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贖罪第十六記
到底是她的神經出了問題，還是褚景玥真的不太對勁？
不僅舍棄了便捷的馬匹轉乘馬車，還跟中了邪一樣，時不時關心她一番。
許漾靠在角落，想破了腦袋也沒有半點頭緒。
他！這個家夥為什麽會跟變了個人一樣！
她只是昏迷了一小會吧？就這一小會，世界就天翻地覆的變化了一番？
褚景玥翻着花了兩錠銀子買來的古書，濃密的睫毛如扇，稍稍落下。風自車窗灌入，揚起他鬓邊碎發。
他一掀眼皮，擡手摁住亂晃的車簾，将風擋在了外頭，安心的低下頭。
許漾再度以不可置信的眼神打量着他，一邊搖頭一邊又縮了縮身子。
太不正常了，她的劇情已經亂到這種地步了嗎，簡直就像——
“哇啊！”
長發在眼前飄過，腦袋突然撞上車頂。許漾重重落回座位上，未等反應過來，馬車便又一個偏傾。
她向前趴去，不偏不倚的趴在了充斥着茶香的懷中。風不斷灌入車廂，吹動精心修護的古書。書頁翻動，停在了“無妄”一頁上。
褚景玥手撐在車廂上，保持着平衡，穩穩托住了許漾。
牽車的馬被勒停，恐慌的昂首嘶鳴。車夫費力的牽住缰繩，驚出一身冷汗，抖着手扶正頭上草帽。
“出什麽事了？”
“公、公子！路上不知為何，突然出現許多亂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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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石？
褚景玥眯眼，不自覺的收緊了手臂。他掀起車簾，只見周遭一片狼藉。
亂石嶙峋，像是山體碎裂，滾落崖下。
“車夫，其他路還能走嗎？”
“應該是有其他路可去麗城的。只不過，二位還是要坐穩才好，接下來的路只怕仍會十分颠簸。”
不過短短數日，此地便成了。只是近日未曾聽聞有山崩之事，也并未感覺到其他異常，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此為去京城必經之路，如今碎石滿布，只怕影響頗多。究竟是天意如此，還是有人刻意為之......
“那個......”許漾輕拽了拽他的衣服，兩只手根本無從安放，“我有點......喘不過氣來了，能不能放開我？”
褚景玥一抖，這才意識自己竟一直擁着她。他慌忙松手，雙唇輕抿，耳朵是十分不自然的紅。
本和諧的氛圍一下子變得十分尴尬。
他故作鎮定的一聲咳，拾起掉落一旁的古書：“我出去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麽，你且坐穩了。”
真是何等失态，好在她應是未多思。
擋風的車簾被掀起，褚景玥躬身，正午的光灑落在他身，恰到好處。
許漾點頭，乖乖抓住了窗沿。她頂起礙事的窗簾，好奇的向外看去。
通過四四方方的窗口，她瞧見了郊外的狼藉之狀。木屋破碎不堪，攤子零星散落。野獸被壓的斷了氣，繁茂的草叢狼藉一片，盡是瀕死掙紮的痕跡。
所幸周遭并無人受傷的跡象，但僅僅是眼前這幅場景，許漾便已十分內疚。
她有印象，她記得十分清楚——這是她與讀者賭氣，随便加在書中的劇情。
山崩來的如此快，那後面的洪災應該......也馬上就要發生了吧。
一瞬間，許漾只覺得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她費力的咽下唾沫，默默縮回身子。
馬車開始緩慢地行駛，颠得她搖晃不止。她十指相交，緊緊叩住自己的手。
她......當初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寫下這段劇情的？
想不起來，完全想不起來。除了讀者在評論區聲讨時她的洋洋自得，其餘什麽都想不起來。
‘你根本就是為了虐而虐，劇情也只是為了讓角色和讀者痛苦。活在你筆下的角色真是可憐，一如你只能通過虐待筆下角色而産生快/感一樣可憐！’
不知為何，當初看着毫無感覺的字句，此刻突然如匕首，刀刀紮進許漾的心。
褚景玥坐在車前，掀起一點車簾。他含笑回眸，卻僵住了臉。
她彎着腰，雙手用力捧住臉，叫人看不清表情。
他不解的睜大眼，不明白她究竟為何哭泣。
因為不舒服？還是因為亂石颠簸？還是......因為他？
路途動蕩，處處哀嚎。伴随着或怒或哀的聲音，許漾的眼淚止不住地流淌。
“許漾？”褚景玥慢慢移動到她身旁，猶豫了一瞬，還是在她身旁坐了下來。
“嗯？”許漾胡亂擦去臉上的淚水，深深一吸氣。她睜大眼，不讓殘留在眼眶中的淚水流出。
他喉頭幾次滾動，直到她冷靜下來才敢開口：“你......怎麽了？”
