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死城
“你接下來打算去哪？”林登扳了一塊巧克力塞進了嘴裏，轉頭看着耿默問道。
耿默沒有出聲，腦袋甚至沒轉動一絲一毫，目光一直盯着擋風玻璃的外面，只是眼睫輕微的顫了一下。
林登凝神觀察了一番他臉上的表情，試探着猜測道，“沒地方去？其實我也沒有确切的地方要去。”
車子開得飛快，幾乎是在貼地飛行，一路上都靜悄悄的，兩旁的樹木都長得很高很大，密密地排列在一起，如果不是眼前實實在在的柏油路，林登幾乎有一種他們開進了密林的錯覺。
自說自話其實也挺累的，林登現在也沒什麽煩心事想吐槽，所幸靠在了軟座上眯着眼睛休息，他一不說話，就沒人會說話，車子裏只剩下了兩人輕微的呼吸聲。
偶爾林登會将目光投向窗外，觀察着周圍的動靜，這是一種習慣，看着看着，林登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勁。這條路他怎麽從來都沒看到過？前輩子的十年末世生涯，整個華國大大小小的城市幾乎都被他走遍了，就算時間久了，記得沒那麽清楚了，可也不應該一點印象也沒啊！
林登不由皺緊了眉頭，傾身上前仔細的看着車內的衛星電子地圖，卻發現電子地圖根本就沒标識他們所在的位置，點了點右邊的自動定位按鈕，根本就沒反應。
“默默，你這電子地圖是不是壞了？”林登直起身來，拍了拍耿默，示意他往下看。
耿默的眼睛總算是移了過去，看了一會兒，突然把車停了下來，伸手點了一長串的英文字母，接着屏幕上就出現了一個加載條。
登哥感覺很高大上的樣子，總之他看不懂。
加載條很快就到了底，一個紅色的大感嘆號瞬間占了滿屏。
“是不是……出問題了？”就連林登這種門外漢都看出不對來了。
“信號，紊亂。”耿默看了一會兒後，直接就不管它了，伸手按了一個按鈕，電子屏幕一黑，看來是把衛星地圖給關掉了。
“是這地方有什麽東西幹擾了信號嗎？”林登皺眉看了看周圍，別說喪屍了，連一只鳥都沒看到，簡直太詭異了。
耿默也有些不确定的搖了搖頭，然後發動了汽車調轉了車頭的方向。
“換條路嗎？”林登看了看前面，霧蒙蒙的一片，根本就看不清道路，更加不知道路的盡頭會有什麽。
耿默點了點頭，将油門踩到了底，烏黑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們剛剛過來的那條路。
“後面怎麽也有霧了？”林登看看前面，又看看後面，現在完全搞不清到底哪是哪了。
耿默不說話，只是踩死了油門，車子破開霧霭飛速的朝前開去。
可霧霭後面還是霧霭，就像掉進了白色的無底洞似的，往前根本就望不到頭。
“開慢點，我記得我們才剛拐過一次彎……”林登越說越吃驚，到最後竟然被自己的話給驚了一跳。
對啊，他們來這條路的時候，才剛拐過一次彎，可為什麽一直開到現在，路還是直的？
“耿默，停車！”林登突然沉着臉，有些緊張的低喝道。
少年立馬踩下了剎車，水晶般剔透的烏黑瞳仁靜靜的看向他。
“發現不對了嗎，我們又繞回剛剛的路了，明明是直着開的。”林登越往下說，臉色就越難看。
“鬼路城，死城。”耿默目視着前方，那裏白茫茫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或許只有走近了才能看清。
“世界十大未解之謎之一，靠，運氣真背。”林登往嘴裏塞了塊白巧克力，又扳下一塊遞到了耿默的唇邊，這次少年很順從的就咬進了嘴裏。
“默默，你去副駕駛位，讓哥來開車。”林登想了一下，便屈着身體站了起來，往正駕駛位跨去。
耿默沒有多說什麽，非常聽話的跟他換了個位置。
“我記得有人說過，”林登發動了汽車，踩着油門瘋狂的打起了轉盤，開始小範圍的繞起了圈圈，“坐在車裏把自己、轉……暈，呃，卧槽，你這車子……性能、真……不錯。”
幾十圈下來，林登基本快趴方向盤上了，剎車還是耿默幫忙踩的，不然真得撞樹上去。
