步,現在說不定為了他的性命,而真的委身于王保保。

宋青書聽到王保保居然把這件事都拿出來說,而且說得亂七八糟的,頓時腦門青筋迸起。雖然遠處的朱長齡他們因為混亂不一定能聽見,但他當下也是氣得不清,臉色難看至極。

“師兄……”張無忌見狀更加證實了心底的猜測,整個人都在發顫。終于再也忍不住,大喝了一聲,從草叢裏跳将出來,朝王保保撲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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