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對你負責

宗祁立在院門口, 擡眼過去,凝着她看了許久。

蘇移光早就察覺到宗祁的目光,但既然他不說話, 也不動作, 那她也只做不知,微微垂首,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裙擺瞧。

從宗祁的角度看過去, 只覺得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垂首時露出的那一段脖頸, 如雪一般柔膩。

他頓了片刻,緩緩走上前去。

蘇移光仿佛如夢初醒一般擡頭看他,也不說話, 眸光沉靜卻似乎有無盡的笑意。她忍了一會,終是有點忍不住, 于是問道:“宗祁,你怎麽又來我家了?”

“我不能來嗎?”宗祁直接反問她。

蘇移光捏了捏自己的衣角, 哼道:“不許你來。”

宗祁立在她面前,擋住了她大部分的視線,幾乎只能見到他月白色的衣衫。

“反正就是不許你來。”她忽然間覺得有點不高興,伸手推了推宗祁。

但她力氣并不大,根本推不動那人。

宗祁笑了笑,溫聲道:“可是是姑父叫我來的呀。”

蘇移光撇撇嘴:“你怎麽能喊得這麽順口的,我看你喊幾位長主的夫婿, 也沒喊這麽熱情。”算起來, 幾位長公主的丈夫,才是他真正的姑父,她爹不過是個表姑父而已。

宗祁道:“我和姑父一見如故, 相談甚歡。他是長輩,我喊得殷勤些也無妨的。”他目光落在蘇移光瓷白的面龐上,眸色深深,“倒是你,可能忘記了一些話。”

他目中折射出的東西,令蘇移光有點看不懂了,順着他的視線,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頰,但感覺并沒有沾上什麽髒東西。既如此,那就只能是宗祁眼睛出了毛病了。

“我忘了什麽?”蘇移光感到莫名其妙,坐在秋千上将腿晃來晃去,裝作不經意的踢到了宗祁。

宗祁溫聲一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蠻蠻,你是不是忘了那日我來你家道賀時,你在春池邊對我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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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移光的腦海轟的一下炸開。

春池邊說過的話?

她忐忑的擡起頭望向宗祁,定下心神後,不動聲色問道:“什麽話?我不記得了,還請豹奴哥哥來給我指點迷津一下?”

但宗祁卻沒有被她的話給激到,只将手虛虛放在她的肩頭,嘆道:“你怎麽連自己說過的話都忘了呢,蠻蠻?”

蘇移光想要退後,離他遠一點,但她坐在秋千上,根本沒有退路,只能強作鎮定的直視宗祁。

“蠻蠻,看來你是完全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宗祁慢條斯理道:“那就只能我親自來替你回憶回憶。”

他的手沿着蘇移光的五官,虛虛拂過,雖未觸碰到,但蘇移光卻覺得有一股莫名的感覺竄上心頭。她正要将宗祁的手打開,那只手卻停了下來。

宗祁柔聲道:“那日你的口脂印在了我的衣衫上,你說過的,要對我負責。”

他的手甚至指了指自己的衣袖中部,示意蘇移光看過去。

這麽仔細一看,蘇移光方才發現,他今日所着的衣衫,和那日是同一件。袖子上那塊口脂的印子早就被洗掉了,但不知為何,她卻總覺得還能從中看出些端倪來。

仿佛那日蹭上的口脂,還殘留在他的衣衫上一般。

“是嗎?”蘇移光擡眸看他,握住他伸出來的那只手,“我怎麽沒瞧見口脂?莫不是你那日喝糊塗了,根本就不記得自己幹了些什麽,然後還要賴到我頭上來?”

她現在只覺得奇怪,明明他那日已經喝醉了,她之所以應下,也是想着這人都已經喝醉了,根本就不算什麽,等明日他酒一醒,說不定就忘了這個事。

宗祁輕笑一聲:“蠻蠻,我那日便跟你說過,我沒醉。”他似是嘆息,替她将擋住視線的鬓發撩到耳後去,“是你一定要說我醉了,我便只能同意你的話。”

雖心中早就有個猜測,但此刻聽到他親口說出自己沒有醉酒的話,蘇移光還是感覺接受無能。

她猛地從秋千上站了起來,指着宗祁說:“宗祁,你騙我!”

