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整理好衣服,将長發用一根同色的帶子系好墨皓熯轉身出了屋子。

剛剛下人傳話說父皇找他有事,眉頭忍不住細細皺起來,一般過了午飯的時候父皇都不會來打擾他,這個時候的‘無悔’喜歡小睡一覺,養息宮裏的人都知道,那……父皇找他到底為了什麽?

一邊想着一邊快步向父皇的院落走去,腳步才堪堪走到門口,一聲怒喝陡然響起,驚得墨皓熯猛的頓住了腳步。

“墨偃鑰!你再說一遍!!”

墨……偃鑰?眼睛不由得閃了閃,墨偃鑰來養息宮了?他來做什麽?是了,離自己死去已過去三個多月,整頓好傲龍國的國事,這位現在開始準備料理家事了。

屋內

墨蕭寒正冷冷的看着安坐在椅子裏的墨偃鑰,那雙一直溢着飛揚笑意的眼眸此時罩了層厚厚的冰霜,高大的身子迸發出如山的氣勢,壓得屋內榔架上的瓷器紛紛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你說誰死了?誰死了!”怎麽可能?那個傲然站在自己面前說着‘父皇,兒臣懇請您退位’的人竟然不在了?那個拉着墨偃鑰坦坦然微笑着看向他堅定的說‘他,就是我的後!’的小子死了?他不相信!永遠也不相信!

“墨皓熯……死了,現在傲龍國的皇帝是我,墨~偃~鑰!”嗓子微啞,平靜的對視着恨不能吃了他的男人,墨偃鑰蒼白的臉龐上有着強裝堅強的脆弱,就像是面薄薄的鏡子,只需用手一搓,心就會碎成千萬塊,只可笑這些墨偃鑰自己全都看不到,他還以為自己一直是堅強的快樂的。

“你?皇帝?”不可置信的問着,墨偃鑰竟然當了皇帝?以他的手段怎麽可能在墨皓熯的手裏奪去皇位?難道……想到這個人可能用到的手段再聯想到墨皓熯的死訊,墨蕭寒名為理智的那根弦在瞬間繃到了極限。

“你殺了他?”悠悠眯起眼睛,輕輕柔柔的問題像是飄着溢出了墨蕭寒的嘴唇,纖長的手撫在墨偃鑰的脖頸間,不難看出,若是墨偃鑰點頭,墨蕭寒會第一時間殺了他。

“如果我說是,你就會為心上人報仇殺掉我對不對?”低低的笑,他的父皇,這個十八歲登基,讓傲龍國由中等國家一躍成為三大強國之一的君主,這個出乎所有人意料,在正當年時突然将整個傲龍國傳位給了才剛滿十歲的小兒子的父親,誰能想到,這樣一個處處透着傳奇色彩的人物,竟然在暗戀着自己的親生兒子,并且因為這份愛戀而自願退位歸隐自願被軟禁。

其實仔細想一想,墨皓熯與墨蕭寒真的很相像,他們都是早早就成了親,一個娶了個平民還是位醜女,另一個娶的卻是男皇後,明明引得天下人側目驚起朝野內外一片嘩然,可兩個人從來都沒有在意過,那種我做我的與爾等何幹的氣度,讓人妒恨的同時又不得不産生幾分欽佩。

而兩人的結局也同樣差不多,一個甘願被軟禁後半生将江山雙手奉出,一個寧願求死把大好山河毫不在乎的扔給了他,為什麽?他不明白,難道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差別?

有些茫茫然的眨了下眼睛,墨偃鑰覺得從認識墨皓熯的那一天起,他就沒真正了解過那個男人,為了得到權利,墨皓熯使盡了手段強逼父皇退位,他應該算是個重視權利的人了吧?可他卻早早就寫好了遺召将皇位傳給了他,墨皓熯不顧他的意願強自要了他還将他封為男後,他應該算是個色中惡魔了吧?那個人又在他說不在乎他之後笑着将劍送進了自己的身體裏。

一句話不說,一個解釋也沒有,他倒是死得其所了,可是自己呢?空留下一個又一個迷團給他的結果就是,想恨恨不得,想忘忘不了,墨皓熯就像個無形的魔咒,緊緊纏着他任他怎樣躲閃也躲閃不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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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被墨偃鑰尖銳的問題問得好久都沒有緩過心神的墨蕭寒将嘴唇狠狠抿成了直線。

自己暗戀皓熯的事情……墨偃鑰竟然知道?墨偃鑰如果知道那麽皓熯呢?他是否……也知道自己的心意?心,因為想到了那個可能而控制不住的雀躍起來,但也只是一下就又沉落在了谷底,就算皓熯知道又如何?他已經……不在了……

院門外的墨皓熯此時已經完完全全愣住了,剛剛墨偃鑰的話他其實并沒有當真,可後面墨蕭寒幾乎等同于承認的默認态度卻讓他徹底亂了心神。

仔細回憶,自己每一年來看望父皇時,父皇好像都笑的特別開心,雖然那神情和前兩世時不太一樣,但一心一意撲在墨偃鑰身上的他并沒太把這些放在心上,只認為那是因為自己的改變而産生的變化而已,如今,墨偃鑰的一句心上人戳破了這薄薄的一層窗戶紙,說不尴尬是不可能的,不過還好,還好墨皓熯已經死了,所以不管是墨偃鑰還是墨蕭寒,他們是愛是恨都與自己無關了。

