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真相
曹玉文立刻奔了出去,許樂跟在他身後,一家人都聚在了小屋裏。
那裏曹飛仿佛是懵了一般捂着臉看着他爸,在幾秒鐘內,神情從懵懂變得傷心,最後全然內斂起來,他把頭低下了,有些軟弱的說,“沒,爸,我不是想管你,我只是害怕,我太害怕了,爸,我不能沒有你了。”
他的話斷斷續續的說出來,幾乎每一句都讓屋子更加靜一分,許樂就站在門口,通過他幹爸和黑妹身體的縫隙看着那個小孩,那個曾經可以往餃子裏吐口水,可以找事兒打他嚣張的不得了的小孩,這一刻,他覺得這孩子怎麽這一年都沒長個呢,這麽矮。
曹玉文想上去安慰安慰曹飛,忍不住對他哥說,“你說就說,你打飛飛幹什麽?”
只是,他這句話聲音太小了,曹玉武壓根沒聽見,他撲了上去,抱着瘦小的曹飛,嚎啕大哭起來。他對着曹飛道歉,說對不起,爸爸心情不好,把氣發到你身上了,飛飛,爸爸不是故意的。又說,飛飛,爸爸只有一個孩子,怎麽可能舍得丢下你呢,爸爸以後一定改,再也不打你了。
曹飛就在他爸爸的劇烈晃動中,眼睛閃起了淚光,他撫摸着臉的手漸漸松開,然後繞在了曹玉武的脖頸中,然後把臉也依偎了過去。
許樂在門口,聽見老太太和幹爸、黑妹他們紛紛吐了口氣,老太太扯了扯曹玉文,“走吧,他心裏也不得勁,讓他們父子說說。”黑妹也低聲勸依舊有些擔心的曹玉文,“總歸是父子倆,能有隔夜仇嗎?”
曹玉文的确是聽勸出來了,只是他的神色表明依舊有些不放心,他低頭去看許樂,卻見許樂也是一副“怎麽這樣啊”的表情,他揉揉許樂的頭,“你多陪陪飛飛吧。啊?”許樂張口想問家裏到底出了什麽事,可曹玉文終究沒說。
家裏人對這事閉口不提,許樂只知道他幹爸似乎專門請假去找過什麽人,但是談判的結果不怎麽理想。因為第二天晚上他幹爸和曹玉武在飯桌上争吵了起來。
曹玉文說,“那群人就是流氓無賴,我們跟他講不了道理的,不如報警試試,他們總是怕警察的。”
曹玉武卻是一臉害怕,他也不敢高聲,可瞧着樣子都恨不得給曹玉文跪了下來,他求着說,“別,玉文,別,報警會毀了我一輩子的,玉文,求你了,哥哥求你了,你救救哥哥吧。”他說着,就要往凳子底下溜,想要跪下來。
還是一旁吃飯的老太太發了話,“坐直了,你想幹什麽?”
