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帶阿媽看病

現在的陳文斌還比不上陳鳳霞重生前模樣白胖,看起來算是個相對精瘦的年輕人。

對着自家姐姐,他也是直呼其名,語氣掩飾不住的怨怼:“哎呀,陳鳳霞,你跑哪兒去了?叫我好等。我那邊還有一堆事呢。”

陳鳳霞奇怪:“你怎麽到這兒來了?”

難不成自家這個弟弟突然間感覺姐夫的手藝好到不行?工地上少了這位大師傅就玩不轉了嗎?開什麽玩笑啊。

陳文斌還沒說話。屋檐下就響起了另一道聲音:“鳳霞,你回來啦。”

屋檐底下逆光,照得人跟化了一樣,陳鳳霞沒能看清說話人的臉。

她還豎在耳朵仔細辨認,這到底是誰的聲音?鄭明明先歡喜地從三輪車上跳了下來,聲音清脆:“外婆,你怎麽來啦?”

因為自家奶奶除了會折騰爸爸媽媽之外,從來沒有伸過手管過自己一天,鄭明明小時候蠻長一段時間都是在外婆家生活的,跟外婆感情尤其好。

上輩子,由于陳文斌當着人面辱罵陳鳳霞的事,鄭家已經跟舅舅一家不往來的時候,向來被母親批評是冷心冷肺的鄭明明也沒有真放下外婆不管過。

不管是買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還是拿自己的醫保卡給老人買藥,亦或是帶着人去紮針灸,總之鄭明明有空都會去看外婆。

就是老太太挺不識相的,吃着用着外孫女的孝順又愛管兒女的閑事,完了嘴裏頭念叨的還是800年不露一回面的孫子跟孫女兒的好。

時間久了,鄭明明就不願意再登外婆的門,最多三年兩節給零花錢,平常買點吃的寄過去。

人的感情啊,就是這樣一點點磨光的。

重生過來之後,陳鳳霞還沒跟父母以及弟弟打過交道。

真奇怪,看着自己的娘家人,陳鳳霞一點兒都不激動。明明他們身體跟自己流着相同的血脈。

可是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些人,陳鳳霞就覺得一雙兒女才是自己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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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她重生前已經過世的父親,她看了一眼之後,心裏頭也只冒出了一句話:阿爹啊。

然後,然後就沒了下文。

要論起偏心眼子,她爹做的可不比她媽少。

陳鳳霞心裏頭亂糟糟的,她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招呼人進屋。

算了,自家的租房亂七八糟,黑不溜秋的,都看不到光線。

她開了廚房門讓人坐進去,然後招呼女兒自己先去少年宮上課。

娘家人一聲招呼不打就跑過來,自己弟弟又是這樣一副德性架子,直覺告訴她,這事兒三兩分鐘解決不了。可別耽誤了女兒學電腦。

況且她看着弟弟的樣子就生氣,搞不好自己會跟人吵架,還是別讓女兒看到的好。

鄭明明不想走,她的電腦課是上午的三四兩堂課,10:00才開始上課。平常她都是跟媽媽一塊兒準備好了吃的才去少年宮。

現在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跟外婆說呢。她學電腦了,她會打字呢,以後她還要學編程。

外婆知道比爾.蓋茨嗎?那個世界首富就是靠編程發財的。

可是媽媽沖她揮了揮手,又一次強調:“去上課吧,跟同學多說說話也好。”

鄭明明沒辦法,只好擡腳往外頭走。

等孩子走了,陳鳳霞才抱着兒子開始問娘家人的來意:“阿爹阿媽你們怎麽上來了?”

這話聽着有些大不敬。做父母的,難道沒事就不能過來找兒女嗎?

不過陳鳳霞的父母是典型的農民,平常沒什麽事還真沒有上城溜達的意思。

再說要溜達,他們也應該去陳文斌家裏頭啊。自家女兒家庭什麽情況,做爹媽的難道心裏頭沒數嗎?連個坐的地方都沒有。

陳文斌皺着眉頭站在屋檐下,根本沒進廚房門,就氣呼呼地直接下命令:“你帶阿爹阿媽去醫院查查,阿媽腿疼。”

這語氣理所當然的,叫陳鳳霞當場就不痛快了。

“我怎麽陪阿爹阿媽啊?我這邊兩個小孩呢,明明要上課,小骁要人帶,你看我像是能走開的嗎?”