“為什麽不動手?父皇,你難道不想為墨皓熯報仇嗎?”逼視着墨蕭寒的眼睛,墨偃鑰嘲諷的語調讓門外的墨皓熯皺起了眉也讓陷進紛亂思緒裏的墨蕭寒猛然清醒過來。

不回答,墨蕭寒定定看了墨偃鑰許久,突然幽幽笑了起來,“你很想讓我殺了你?為什麽?難道……”一步步走到墨偃鑰身前,俯身将兩只手臂撐在椅子兩旁,嘴唇湊近墨偃鑰耳邊,低低的聲音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你後悔了是不是?後悔殺了他後悔你的生命中從此徹底少了個重要的人?”手掌扣住墨偃鑰的肩膀将激動的想站起來的人又按回到椅子裏,“放心,我不會殺你的,你要好好活着知道嗎?相信當他死去時唯一的願望就是,你,能夠活的長~長~久~久。”活在痛苦和悔恨當中才是最大的懲罰,盡管現在的墨偃鑰還不知道,或者說還不肯知道自己的心,可早晚有一天他會知道的,到了那個時候,最痛的人只會是墨偃鑰自己,他等着那一天。

直起身體無力的坐到了另一旁的椅子裏,頭枕着椅背墨蕭寒再次陷進了往日的回憶當中。

其實早在一開始他就意識到了,自己對墨皓熯的在意有點不同尋常,當時他并沒把這當回事,也從不認為自己會對哪個人動心,于是放任的結果換來了刻骨的相思,那種揉合了對手、知已和愛人的感情複雜而又糾結,卻也難得的十分單純,為了這此生唯一一次不帶算計和陰暗的付出,他心甘情願被軟禁在養息宮,一待就是十三年。

如今,在意的人走了,自己還要再待在這裏只為了每年年關時的一次見面嗎?若不是為了那每年僅有的一次見面,這小小的養息宮又如何能困得住他?

是啊,該離開了,這裏……從來就不是自己該待的地方。

站起身,不再理會一旁僵坐着的墨偃鑰,墨蕭寒直直向門外走去,可才剛剛打開房門身子就定住了,不遠處少年蒼白的臉龐讓他因痛而麻木的心隐隐的揪痛了下,“無悔?”他是什麽時候來的?又……聽到了多少?

“……皇祖父。”扯一扯嘴角露出抹不太自然的笑,活了四輩子(一次人生+兩次重生+第三次魂穿)加起來也算五六百歲的人了,他還從不曾被誰暗戀過,暗戀一個人有多苦他怎麽會不了解?所以此時才會更加無法面對這位曾經的父皇如今的皇祖父,“皇祖父要離開了?”盡管父皇沒有說,但他就是知道,父皇要離開這裏了,也是,小小的養息宮哪裏困得住翺翔于天際的龍?曾經,倒是自己委曲了他。

“嗯。”手掌摸了摸墨皓熯的頭頂,恍惚中墨蕭寒似乎看到了另一個人,一樣的年少一樣的淡然……收緊手臂猛的将人攬進懷裏,閉上眼睛站了好一會墨蕭寒才漸漸松開墨皓熯,“你父皇來接你進宮了,進了宮之後要懂得自己照顧自己知道嗎?皇祖父……有空會去看你的。”

“嗯。”點頭,他知道,父皇永遠都不會來看他的,不過他并不在意,反正自己早晚會出宮在民間生活,只要有緣還是會相見的。

靜靜看着墨蕭寒的身影漸漸消失,守在養息宮外圍的暗衛早在自己死前半個月都撤走了,也許是隐約意識到自己會死去吧?這些善後的工作幾乎都是提前完成的,嘴角泛起熟悉的苦笑,還沒等墨皓熯收回悵然若失的心情,肩膀猛的被人狠狠扣在了手心裏。

“墨皓熯!”緊緊盯着眼前的少年,墨偃鑰覺得自己一定瘋了,他怎麽會認為無悔是墨皓熯?可是剛剛的笑……那抹笑他太熟悉了。

“父皇在說什麽?”壓下心頭的震蕩,墨皓熯仰起頭坦然直視墨偃鑰的目光,現在的自己是無悔,只要自己不承認,沒人認得出他。

“不是……嗎……”沒有了,那抹熟悉的笑消失了,手掌撫上少年稚嫩的臉頰,墨偃鑰只覺得心底隐隐的揪痛又開始泛濫起來,他不知道那代表着什麽,只知道若是有朝一日自己明白了,災難就會降臨,他□的抗拒着那一天,卻也清清楚楚的明白,這種抗拒越來越無力了……

“墨皓熯……”低低的呢喃,為什麽?為什麽你連死了也要如此折磨我?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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