宗祁正想說自己并沒有騙她,是她非要按頭說他醉了,他為了配合,才點頭同意的。

但蘇移光的神情卻一下子委屈了起來,她怒氣沖沖的看着宗祁,眼中帶着無盡的委屈。

“蠻蠻,是我錯了。”宗祁見此情形,只得立刻改口認錯,他低頭反思自己的錯誤,“我沒有醉的,雖然你說我醉了,我也應該據理力争,而不是順着你的話說我醉了,讓你誤會。”

他率先低頭認錯,蘇移光滿腹的話一下子就說不出口了,她無力的揮了揮手:“沒事,是我誤以為你喝醉了,還硬要你喝醒酒湯。”

她閉了閉眼,緩聲道:“那我說過的話,要不,你就自動忘了吧?”

“忘不了。”宗祁緊緊盯着她的雙眸,一字一頓,“你說的哪一句,我都忘不了。”

蘇移光罕見的沉默了一下,不知過了多久,方道:“宗祁,我......”

宗祁仍舊追尋着她的目光,不肯讓她歇息一刻,他沉聲道:“那日你說過你喜歡我,你說過你要對我負責,難道你就要讓我這麽忘了嗎?”說到最後,他甚至雙目泛紅,指尖輕輕顫抖起來。

蘇移光一只手是握着他的胳膊的,也連帶着感受到了他的顫抖,靜靜聽完宗祁的話,她忽而覺得一陣牙疼。

這人說話的語氣、說話的音調、說話的方式,讓人聽起來,怎麽好像她是一個負心漢,而宗祁就是被她給抛棄了的可憐婦人?

蘇移光頓了一會,趕緊把腦海裏亂七八糟的想法都抛卻掉,制止自己去想這些事。

她怎麽可能會是個負心漢呢?這不就是胡說嗎?

可以觸及到宗祁受傷的眼神,她又覺得,自己好像真的跟一個負心漢一樣,就是那話本裏的薄情郎君。而宗祁,則是裏面的癡情女,正苦苦等待着她的心上人。

但那癡情女的心上人,現在正在要她忘了自己先前許過的承諾,想要自己片葉不沾的抽身離去。

“蠻蠻。”宗祁又出聲喚她。

蘇移光看了他一眼,咬了咬牙根,狠狠道:“你想要什麽,快說吧!”

這話一出口,她又狠狠唾棄了自己一把,現在這樣子,不就像薄情郎被纏住以後,對癡情女說:“你到底想要什麽,快點說,等我給完就別來糾纏我了!”

宗祁剛才只是有一點點委屈,但現在這委屈顯然被放大了,他盯着蘇移光,緩聲道:“蠻蠻,你明明知道我想要什麽的。”

蘇移光笑了笑,道:“我覺得我不知道吧,嗯?豹奴哥哥?”

只聽她簡簡單單一句話,宗祁便覺得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委委屈屈地說:“你說過的話,你不能不負責任,何況你還想叫我忘記,這怎麽可以?”

他覺得蘇移光真就是個小磨人精,她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讓他忘掉那些話呢?她是怎麽說得出來的呢。

蘇移光低着頭想了一會,“那我還要負責任嗎?”

“難道不應該負責任嗎?”宗祁感覺自己氣血上湧,聲音顫抖到幾乎不受自己的控制,他沉聲問蘇移光,“蠻蠻,難道你就這麽打算直接讓我忘掉嗎,可那些話,明明就是你說的。”

他看着蘇移光的目光,感覺自己有點難過,“你不能這樣,蠻蠻。”

蘇移光看着他微微泛紅的眼眸,突然間也覺得自己似乎好像,是有那麽點過分了。

她靜靜地看了宗祁許久,喟嘆道:“好吧,是我錯了,我不該這麽說話的,你不用忘。”

“還有呢?”宗祁聽了這話,卻并沒有放松片刻,還是盯着蘇移光瞧,想要讓她将話給說完全。

蘇移光捏了捏指尖,一下子就懵了,還有?

