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賞月要挑個好地方

渡厄塔倒了之後,觀道峰就被幾個門派宗主聯合設下了禁制,夜晚林間不時閃爍着陣法的藍光。

溫劍敏與雁重聲從蒼芽峰打到天星峰,又從天星峰打到觀道峰邊上,招招致命,飛沙走石,聲勢浩大。

雁重聲本就受了重傷,眼看利劍即将刺入他的眉心,一陣黑色濃煙從天而降,卷走了他。

氣得溫劍敏将手中長劍用力朝天上刺去。

“啊—!”

濃煙中傳來一聲慘叫,眨眼之間濃煙就不見了,顯然是用了瞬移符。

“溫峰主,這邊如何了?”郁達羅從遠處禦劍急匆匆趕來。

“讓他跑了!”溫劍敏沒好氣地收回自己的長劍,“奇怪,那濃煙看起來不像魔族,藏頭露尾的肯定是怕我看到他的真容!抓到陌如水了嗎?”

“沒有,那幾個小妖速度太快!”郁達羅喘着粗氣,頗有些憤憤不平。

萬陣山的陣法歷害,善于防守,追蹤和攻擊比不上別派。

“郁宗主如此傾力相助,布陣又頗費功力,溫某代掌門謝過萬陣山的道友們。”

“哪裏的話,渡厄塔事關天下蒼生,萬陣山豈能袖手旁觀。”

兩人互相客氣一番。

“諸位放心,護宗大陣已經開啓,他們肯定還在天星宗,估計還要勞煩郁宗主小心提防,切勿讓他們混入貴派弟子之中。”

“溫長老所慮周全。”

本來諸多門派前來天星宗是為了觀看五年一次的天星宗大比,各自帶來的也都是精英弟子。

萬陣山這次來的弟子陣修居多,都在幫忙修補渡厄塔的防護陣法,一個個面色都有點脫力憔悴。

溫劍敏十分過意不去,親自送他們到萬陣山所住的院子,吩咐弟子備下豐盛的靈食。

他離開時碰巧遇到了馮七七。

“溫長老。”馮七七恭敬地避于道邊,行禮時手指微顫。

溫劍敏面無表情地颔首,大步朝前走了。

馮七七躬身立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轉身從路邊的樹後面扶出一個人,“你快點走吧。”

身穿雜役弟子服的雁重聲捂着胸口,臉色蒼白地靠在樹幹上,哂笑一聲:“馮七七,你這名門正派弟子只怕比我更擔心被發現吧?”

魔尊哪怕受人恩惠也完全沒有報恩的自覺。

“怕嗎?”馮七七冷笑一聲,“是誰有求于我?”

“別說得這麽大義凜然,我們不過是互相利用罷了。”

雁重聲嫌棄地抖了抖袍袖,猛然轉身面朝林中,“誰?!”

林裏傳來一陣倉惶的腳步聲。

“你快走!”馮七七壓低聲音急切道,抽出長劍追進林中。她禦劍低空飛行,隐約看到林間有一片白衣在飛快地跑動。

一定不能讓那人跑了!

馮七七握劍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她忐忑不安地往前追,身影在一片院子裏消失不見。

容家人住的院子。

容珺剛剛喝了些酒,坐在牆頭賞月,身後回廊裏傳來跑動的腳步聲,還有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音。

他眉稍微挑,怎麽這次出門的容家弟孑都喜歡半夜溜達?在別人家裏做客就不能安靜點嗎?

一邊賞月一邊用刀刻着一截烏木,木屑紛紛飄落,順風一吹,正好吹到馮七七眼前。

馮七七瞬間在自己面前凝出一面靈氣盾,擋住了木屑,擡頭一看。

圓月下,側坐于牆上的少年輪廓清隽,月光灑在他身上格外的安靜祥和,悠閑又自在。

他目光是那麽專注,修長的手指慢慢雕刻着什麽,刀刃上也閃着月光。

容珺。

馮七七仰着頭,無聲地看着他。他們兩人,總是她仰望他,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只是,今夜他離她這麽近,近到她能看到他長而濃密的睫毛。

這是他離她最近的一次。

馮七七以為自己有勇氣與他說話,結果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麽。

一直以來,準備過無數次偶遇時應該說的話,但是真正遇上時,反而一句都說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的身影逐漸消失。

“不但容家弟子奇怪,天星宗的弟子也沒正常的,聽牆角還想搭讪。”容珺的身影出現在曲折回廊裏,風裏傳來他略帶嫌棄的抱怨。

難得月色這麽好。

容桢背靠着門,冷汗直流,差點他就被發現了,幸虧那個人沒有進來!

他猛地跑到桌邊,抖着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就灌,連喝兩杯才緩過來。

再也不敢随便找地方賞月了!居然遇到了天星宗的弟子偷偷私會情郎!