不過這一番動作下來，得到的效果卻很明顯，霧就像來時一樣，神奇的消散了，前面寬敞的道路上，連着一座舊城的入口。
“科學，笑話。”耿默自然也看到了，他的嘴角甚至卷起了一絲嘲諷。
林登聳了聳肩，把手搭在耿默的肩膀上拍了拍，眯着眼睛興趣滿滿的看着前方的古城，“所以才是未解之謎啊。”
耿默眨了眨眼睛，撇了撇嘴沒再說什麽。
“去嗎？”林登挑了挑眉詢問道。
耿默搖了搖頭，烏黑的眼睛移向旁邊，盯着外面的一棵小樹發呆。
“可是我們沒辦法不去啊，小默默，我以前聽老人講過，上了鬼城路，千萬別回頭。”雖然是有點迷信的說法，可這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誰知道有些奇怪的事情會不會真的發生過。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林登嘆息似的念叨了一句，把最後的一塊巧克力塞到了耿默的嘴裏，開袋的時間長了點，都有點軟化了，必須立馬解決掉。
耿默有一下沒一下的咬着嘴裏的巧克力，看看再次發動汽車的林登，烏黑的眼眸中閃過一抹沉思，最後還是破天荒的開口了，“鬼城，爸爸說，危險，壞人。”
林登笑了一下，抽空伸出手摸了下耿默的頭，掌下順滑柔軟的觸感讓他忍不住又揉了一把。
耿默的頭發頓時就被揉的亂七八糟的，林登笑得更厲害了，甚至還誇了一句，“淩亂也很美。”
非常值得慶幸的是，耿默并沒有發脾氣，只是側過了身，背對着林登靠在軟座上，眼睛靜靜的看着窗外單調的樹木。
“太亂了。”有輕微強迫症的林登又伸手一點一點的把耿默的頭發捋順了，直到每一根發絲都服帖了才收手。
車子很快就開進了古城，高大的歐式建築物，空無一人的寂靜街道上，沒有任何的活物，甚至連一只喪屍都沒看見。
除了青磚地上被風不住地吹來吹去的砂礫外，這裏幹淨的詭異，也寂靜的恐怖。
建築樓上的窗戶有的碎得只剩下一角，有的依舊很完好，街道的角落裏，連垃圾桶都是幹幹淨淨的，只是殘留着長年使用的頑固污漬和灰色的沙塵。
街道上翻滾着幾張廢棄的報紙，在林登開着車駛過的時候，一張泛黃的報紙突然被勁風帶的一下子拍在了車窗上。
林登停下了車，報紙也随之打着卷的飄到了車底下。
車裏的兩人對視了一眼，林登打開了車門，走下去撿起了那張報紙。
報紙上原有的黑色小字已經模糊不清，但是上面手寫的紅色粗體大字卻讓林登愣了一下。
‘別進來，危險！’
林登看看了四周，一點人煙也無，就連一只喪屍都沒看到，哪來的危險？
地上的細沙被風吹得四處亂飄，有幾粒進了林登的眼睛，他不得不閉緊了眼睛揉了揉，再睜開的時候，才發現幾米遠的地方又是一張報紙，林登忍不住的往前走了幾步，撿起來一看，背面依舊是一行紅色大字，只是筆跡卻稍顯圓潤小巧，跟剛剛那張報紙上龍飛鳳舞的紅字相比，明顯就不是出自同一個人的手。
‘不，我一定要救你！’
繼續往前看，林登才發現每隔幾米的地上都躺着一張報紙，一直延伸到了盡頭的一個歐式高樓裏。
此時的天色已經有些暗沉了，無人的街道，一陣一陣的含沙勁風吹得林登幾乎睜不開眼睛，周圍冰冷高大的建築物更加凸顯了這座鬼城的空寂，甚至連老鼠這種喜歡在陰暗地方活動的生物，林登都沒有看到過哪怕一只。
坐在車裏的耿默，看着林登的身影漸漸模糊在了風沙中，抿了抿唇，打開了車門快速的朝他走去。
***
‘他們是一群魔鬼，快走！’
這次的字體依然是龍飛鳳舞式的，顯然是先前的第一個人寫的——這種模式，就好像課堂上前後桌的同學在傳紙條，以這種沉默的不被老師發現的形式在偷偷進行交流，你寫一句，他寫一句……
一往深處想，林登就感覺全身上下都泛着股僵冷，這個地方實在是詭異的堪比恐怖片現場。
身後傳來腳步的聲音，正在沉思的林登被驚了一跳，猛然轉過身，看清來人後，立馬又松了一口氣。
耿默走到了他身邊，烏黑的眼睛不解的看向他手中的報紙。