許漾笑着挑眉，連連搖頭。她掀起車簾，将話題轉移：“對了，外面......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褚景玥皺眉，她臉龐的道道淚痕格外矚目。
奇怪，此刻不應是撲入他懷，向他尋求安慰的最佳時機嗎。若是如此，他或許還會安慰幾句。
但她既然有心岔開話題，他也不好不答。
褚景玥斂起表情，又坐在了她對面：“不知為何，此地突然山崩了。但好在并無人受傷，只是壓死些野獸。不過......毫無緣由的山崩，實在耐人尋味。”
并不是毫無緣由的。
顫抖的心隐隐作痛，許漾嘆氣，緊握着自己的手。幹澀的雙眼緩緩緊閉，她再度低下頭，祈禱着時間可以快點過去。
[檢測到宿主正處于極度痛苦中]
[宿主N17562目前積分：-274]
這種時候......竟然還！！
許漾咬牙，用力揮手，洩憤般的劃滅屏幕。
[檢測到宿主情緒大幅波動]
[建議：請宿主保持理智]
[即便宿主情緒崩潰，系統也并不會進行多次獎勵]
淨會說這種風涼話！！
她再度擡手，揮出一陣風，掀動了褚景玥的衣擺。
[檢測到宿主情緒波動出現異常]
[提示：再這樣下去将會危害到宿主的身體健康]
[建議：請宿主克制自己]
“夠了！！！”許漾重重一落拳，砸的膝蓋生疼。她抱住自己，身體不受控制的顫抖着。
夠了，夠了，夠了！！
褚景玥一怔，拿着古書的手不自覺的一緊。他眸色一沉，不明白她的情緒為何突然由悲而怒。
他舉書擋住半臉，餘光打量着她。
她究竟在想什麽？
不過短短片刻，情緒變化的竟會如此之大。不明白，甚至連分毫跡象都無處可尋。
[建議：請宿主克制情緒，以免身體機能受損]
許漾深吸一口氣，盡可能冷靜的回複系統。
好的沒問題，明白了。所以能不能，現在、立刻、馬上消失！！
[回答：不能]
[身為宿主的輔助系統，及時告知宿主自身目前情況是職責之一]
“二位，麗城到了。”車夫扶正草帽，如釋重負的勒停馬匹。
她握緊了拳頭，憋氣看了屏幕片刻。而後，她猛站起身，結結實實的撞上車頂。
她倒吸一口氣，忍着劇痛下了車。
褚景玥合上書，忙下車跟上她。
此刻若是放任她一人離去，還不知會出什麽事。若沒有她，喻家之事可就難解決了。
想着，他目光深邃了幾分。
現下這般狀況，她若不肯幫忙，倒也無妨。只是，她到底在生什麽氣？
許漾大步流星的走着，十分娴熟的繞到後門。她從牆縫中摸出鑰匙，手從門洞穿過，反手開了鎖。
木門被用力推開，她一瞥停步不前的褚景玥，大聲道：“你過來！”
他倍感詫異，有所猶豫。這是第一次，她的态度如此的強硬。
既然不能劇透，那只要領着他去，讓他找到劇情的關鍵就好了吧？
破爛系統，氣死你！
褚景玥緩步靠近，不明白她到底是要幹什麽。
“你倒是快些啊！”許漾急躁的折回，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不由分說的将他往傭人廂房拉去，“事情還有很多的吧？不趕緊解決第二件事，怎麽趕回黎鄉鎮！”
不染一塵的衣袖被攥皺，褚景玥下意識的蹙眉，卻并未掙脫。他凝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看來，她果真早已預見一切。不過，她所預見的未來究竟是什麽模樣，還不能加以确認。不，比起莫須有的未來，弄清他的氣運為何會改變，才是最緊要的。
莫非，她便是那個“因”？
許漾快步前行，默數着廂房的個數。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小童應該是在右手邊第五間。五日之期才過兩日，他身份低微，應是不好找機會進書房侍奉的。
既如此，用來栽贓的東西便只能......
未曾上鎖的屋門被她推開，廂房中，一男童呆住了表情。他握緊手中包袱，不可置信中摻着幾分怨恨。
她握拳，默默在心裏給自己打了氣。
如果這次不會出現系統的提示，那就說明這種行為是被允許的。如果是被允許的，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飛快推進劇情了！
許漾伸出手，語氣不容置疑：“你，手裏拿的什麽，讓我看看。”
男童身體一僵，悄悄背過手，不敢擡頭看她。
“大小姐，是發生什麽事了嗎。還是，還是我哪裏做錯了......？”
“給我看看！”
定是被她這強硬的态度吓到了，男童一怔，竟是連話也不答了。他猶猶豫豫，仿佛下一刻便會交出身後之物。
喻家大小姐一向溫柔似水，即便是下人做錯了事也不會加以責怪。也正因如此，旁人才會專挑她這個軟柿子下手。不過，倒也是托這個的福。被安插在府中的內線，大都是未經過訓練的普通人。
還真得謝謝當初的她，竟沒有故意使壞，在這裏給男主下絆子。
只要包袱到手，便可立即趕回黎鄉鎮，揪出鎮中幕後黑手。
但是，事情怎會如她所想的那樣發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