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短短一瞬間,足夠很多個珍貴的機會從眼前滑過,蕭闌雖然身手不錯,可也不是超人,何況手上還拖着個游雪。

那只腐爛的手箍住他,指骨掐入皮膚,蕭闌幾乎可以感覺到自己腿上被刺破的痛感,游雪的掙紮讓他必須用上雙手才能制住她并往上帶,完全無法抽出空開槍,眼看再這麽下去,兩個人都要死在這裏,蕭闌當機立斷,将游雪用力往上一托,恰好足夠讓姜宸拉住她。

這麽一耽擱,他自己又被拽下一大截,周圍的湖水都被攪得越發渾濁起來,連眼前的視線也變得不太清晰,蕭闌并沒有輕易放棄,他知道只要能掙開腿上那只手,自己依舊有逃出生天的希望,然而水裏不同于陸地,不僅得全憑借着一口氣,而且阻力比在空氣中要大上許多,根本施展不開。

濃密的水草在周圍飄動搖曳,他隐約能瞧見黑暗深處,那只手伸出來的方向,似乎有一對綠幽幽的眼珠正盯住他,等待着一點點将獵物拖進去。

上次那種瀕死的感覺又回來了,太陽穴開始一鼓一鼓地疼痛,蕭闌明白這是氧氣即将耗盡的征兆,他用盡力氣朝黑暗深處開了幾槍,子彈像是被重重水草擋住,又像被黑暗吞噬,無聲無息,沒了動靜,身體依舊被那只手拖曳着,逐漸往下墜去。

再想開槍,卻發現沒有子彈了。

我努力過了,可是沒用。

蕭闌想着,驀地記起賀淵的谶言。

在這一日出生的人,克父克母克妻克子,六親皆不得力,一生孤苦終老無所依靠。……你這樣的命格,只怕撫養你長大的至親也對你厭惡至極,将來就算娶妻生子,也終将落得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注定還是逃不過。

他嘆了口氣,手不知不覺松開,槍從掌心滑落出來。

沒有人過來救他,陳白興許還不知道自己快死了,小黑……

也好,總算解了他的劫數。

早就習慣了被放棄,所以心中無悲無喜。

如果再來一次,他還是會選擇把游雪托上去,因為自己遲早是要克妻克子,死于非命的,而游雪還有大好年華,還有愛她的許多人,如果她死了,為她傷心難過的人,會比為自己傷心難過的人多得多。

蕭闌覺得他并沒做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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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為什麽我會在這一天出生呢?

如果真的有下輩子……

他睜大眼睛,任水藻從身邊拂過,忽然之間,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忘記了來到這裏的目的,忘記了所有的一切,腦子裏一片空白,仿佛回到最初的混沌,不必再思考和煩惱,連腿上的痛感也漸漸沒了知覺。

原來死前的感覺是這樣的,其實也沒那麽難受……

蕭闌恍恍惚惚,似乎看到黑無常過來抓住他的手腕,像是要拘拿他的魂魄,蕭闌身體軟綿綿地靠向對方。

腰上被一只手緊緊攬住,眼前白光一晃,身體跟着被往上一帶。

蕭闌半失去意識,只覺得對方忽然湊了過來,緊接着唇被壓住,一股氣渡了過來。

眼皮顫動幾下,他慢慢睜開眼睛,渾濁的湖水中,緊貼着自己的一身黑衣顯眼得讓人無法忽視。

咦,小黑的睫毛可真長,嘴唇也很薄……

都說薄唇的人薄情,看來是騙人的。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胸口還火辣辣的疼着,距離近在咫尺,彼此臉上的表情清晰可見,因為湖水的緣故,連唇上的溫度也是冰涼的,生死關頭,他居然毫無愧疚地神游物外,注意起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對方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冷冷瞪了他一眼,箍在他腰際的手越發緊了些,眼睛裏明明白白透露出一個信息:不準昏過去。