還有什麽?

她想了一會,才想明白宗祁說的還有是指什麽,不禁啞然。可一想到自己剛才那宛如負心漢的發言,她又不敢繼續像剛才那麽說話,只能跟着宗祁的思緒往下說去:“嗯,好,我負責。”

宗祁的眼中一下子迸發出光亮來。

她很了解宗祁,知道他現在想聽的就是這句話。

“我說完啦。”蘇移光攤了攤手,“好了嗎?”

宗祁卻得寸進尺,“我覺得不夠。”

蘇移光睜大眼,“還要什麽呀?我都說我......說我負責了,這還不夠嗎?”她很想将宗祁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面到底都裝了些什麽,這人簡直沒有一刻是滿足的。

宗祁理直氣壯道:“你剛才說的話,本來就是應該說的,你那日已經說過負責了,不過是在重複那天晚上的話罷了。”

“那...然後呢?”蘇移光感覺自己猜不透宗祁在想些什麽,遂虛心求教。

宗祁被她這一句反問給問懵住了,他想了一會,方道:“蠻蠻,你說過你喜歡我的。”

蘇移光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好像是說過這句話。她又看了宗祁一眼,這人也确實有點招人喜歡。

“既如此。”宗祁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問她:“那你嫁給我好不好?”

這一句話頓時在蘇移光心中激起驚濤駭浪。

她從小到大都不缺乏追求者,無論什麽地位的都有,但卻是第一次被人直白的問出這句話來。回想起之前,也是第一次有人非要她說出喜歡的話,更是第一次有人敢叫她負責。

“蠻蠻,好不好?”宗祁的聲音跟催命符一樣在她耳畔響起。

蘇移光怔怔地擡頭看去,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好像從未真正看清楚過宗祁,一切對他的想象,摻雜了許多的道聽途說。只有兩人單獨相處的時候,他似乎才在她面前展露過一些她不曾聽別人說起過的東西。

宗祁久久得不到她的回音,顯然有點着急,他焦躁的聲音再次響起:“蠻蠻,你要對我負責的,那日你口脂都蹭到我身上,若是傳出去,我就沒臉見人了。”

蘇移光:“???”

不愧是你。

這種話都說得出口,一個男子說自己沒臉見人?她擡頭看了宗祁一眼,卻只能從對方眼中看到真摯。

這一刻,她感覺自己忍不住心軟了一下,差點要開口說好。但這種事,她卻又無法立刻答應下來。

“讓我想想罷。”蘇移光掐着自己的指尖,強迫自己鎮定。

宗祁顯然早已料到他會如此說,根本沒有一點點的意外,也沒有多的表情,他只是低頭應下,“好。”

蘇移光卻頗有一點意外,按照宗祁以往的表現,他此刻不應該不依不饒才對嘛?她伸出手在宗祁眼前晃了晃,又捏了捏他的手,感覺應該是個真人。

“那...我先回去了?”宗祁反手握住蘇移光作怪的那只手,低聲問她。

蘇移光揮揮手:“你趕緊回去吧,都這個時辰了。”

終于讓她又說了一次負責的話,宗祁心情大好,跟她告別後,轉身往出府的那條路走去。

剛一到魏國公府側門外上馬,李文便上前來,似乎是有要事奏禀的模樣。

宗祁看了他一樣,等一行人走了許久,離開了魏國公府門口那條街以後,他方才問道:“什麽事?”

李文看了看四周,策馬離他近了一點,皺眉道:“郎君,魏國公近日和族人聯系密切,屬下探查到,他似乎是想着明年春闱的時候,來一個榜下捉婿。蘇家上上下下,已經在準備這件事了。”

宗祁猛地捏住了馬鞭,“榜下捉婿?給誰捉?”