聽說天星宗裏競争激烈,弟子實力極強,果然是真的,同是元嬰後期,居然有那麽吓人的威壓。

雜役弟子的修為都這麽高,難怪能鎮壓渡厄塔數千年。就是可惜了,宗門大比取消了,要不然倒是可以結交幾個朋友。

容桢心神不寧,坐在床邊胡亂想了一會兒。

“我的名牌呢?!”準備睡覺時才驚覺自己的名牌不見了。

他慌慌張張地抖着外袍,又四處翻找內袋,都不見。

樹林裏,雁重聲手指上墜着一個木紋吊牌,吊牌上的珍珠閃着柔和白光,“有意思。”

空中不時有人禦劍飛過,雁重聲小心避開,朝着山門走去。

只是可惜天星宗的護山大陣開啓,把他攔在山腳下。平常的陣法他可以來去自如,但是天星宗的護宗大陣是與渡厄塔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君霄天帝。

宇赫大陸本來就是天界流放、關押兇獸及重犯之地,天星宗以前是天界星牢。

雁重聲混在雜役弟子裏等待出去的機會。

容家弟子雖然夜裏喜歡偷溜出去,白天可不敢沒精神,早早起床,聚在一起做早課。

“咦,容桢,你的腰牌呢?”

“這個,剛才準備出門的時候着急,估計是落下了。”

“你這腰牌不是出門前才補的嘛,也不珍惜一點。”

幾個弟子說着悄悄話,看到容堯過來趕緊閉嘴,安靜如雞。

容堯滿意點頭,這些弟子總算是聽話了,路上給他惹了不少麻煩,“聽好了,我知道你們的小心思,誰要是再丢容家的臉,就別回去了!”

“知道了!”所有弟子精神抖擻,容家三爺雖然不着調,但是已經算是比較好說話的長老了。

容珺一個人倚在廊柱邊,沒站到弟子堆裏,但是沒人敢忽視他的存在。

容家弟子對他的感情十分複雜,崇拜、羨慕、嫉妒、害怕,沒人敢去打擾他,平時他也很少露面,沒想到會在天星宗遇上他。

容桢只覺得他的視線停在自己身上,緊張得攥緊拳頭。

在容珺出世前,他是容家最受寵的孩子,資質最高,悟性也最好,容珺出世後,他的待遇一落千丈。

如果說每個天才都有踏腳石,那他就是容珺的第一塊踏腳石,他還記得家族測靈根的那天,當初圍在他身邊的所有人都圍到了容珺身邊。

從那時起,他就知道,容珺什麽都沒幹就把他比下去了,此後十幾年他都是容家老二。

他恨二這個數字。

“小珺,來,你來考一考這些懶骨頭,讓他們清醒清醒。”

容堯理了理袍袖,“我去看看情況,在我回來之前都不準停。”

“三爺……”弟子們嚎起來,又被虐菜,三年沒被虐了,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還讓不讓人活了?

容堯優雅地張開折扇,風度翩翩走出門去,完全不理會身後的慘叫。

天星宗已經恢複往日的狀态,衆人聚在渡厄塔邊上,合力用靈力将倒在地上的塔推直。

煉器師們已經着手修補被十兇轟穿的塔身。

林雲承領着剛剛趕到的陌陽書院的院主淨化盤旋在塔身四周的污濁之氣。

儒門正氣滌蕩着,渡厄塔煥顏一新。

溫葶好奇,在遠處探頭觀看。儒修們的靈氣十分潔白耀眼,他們氣質儒雅,身上白色的衣衫布料飄逸,鞋底纖塵不染。

給人的感覺就是幹淨,非常的幹淨。

修仙宗門多穿白衣,但是好像他們的白衣格外不同。

“不知道了吧?”身邊的溫時榮見她滿臉稀奇,特別給她解釋一番,“儒門弟子呢,衣服越幹淨越白,修為越高。”

他朝那邊眨了眨眼,“那些至少都是分神初期。”

“他們出去不怕別人看他們衣服逐個擊破嗎?”

就這麽把修為擺到明面上,還有什麽底牌?

“也只有剛出門歷練的菜鳥不知道。”

溫葶捂嘴偷笑,“我知道,四哥吃過虧。”

“誰告訴你的?”溫時榮大窘,當初他年少無知,挑戰過一個儒修,輸得很慘,畢生難忘。

渡厄塔的淨化儀式時間不長,很快就結束,接下來就是修複塔身了。只是一時缺少材料,真正的修複還在後面。

除了羅符門,其他宗門可以離開去尋找材料。

溫葶花了好一會兒功夫才勸走她四哥,與容堯站在山道上說話。

“菡兒用了我的藥嗎?”容堯急切地問。

“我娘說與她的藥相沖,不讓她用,不過你放心,我娘醫術很好的。”

溫葶取出一張傳音符遞給他。

“我知道,謝謝你,就按楊長老的法子,只要她快些好起來。”

溫葶笑了笑,不經意間擡頭看到不遠處的大樹後面,馮七七在和一個雜役弟子說話。

儒門的人來了之後,林間空氣好了很多,不少人順着山道步行離開渡厄塔所在之地。

“你為什麽還不走?”馮七七低聲怒問。

“走什麽走,沒帶着葶葶,我是不會走的。”

雁重聲懶洋洋地倚靠在樹幹上,慢條斯理地說,手裏把玩一個白色瓷瓶,“想要嗎?你去将她引到這裏。”

看着在他掌心一上一下的白瓶,馮七七掙紮了片刻,四處看了看,伸出手去,“你在這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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