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贖罪第八記
陰天,心情極其的微妙且不爽。
許漾擡頭望着天,只覺得眼前也灰蒙蒙的一片。
馬車颠簸,晃得她視線不穩。拉車的馬低聲嘶鳴,車輪滾滾,在浮土上拉出長長的痕跡。
不僅毫不懷疑,還盛情款待,幾乎将他奉為活神仙。是她把男主寫的太神了,還是把喻家人寫的太低智了?
她嘆氣,收回搭在車邊的腿。正當她打算鑽進車廂當條鹹魚時,專心趕路的褚景玥忽将她一把捉住,硬拉着她坐回了原處。
“你——”
“噤聲。”
他壓着嗓音,眉頭緊鎖,牽缰繩的手用力到可見青筋。
“嗯?怎麽了嗎?”
“有匪盜自出城便跟上了你我,應是盯上了車中之物。”
話至此,許漾才從恍惚的狀态中清醒過來。她瞬間警惕,轉身便往車廂爬。
就知道這一箱箱的東西會招賊惦記!
褚景玥瞳孔驟縮,忙伸手去捉不安分的她。馬車猛向左一偏,險些翻倒過去。他将腕上缰繩松掉半圈,穩住躁動的馬匹。而後,他半側過身,大手捉住許漾的腳踝,用力将她摁停。
只聽一聲脆響,許漾以面着地,重重摔下。
“疼!”
“大小姐連死都不怕,區區疼痛能耐你何?”褚景玥用力一閉眼,半惱的松手。他勒停馬匹,看向四周的密林,十分幹脆的丢開缰繩,“大小姐在何處鬧動靜不好,偏是選在這深山密林中。”
Advertisement
許漾捂着生疼的鼻子,不解地望着他。
下一刻,鳥哨聲從四周響起,密林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
只幾眨眼的時間,寬闊的去路便被人堵截。再一眨眼,匪盜已将整輛馬車圍起。
褚景玥支起腿,右臂搭在膝上。他輕叩了叩木板,朝身後道:“大小姐不出來瞧瞧?眼前這個頂個的漢子,可都是來迎接你的。”
他聲音不算大,卻能恰好傳入前方頭目的耳中。
許漾爬出車廂時,正好瞧見了頭目如狼似虎的眼神。她一愣,腦袋嗡的一聲空掉了。
“大哥,這人就是要去仙山的喻家大小姐。兄弟們已經查過了,确實有不少寶貝。”匪盜一指車上的褚景玥,湊上前耳語了幾句。
頭目打量着褚景玥,略一沉思,而後搖了搖頭:“沒這個必要。留下女的,男的放走吧。”
随後,正發愣的許漾被一扯下車。她踉跄了幾步,叫人難以抵抗的氣力将她摁下。
長滿粗繭的手捏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
心開始慌張的跳動,背後惡寒令她挺直了脊梁。她呼吸漸變得急促,身體微微顫抖。
“不錯,的确是她。”凝視許漾片刻後,頭目輕描淡寫的說了這樣一句話。他示意手下将木箱搬下馬車,只當跪在身旁的她是空氣。
褚景玥漠視着這一切,不為所動。他抽出袖中匕首,悄悄割開連接馬匹與車的缰繩。
他擡頭,看向許漾的眼神不含半分情感。
匪盜動作利落,很快便将将馬車搬空,退回了山林之中。
“大哥,兄弟們已經撤了,她怎麽辦?”匪盜走上前,一把扯住許漾的頭發,“幹脆一刀切了,丢到崖底喂狼吧。”
危機,大危機!!
倒黴,倒黴,倒黴!
許漾手掌覆地,悄悄握了把土在手中,緊張到連呼吸都在顫抖。
“一刀切了多浪費,倒不如綁回山中,再利用一番。”
頭目瞥了眼像待宰羔羊般的許漾,寒光閃閃的視線在褚景玥身上落定:“貿然插話,不怕曝屍荒野嗎?”
褚景玥一挑眉梢,沒有絲毫的慌張。反倒走到馬匹旁,輕撫着栗色鬃毛。
“閣下且想想。她,喻家大小姐,萬千寵愛一身,可謂掌上明珠。那箱中物對喻家來說,不過九牛一毛。”他略略一頓,只見頭目的表情倏變。
顯然,一心只想搶錢的頭目并未想到這一點。
如此蠢笨,竟也能當上衆匪之首?真是可笑。
褚景玥眼神幾分鄙夷,繼續道:“她不過一介弱女子,即便有心逃跑,也要逃得出去才是。與叫其去喂豺狼虎豹,換取更多財帛才是更佳選擇,不是嗎?”
風起,令樹葉簌簌作響。塵土拂面而來,落入許漾眼中。她眼眶一熱,淚水瞬間模糊了眼。
看來她也沒這麽倒黴,起碼“兒子”還是在想辦法救她的。
“如此出謀劃策,是想叫我放過你,裝作從未見過你?”
“閣下是爽快人,我便也爽快承認了。不錯,我只是為求一條活路。”
剛剛還感動到眼泛淚光的許漾一下子變了臉。
只聽得車廂重落在地,揚起一層浮土,遮掩了人的身影。朦胧間,只見褚景玥翻身上馬,動作幹脆且利索。
他一扯缰繩,揚眉輕笑,道:“閣下覺得如何?”
他這是......要丢下她一個人走!?