“還有兩張——從這張先看。”林登把先前撿到的報紙一并遞了過去，又指了指前面的地上被風吹的到處飛的泛黃紙頁，“還有好多張。”
“日期。”耿默看了一會兒，把報紙又遞還給了林登。
“你也發現了？報紙上有日期的地方被人給撕掉了，應該是在刻意的掩飾什麽，”林登說着說着不自覺地笑出了聲，“難不成是什麽千年前的老妖怪，突然活過來了，又怕被人知道它的真實年齡，所以撕掉了日期？”
耿默的眼珠動了動，唇角彎起了一個不大的弧度，“機智的妖怪。”
“第一次連着講五個字啊，默默，你登哥我都要感動的哭了。”林登哈哈笑着抓住了空中飛過來的一張報紙。
‘吃人！’
這次這張只有兩個字，用的是幼圓體。
耿默看了一眼，抽掉了他手上的那張報紙，往前走了幾步，又撿起了一張遞給了林登，“順序，不對。”
這張報紙上的內容卻是一長段話，依舊是龍飛鳳舞的字樣，‘我好怕，快過來救我，不，你別來，求你了，快救救我，不，快離開這裏，走啊你！’
林登有些無語的擡頭看向耿默，“這人……精分了吧？”
耿默咬着嘴唇深思了一下，把‘吃人’拼在了這長段話的背後。
“中間應該漏了很長一段的對話，要麽就是這兩人在各說各話，你說你的，我說我的，牛頭不對馬嘴，”林登撓了撓下巴，扯着耿默的手腕往前走，“我覺得我們倆最好時時刻刻都呆在一起，不然容易出事。”
耿默輕輕點了點頭，手腕一翻主動拉住了林登的手掌。
到最後兩人幹脆把報紙都搜集全了，就坐在盡頭的那棟歐式高樓的臺階上，一張一張的琢磨了起來。
‘吃人的怪物。’
‘你的手被咬掉了。’
‘魔鬼！’
‘快走，離開這。’
‘他們是一群魔鬼，吃人肉的魔鬼！’
‘別走，回來！’
‘你是誰？’
‘求你了，快離開寶貝，你不能呆在這裏！’
‘吃人！’
‘回來，救救我，你不能抛下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來！救救我！快離開這！求你了，快離開這！你給我回來！！！’
……
琢磨出了幾張的順序，看了一會兒，林登突然無法忍受的把手上的一堆報紙全給甩了出去。
“精分，晚期，沒吃藥。”耿默撐着下巴簡潔明了的給出了一個判斷，說完他還打了一個哈欠，有些無聊的看着那些慢慢被風給吹遠的泛黃紙頁。
林登認同的點了點頭，雙手朝天豎了個中指，冷笑道，“不用看了，這裏一定有人在裝神弄鬼，什麽狗屁鬼城，連一只喪屍都沒看到，一定是有人清理過了，我們往原路返回，不跟這幫傻X玩了。”
耿默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大門，把苗刀由身後的刀鞘中抽了出來，從門縫裏挑出了一張廢舊的報紙。
“是什麽？”林登好奇的湊了過去。
‘你才是煞筆，你們都是煞筆，你們全家都是大煞筆！’
林登無言的看完了那行字，和耿默對視了一眼，兩人不約而同的上前狠狠的踹了一腳大門。
“狗娘養的，有種出來！”林登一邊踹一邊大聲的罵道，沒想到這扇巨大的鐵門非常的牢固，就算兩人大力的踹，也只是輕微的顫了顫，順便回應似的發出了幾聲巨響。
耿默踹了會兒，把腳收了回來，烏黑的眼睛有些濕漉漉的，“疼，不踹。”
“……”林登也停了下來，一個人踹特沒激情，況且……“靠，真疼。”
林登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抱着腳隔着靴子揉啊揉，間或還不忘安慰耿小弟，“默默，能走嗎，要不哥背你？”
耿默搖了搖頭，拉着林登的手想要把他拽起來，“離開，回去。”
“恩，先回W市。”林登放下了腳，順着耿默的力道站了起來。
兩人并排着往前走去，林登甚至還悠閑的撕了一袋巧克力，扳了一半遞給了耿默。
而此時，一聲刺耳至極的‘吱嘎’聲響起，他們身後似乎多年沒開啓過的巨大鐵門緩緩朝內打開。
兩人頓時停下了腳步，不約而同的往後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