曹玉武就又抖抖索索的坐直了。只是眼睛巴巴的望着曹玉文,紅的恨不得透出血來。
曹玉文只覺得憋悶,他一把甩了筷子,跳起來沖着曹玉武喊,“你怎麽能幹這種事,我嫂子走了才多久,你對得起飛飛和小遠嗎?你……”
他還想喊,卻被黑妹一把扯住了,黑妹虎着臉說,“你有話好好說,還有孩子在呢?你吓着他們了。”她轉頭哄着曹飛和許樂,“乖,趕快吃飯,然後寫作業,等會幫我看着小遠哈,我有點事兒。”
曹飛跟貓似的點頭,許樂心裏泛起種猜測,他想着,曹玉武不會是賭博了吧,而且是輸大發了,否則怎麽會求到他幹爸頭上,他幹爸沒正式工作,如今能拿出手的,就是那三倆錢了。
可這事兒,他們還真就瞞着他們了,包括老太太在內,也是半點口風沒透,除了這次失态,他們從沒在許樂面前說起過這事兒,雖然一天天過去,一家人的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許樂尋思着,既然家裏人不透風,說不定大院裏能聽到點什麽。他總覺得自己畢竟重生了,有着別人不及的經歷,有些事情處理起來,起碼能夠高瞻遠矚一些。可他連林宇都不漏聲色的打聽過了,沒人知道老曹家什麽事。
在所有人眼中,除了李桂香去世這事兒,老曹家可是發達了,去年曹玉文的辣白菜就賣的衆人眼熱,今年不少人也跟着去學了配方,也跟着收了白菜自己做來賣,但他們的生意誰也不如曹玉文的。
許樂還拉着曹飛偷偷去張會亮家瞧了瞧,甚至想去問問,可他老婆像是半點不知道的,見了他們還說,“怎麽又過來了,今天會亮早回來了,你們到別處找找吧。”
就這樣憋着憋着,随着時間長了,許樂和曹飛就有些放松心思,畢竟院子裏的人都不知道,這就說明不是大事兒,也正因為此,家裏雖然氣氛不好,但終究也沒耽誤了吃喝。
兩個人有些自欺欺人的這樣安慰自己,可他們卻忘了,有些事情,小到了不值得提,人們就會忽略它,可有些事情,大到了不能提,一提就傷筋動骨甚至賠上命,每個人都會小心翼翼的守口如瓶。
在半個月後的一個下午,那個無賴終究還是上了老曹家的門,帶着他那個有點顯肚子的妹妹和他的無賴朋友們。
那個無賴叫羅山,留着寸頭,長得五大三粗,一手拿着點燃的煙,坐在他家大屋的床上。煙灰落下來,掉落在洗幹淨的粗布床單上,形成一個灰斑。老太太瞧着心疼,想說些什麽,終究閉了嘴。
這個男人吐盡了那口煙,終于說話了,他問曹玉武,“怎麽,玩完拍拍屁股就走啊。你事先也沒打聽打聽我羅山是什麽人,居然敢動我妹妹?怎麽樣,時間也給的差不多了,你們考慮好了沒?”
曹玉武顯然有些激動,沖着他說,“花錢買樂子的事兒,你憑什麽這麽訛我?她一個萬人騎的,孩子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羅山騰地就站了起來,一米八的身材并不比曹玉武低,他斜眼瞧着曹玉武,“買樂?”他沖着一幫無賴說,“你敢說你買樂?你要真有這勇氣,我還真他媽不威脅你。門在那兒呢,你去啊,快去啊!你敢喊一嗓子我去強奸了,我立馬走人!呸,孬蛋,你敢喊嘛?”
他這麽一說,身旁帶着的那幾個小弟也跟着笑起來了,沖着曹玉武喊“去啊”“喊一個哥哥聽聽啊”,曹玉武的臉憋得通紅,跟看仇人似得看着羅山,只是他的腳卻始終沒動。這是1981年,從1980年開始的嚴打正在大張旗鼓,他們院子裏的幾個人搶了個孩子的三毛五分錢,結果都判了死罪。何況是強奸?
羅山盯着他瞧了半分鐘,就不屑的呲了一聲,“就你這樣的,要不是我妹妹真懷孕了,我他媽的能看上你當妹夫。”他又懶洋洋的坐下,沖着曹玉武說,“行啦,你一個鳏夫裝什麽,我們家可是頭婚呢,都沒嫌棄你。我面兒也給你了,時間也給你了,怎麽,今天還是想再拖拖?可我妹妹的肚子可等不了了。就兩條路,要不,娶了我妹,要不,我帶着我妹上公安局告你強奸。”
一說強奸兩個字,曹玉武那張紅臉徹底白了,他知道這可不是剛才的玩笑話,這是玩真的。但凡那女人挺着肚子往公安局裏一走,他就只有死路一條。他磕磕巴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最終,眼睛還是轉向了他媽和他弟,他沖着他們求救似得喊了句,“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