陳文斌不耐煩起來:“你家小二子都這麽大了,這有什麽好走不開的,直接抱着去醫院不就結了。阿爹阿媽又不是能不能走,你帶他們過去好好查查。”

說完話他直接從錢包裏頭掏了500塊錢,往陳鳳霞手上塞。

這要是放在上輩子這個時候,陳鳳霞肯定跟父母一樣,覺得還是弟弟大方,給爹媽看病一點兒都不含糊。

但是現在,重生過來的陳鳳霞可沒這種好脾氣。

掏了錢的就是祖宗啊,她一天24小時閑的沒事幹,就等着這個弟弟的差遣啊。

況且就是上輩子,算起在爹媽身上花的錢,自己也只有多沒有少的份。當初阿爹要動手術,自己這個外嫁的女兒不也照樣掏錢。

結果娘家村上傳要拆遷的事,剛開完刀的阿爹可一句都沒提陳鳳霞。

那個時候,她家還在城裏租房住啊。

要花錢時,他們倒是沒忘了還有她這個女兒。

“你開車子帶阿爹阿媽過去不好嗎?坐車子去醫院都要跑好遠的路,你也說阿媽腿不方便。”

她媽這個腿到底怎麽回事,上輩子鄭明明也帶外婆去大醫院查過,好像是勞損造成的積液。

沒什麽好辦法,就是理療緩解。貼膏藥、紮針灸、做熱敷,能緩解一陣是一陣。

陳鳳霞心裏頭有數,倒不急這一時。

真說起擔心,她更挂念阿爹的身體。

即便她當年稀裏糊塗嫁進鄭家,起碼有一半責任得這個爹承擔。

他就上鄭家走了一趟,都沒問清楚這家究竟是個什麽情況,便急吼吼地嫁女兒出門,好早點給兒子娶媳婦。

但這畢竟是自己的父親。

她小時候,父親去城裏拖板車掙錢。拿到工錢自己連個粗糧窩窩頭都舍不得買,愣是省下錢來給她跟弟弟帶冰糖葫蘆。

哪怕一根冰糖葫蘆七個山楂果,自己就能吃兩顆,那也是兩顆啊。

況且村上她的同齡人當中,跟她一樣年紀的女孩子讀完小學的都不多見,基本上讀完三年級就了事。好歹她還升了初中。

她出門的時候,家裏頭給的嫁妝也是拿得出手的,她爹媽還給她陪嫁了一臺縫紉機呢。

那個時候,整個安莊都沒幾臺縫紉機。

後來她家蓋房子,拿不出錢來,也是爹媽借給她的錢。甚至最困難的時候,他們兩口子連孩子的學費都湊不出來,又是阿媽賣了雞鴨給攢的學費。

怕外孫女兒在路上遭了扒手,外婆特地将錢縫在襖子裏頭讓鄭明明帶回的家。

就為這一樁,鄭明明長大後也強調,她一輩子都記得外婆的好。

人這一輩子實在太複雜了,電視上的歐陽鋒晚年還變成了個好人。親人之間的愛恨情仇哪裏是一句話能說得清的。

陳鳳霞感覺自己不能回憶,一回憶就五味雜陳,心裏頭搞不清爽到底是個什麽滋味。

她就跟弟弟強調一件事:“你開車送阿爹阿媽上醫院。”

陳文斌都準備走人了,又被姐姐拉住,頓時火大的很。

陳鳳霞這個人怎麽回事啊?三十幾年活到狗肚子裏才去嗎?一點兒都不懂事,完全不曉得什麽是輕重緩急。

“哎呀,我有事我忙得很呢,你又沒事。”

這話真是叫人火大了,什麽叫她沒事,天底下就他忙?國家主席都比不上他忙!

她家還一堆事呢。

“你不能喊你老婆過去嗎?桂芳在家裏頭沒事吧?”