蘇家人很少參與這種活動,榜下捉婿之人,這十來年間以豪紳和寒門為多,最主要的目的是想找個有潛力的女婿,一方提供錢財和勢力,一方能讓他們跻身士人階層。但蘇家本身就是老牌世家,婚姻往來都是有固定的人群,不必有此舉動。

李文看了看他的神色,咳了一聲:“蘇相公的意思是,他想給蘇十二娘找一個進士夫婿,他又怕自己一個人不夠,所以去問了問蘇家族人中其他有未婚配女兒的,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想法。”

宗祁突然覺得一陣眩暈,頭疼不已。剛解決了一個事,怎麽又來這個?

他握緊缰繩,沉聲道:“我知道了。”

李文觑了觑他的面色,問道:“郎君,蘇家上下現在想法一致,已經開始組建族人和侍從操練了,那你......?”人家要榜下捉婿,你打算怎麽辦呀?

別說進士科,宗祁連館試和解試都沒參加過,他側首瞪了李文一眼,“閉嘴!”

他一路盤算着解決方法,一路策馬往府中行去。剛一回府,還沒來得及歇息,他便讓人将考進士科要用到的東西都找了出來,打算好好看一看,再做打算。

李文看了一眼,好心提醒道:“郎君,這進士科,不僅要考經策,還要考詩賦啊。”尤其是前朝,進士一科完全是看詩賦水平。

宗祁被他給說得噎住,捏緊了手中的書冊,遂轉頭,咬牙切齒的看着李文:“你趕緊閉嘴,不然我親自撕了你的嘴。”

“郎君多看看也是好的,就算不去考,也能跟蘇相公說話的時候,多展示展示嘛。”李文嘀咕了幾句,趕緊跑遠了。

經他這麽一提醒,宗祁覺得也頗有幾分道理。

他就算不去考,那也能在和蘇卓序說話的時候多展現這方面的才能,以此顯示自己并不弱于中榜之人。

打定主意後,他幹脆低頭看向面前的書案,內心逐漸堅定下來。

在宗祁離開後,蘇移光凝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便若無其事的收回了目光,轉而進了院子裏。

蘇卓序還在廳中時不時喝兩口酒,正在問蘇巒的功課。他回來這些日子一直忙着,還沒來得及關心關心他。

他覺得自己正是在跟還在拉近感情的時候,但蘇巒臉上的表情已經快繃不住了,差點就要涕泗橫流。眼見得蘇移光進來,他如釋重負一般的起身,喚了一聲:“十二姊!”

他這一聲,簡直就跟見到了救命恩人的聲調沒什麽兩樣,連蘇卓序都好奇的看了他一眼,覺得十分奇怪。

蘇移光神态自若的進去坐下,将今日的事跟蘇卓序說了一遍,末了強調道:“布匹數量雖沒變動,但品種卻是天差地別的。原本是細錦居多,再有幾樣重錦。可阿九的嫁妝裏面,變成了匣錦居多,細錦只有四匹。”

錦緞之中,重錦最為名貴,細錦次之。匣錦則不适合做衣衫,而是做裝飾物為多。

蘇卓序揉揉眉心,忘了繼續跟蘇巒“拉近感情”,點頭道:“我知曉了。”他又坐了片刻,起身離開。

蘇移光知道他定是去萱安堂了,也不管這個事,反倒是看向了旁邊的蘇巒,哼道:“怎麽不說你逃課吃米線的事啊?”

“別呀!”蘇巒一陣頭疼,感覺自己恨不能跪下喊姐姐,“十二姊,上次咱們說好了,你不告訴阿爹的呀,難道你要反悔?”

蘇移光哼了一聲:“我就算反悔,你能把我怎麽着?我幫你瞞着,你也沒給我什麽好處吧?”

蘇巒急中生智,忙道:“你上次不是說酥月齋的糖好吃嗎,我去給你買幾罐子回來好不好?”

蘇移光嗤笑:“我說小十四,你這意思是,我連幾罐子糖都買不起了?何況我又不是不能自己出門,還用得着你啊?”