許漾難以置信,開始拼命掙紮。她揚起手中土,迷了頭目的眼,慌忙逃離。可她連滾帶爬走了還沒三步,便被一腳踹倒。
頭目踩住她的腳踝,一聲冷哼:“在我面前耍這種小聰明?你許是活膩了吧。”
[警告:檢測到宿主有生命危險]
[建議:請宿主遠離危險]
褚景玥神色淡漠,頗為惋惜的搖了搖頭,微微牽動缰繩。
如此,便可永絕後患了。
他策動馬匹,在地上留下一串馬蹄印。落了土的烏發随風搖擺,相互交織,變得淩亂。
“褚景玥......混蛋。”許漾咬牙,胸膛中的火快要噴湧而出。
她在自作多情什麽!!救她?他怎麽會救她!!
分明就是借刀殺人,他從一開始就故意把她往山林裏帶!不孝子,不孝子!
頭目看着策馬遠去的褚景玥,一揚眉頭,踩着她的腳越發用力。他嘲弄的俯下身,半嘲笑道:“大小姐果真是房中嬌花,罵人都文绉的不行。來!趁他還未走遠,再罵的大聲點!”
許漾咬唇,不敢再輕易開口。她短而急促的喘着氣,淚水不争氣的順着臉頰流下。
“啧,娘的,哭喪個什麽勁!”頭目不快的皺眉,抽出腰間短刀,“我叫你大聲點,你聽不到嗎!”
冰涼的刀刃貼上許漾的後頸,她一僵,呼吸凝滞在這一刻。
“喊出聲來!不然就死!”
“我,我......”
“喊!”
她顫抖着,憤怒着,終于控制不住的大喊出口:“褚景玥!!你個王八蛋!!你始亂終棄,你欺淩幼小,你見死不救!!!你——”
到嘴邊的話突然停下,許漾低頭,猶豫了數秒。
而後,她下定決心般擡起頭,聲音在山林間回蕩:“你以為一切都在你掌控當中嗎?當真只有我一人知曉你的身份嗎!!從這一刻起,麗城上上下下,京城的每個角落,都會有你這個混蛋身世底細!!我詛咒你這輩子都查不出一件案子!!”
頭目放肆的笑着,刀刃在許漾的後頸劃過,拉出一條血線。
“好極了,好極了哈哈哈哈哈!”
即将拐離此處的栗馬被蠻力扯停,昂首嘶鳴。
“許漾!!”褚景玥一扯缰繩,狠夾馬肚,模樣可謂氣急敗壞。
故意拿他的身份相要挾,這女人瘋了嗎!
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他一向心想事成,怎偏就這次未能如意?
許漾趴在地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仍在嘟囔着罵他:“我辛辛苦苦把你寫出來,你就這樣對我!你,你別讓我有機會回家!你現在已經完蛋了,完蛋了!!你這輩子,你,你必打光棍,臉上生瘡!我要讓你被天底下所有的男人喜歡!我,我,我惡心死你!!”
栗色駿馬在她面前停下,撥動着前蹄,喂了她一嘴的土。
她用力的咳嗽,将未脫離眼眶的淚一并咳了出。她支起身子,手臂顫抖,脖後的紗衣已被鮮血浸染。
“喊夠了嗎?”
擡頭,只見褚景玥雙眸冰冷。
許漾一愣,這才發現身後頭目早已昏倒在地。
栗馬低聲嘶鳴,轉過了身子。一只手從馬上伸下,用力将她提起,像丢包袱一般把她橫放在馬背之上。
“你——”
“自此刻開始,直到我的馬停。你若再多說一句話,我便扔你下山崖,去喂豺狼虎豹。”
好容易才有條命可活的許漾抿嘴,忍着颠簸,安靜的當着一塊木頭。
駿馬在人煙稀少的郊外飛馳,日暮西斜,天空布着道道霞光,将影子拉長。
就在許漾快要忍受不住,即将吐出來的那刻,褚景玥勒停馬,優雅翻下,伸手扯下灰頭土臉的許漾。
安全,安全,還是安全!
許漾不由得一舒氣,心中的緊張感終于消失。她擡頭,借着落日餘晖看清了此地的名字。
黎鄉鎮,麗城旁邊的富饒小鎮。
在這女主都還沒見到的情況下,他來這裏幹什麽?
她心中好奇,偷偷看向正打理衣服的褚景玥。
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是在等她開口問?
許漾眨眨眼,略一猶豫,道:“我可以說話了嗎?”
“随你。不過你最好少說話。”
“為什麽?你來這是要幹什麽?我們現在要去做什麽?”
褚景玥不耐煩的別過頭去,甚至都懶得擺出鄙夷的神情:“因為你很吵。我來這裏查案子。現在是要去投店。”
啊,竟然意外友好的都解釋了。
他倍感無奈的一嘆氣,開始挑選合适的客棧。
只是他兜兜轉轉,來來回回。一圈下來,這鎮上的客棧竟沒有一家能入他的眼。
瞧他像個富家小姐似的挑挑揀揀,許漾真想闊氣的包下一家客棧,請他住上一晚。
可當她伸手去摸荷包時,卻想起自己已身無分文。
可惡,好貧窮。已經,已經染上窮病了!
褚景玥側目,卻十分不巧的見到了她又皺眉又咬唇的模樣。他忙撤回視線,只當她是又犯了病。
這家夥怎麽挑客棧和選妃一樣,慢吞吞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心裏正嘀咕時,一天都未曾出現的系統彈出提示框,虛拟界面映亮她的臉。
[今日積分統計中...]
[宿主N17562今日所獲積分:0]
[異世界的生活真是惬意呢,對吧?]
[智械都比你有幹勁]
?
系統,在,嘲諷她?
[回答宿主:是的]
哈?!!
“就這裏吧。”褚景玥停步,在最鎮口的客棧前停下。他拴好馬匹,先一步進了店。
許漾擡頭,難以置信的看了好幾眼。她無奈地邁過門檻,在他身後拉下臉來。
挑挑選選多半天,還是回到最初的起點。
明白了,只是折騰她玩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不孝子,該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