蕭闌眨眼,微弱地點點頭,賀淵渡過來的那口氣并不能讓他支撐多久,連眼睛都酸澀漲痛無比,他忍不住閉上眼,可仍強撐着沒有失去意識。

不知道過了多久,蕭闌只覺得新鮮空氣從鼻腔各處湧入,只是他閉氣太久,一時無法适應,馬上劇烈嗆咳起來。

賀淵攬着他從水裏出來,同樣濕淋淋的,只是那身氣勢依舊讓人無法忽視。

游雪早就被姜宸拽了上來,這會兒已經恢複一些,她擡起頭,正好對上賀淵掃過來的眼神,只覺得冰寒若雪,隐隐還帶着淩厲,不由狠狠打了個寒顫。

先前劉教授他們見了賀淵潛入水,本還想跟着下去救人,還是于叔嚴厲制止了,他見識過那水底的兇險,知道這群人一旦下去,那全都是有去無回的,平白又成累贅,衆人只好眼巴巴地等着消息,這會兒看賀淵帶着蕭闌平安出水,都大大松了口氣,驚喜交加。

陳白一眼就看見蕭闌腿上還在汩汩流血的傷口,大吃一驚,忙跑過去想扶人,不料賀淵長臂一伸,橫腰抱起蕭闌,往旁走了幾步才放下,手指撩起他的褲管,用力撕開。

衆人這才看到,蕭闌腳踝往上的地方,赫然有五個血洞,幸而沒有傷到動脈,但就算是旁觀者,也能感覺得到其中的痛楚,虧得蕭闌從頭到尾都一聲不吭。

他微垂着頭,安靜而乖巧地任由賀淵給他包紮,頭發上還滴着水珠,整個人看起來單薄脆弱。

游雪忽然覺得有些愧疚,她往前走了幾步,卻不知道說什麽好,貝齒咬住下唇掙紮了半晌,還是悶悶地轉身回到旁邊休息。

那頭趙老爺子他們還待在石室裏,沒有跟着攀下去,從上往下看,雖然有島上那些石像發出來的光芒,可也沒法看清劉教授等人的行蹤。

李農湊過來:“老爺子,就這麽讓他們走了?”

趙老爺子微微冷笑:“沒有一點準備,我就敢帶着人千裏迢迢跑這裏來?他們想死就讓他們去。”

李農一愣:“您老的意思是?”

“實話告訴你吧,當初如果手上沒有這塊辟邪血玉,我是絕對不會讓你們下來的。”趙老爺子從貼身口袋裏摸出那塊古玉,眯起眼,手指在上面緩緩摩挲,感受着古玉的潤滑光澤。

“這塊玉叫辟邪血玉?”李農大奇,他發現趙老爺子居然還藏着不少秘密,譬如這塊樓蘭古玉的名字,之前就從沒聽他說起過。

“不,這是我自己起的名字,這塊玉可是大寶貝,我們要從這裏安全出去,就全得靠它了。”趙老爺子悠悠道,一點也沒有因為古玉是從劉教授手裏搶過來而覺得不好意思。“我還以為那個賀淵有多大本事,結果也是徒有虛名,那點兒訂金就當給他們送葬了。”

“老爺子,你就別賣關子了,這裏頭有什麽道道?”

趙老爺子把玉收起來,也沒去看被折騰得一地狼籍的那些棺木古屍,一邊在一具還沒開啓的棺木上坐下,忽然有點後悔沒把家裏的煙鬥也帶上,要不這會兒就能美美地抽上一根了。

“這件事,說來話長。”

作者有話要說:無責任小劇場:小小扶蘇:阿爹,要糖。

老爹:你走過來。

小小扶蘇:(伸手)阿爹,糖糖。

老爹:要自己走過來才有。

小小扶蘇:……

老爹看他癟嘴,眼睛開始水汪汪,好整以暇地等着他哭。

結果小P孩沒哭,一扭屁股,搖搖晃晃地走了,找個地方郁悶去了。

老爹看不到小P孩哭,居然覺得很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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