蘇巒急忙否認:“自然不是,可是這是我的一片心意啊,十二姊,你就收下吧。你要是不收下我的這份心意,我真是寝食難安。”

盯着他看了一會,蘇移光起身離開,蘇巒差點就要追上去問她到底要不要。

“明日送到我院子裏。”

聽到這句話,蘇巒總算是放下了心,這些日子提心吊膽的,他連覺都睡不好。

離開正院後,蘇移光徑直回了清徽院,一路上都在想着今日宗祁所說的話。

想着想着,她眼前不禁浮現出宗祁那張俊美無俦的面龐來。宗祁一貫對她很好,可以說幾乎是有求必應的地步。她說還想吃酥月齋的糖,他第二日便給她送幾大罐子過來,她說想看焰火,他直接帶她去攬月樓的後院放。

她想,或許,她也是喜歡宗祁的。

從小到大,她雖追求者不少,但卻從未将那些人放在心上過。有的看得順眼的還能做個普通朋友,見面時說兩句話,看不順眼的則直接不搭理。相比起來,宗祁或許可以說是個意外。

“娘子怎麽這個時候才回來?”承露見她進了院子,忙上前替她将褙子脫了,“可要洗漱?”

蘇移光眨了眨眼,點頭應下。

她進了屋子,看到那支累絲鳳簪還在桌案上放着,雖有許多日子未戴過,但卻一直放在這張妝臺上。

這是他的簪子。

蘇移光心裏一陣恍惚。

對宗祁送她的東西,她雖有退回去不少,但似乎從內心裏,卻從未抗拒過。這簪子是那日不小心換錯了的,但她卻鬼使神差的,沒有去跟宗祁說出真相,而是一直放在了自己的梳妝臺上。

宗祁說他喜歡她。

那她或許,也是喜歡宗祁的吧?

蘇移光不是很确定的想着這個事,眼中也現出了幾分迷茫之色來。想着想着,又覺得宗祁真是煩人。

“把這個簪子收起來吧。”蘇移光喚了侍女進來,拿着那個累絲金鳳簪遞給她。

侍女不敢多問,接過後,翻出裝這個簪子的錦盒,小心翼翼地收了進去。

蘇移光洗了個澡出來,感覺渾身舒适多了,夏日的煩躁感也一并散去不少,黃昏時宗祁在她面前叽叽歪歪的那一番話,也被她選擇性的遺忘掉大半。

反正現在他也不再,不會不停地在她耳邊叨叨什麽要她負責的話,還是忘掉的好。

一群小丫鬟們在廊庑下聊天,臉上具帶着笑,蘇移光踏出浴房,一面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一面好奇問道:“你們在說什麽呢?”

見是她出來,幾個小丫鬟都斂了斂笑,桑其上前說:“她們瞎聊呢,娘子不必管她們的。”等倆人往卧房走,快進去時,她才說:“剛才郎君去了萱安堂,出來之後,聽說萱安堂砸了不少東西。”

蘇移光頓了頓,挑眉道:“哦,是嗎?”

“是呢。”桑其點了點頭,皺着眉頭說:“也不知道郎君進去說了什麽,聽人說太夫人臉色都變了,罵了許久,後來直接砸了些東西,聽說還砸了個汝窯的鵝頸瓶。”

蘇移光搖了搖頭,無奈道:“那個鵝頸瓶我記得是祖父的東西吧。”想來她砸完就已經冷靜下來了,畢竟按照她父親的性子,若是再鬧得過分些,指不定會讓她賠那個瓶子。

太夫人最是愛財不過,怎麽可能會願意出這個錢。

“不必管那邊,反正跟咱們也沒什麽關系。”蘇移光淡聲囑咐了一句。

桑其急忙點頭應下,萱安堂的事跟她們清徽院自然沒關系,甚至他們清徽院和萱安堂的丫鬟們也都沒什麽來往,但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萱安堂有點什麽事,不出兩刻鐘,整個公府都能知曉。

她們平時沒事幹的時候,聽這些八卦的事情聽得最為起勁。

回房後,蘇移光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妝臺,發現那支累絲鳳簪雖然被收進錦盒裏了,但那個錦盒卻一直擱置在桌面上。

她掩下心頭的異樣,上前拿過錦盒,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後,放在了博古架上。

轉身時,她忽而被什麽東西絆了一跤,差點摔倒。等定睛去看,才發現是幾個空的糖罐子。

是宗祁那日送來的糖,酥月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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