不同于外頭掙錢家裏內務兩手抓的陳鳳霞,高桂芳算是已婚婦女當中相對享福的一族了。

她不上班,負責在家當賢內助。比起一般的家庭主婦,她厲害的地方在于她管住了家裏的錢。

陳文斌開公司的時候,公司的賬也是高桂芳管的。

這才是正兒八經有身份有地位的家庭婦女,真正體現了全職主婦的價值。

現在,掌握財政大權的高桂芳陪婆婆去醫院檢查身體沒錯吧。

反正她們婆媳關系好的很。當初阿爹癌症開完刀,擔憂的是兒媳婦在城裏頭沒社保,将來怎麽辦。

活像他親女兒陳鳳霞在城裏衣食無憂了一樣。

阿媽也一樣。

她家明明出差帶回來的營養品給外婆,前腳放下,後腳阿媽就能迫不及待地打電話給兒媳婦,叮囑她趕緊拿走煲湯補身體。

跟高桂芳這個兒媳婦一比起來,陳鳳霞做人家女兒真是失敗到沒邊了。

想到這個,她的心就跟泡在夏天的井水裏頭一樣,熱不起來,也懶得熱絡。

人與人之間是講究緣分的。有緣千裏來相會,命裏無緣莫強求。

這輩子,她當好人,成全父母想多跟兒媳婦親近的心吧,別搞得好像是她霸着爹媽不放一樣。

哪知道陳鳳霞剛提弟媳婦的名字,陳文斌就變了臉色,厲聲呵斥:“我跟你講你別管!這回我怎麽都要跟她離婚,這日子過不下去了。你少來啊,你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陳鳳霞火冒三丈,當場翻了臉:“你罵哪個啊,你才是狗呢,良心被狗啃了的東西,還罵我。你算什麽狗東西!我管你的閑事?我管你個屁!”

“好了嗎?!”一直坐在竹椅子上沒吭聲的陳家大爹突然間發火,“你們罵哪個狗啊,罵我是狗吧!”

陳鳳霞心裏頭冷笑,話頭子是誰起來的啊。阿爹就會拉偏架。

果不其然,老頭子開始教訓陳鳳霞:“你弟弟忙你不曉得啊,你當姐姐的怎麽一點兒都不體諒。你陪你媽去下醫院怎麽了?我們這還能動呢。這要是癱在床上,是不是你就不登門了啊。”

得,永遠這樣。要用人的時候就指望女兒。

陳鳳霞想起自己重生前看小說,裏頭講新時代的婦女在原生家庭裏頭還比不上古代。

古代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啊,可人家潑了也潑幹淨了。天底下都沒出門的女兒再負責娘家人生老病死的道理。

到了他們新時代了,女兒嫁出去了,贍養老人天經地義,法律都寫得清清楚楚。

法律還規定女兒有同等繼承權呢,他們就看不到了。

開什麽玩笑?法律是法律,規矩是規矩,娘老子的東西當然得留給兒孫。這是千百年的規矩。

反正給人當女兒,就是兩頭都讨不到好呗。

陳鳳霞壓着火,努力做到心平氣和:“阿爹,我這邊小孩要照應,我哪裏忙得過來啊。醫院裏頭人來人往,萬一碰上拐子,我怎麽辦?桂芳不在家歇着嗎?佳佳現在又放暑假,她怎麽就不能陪一下你們呢?”

陳高氏看女兒臉色不對勁,趕緊開口強調:“哎喲,鳳霞,桂芳懷孕了,你還不曉得啊。這醫院裏頭病菌多,萬一雜上病就麻煩大了。我看這胎應該是個帶把兒的。”

她這話不說還好,一說陳鳳霞就怒火沖天。

噢,你怕你還沒生出來的孫子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家小孩就不怕在醫院傳染上病?小骁才滿周歲呢!

陳鳳霞冷笑:“照這麽講,桂芳還沒去醫院産檢過啊。可千萬別不敢登醫院的門。

文斌,這就不是我這個姐姐要講你了。産檢一定要做的啊,萬一有什麽不好,到時候真是哭都來不及。

以前你沒條件,桂芳生佳佳的時候稀裏糊塗的也就算了。現在你都當老板的人了,還不産檢。人家傳出去都是我們老陳家苛待兒媳婦,要戳阿爹阿媽脊梁骨的。”

陳文斌臉色難看的要死,眼睛簡直要滴出血來,牙齒也咬得咯咯響:“什麽老陳家,我馬上就跟她離婚!她跟我們家沒關系!”

陳大爹拉下臉,怒吼了聲:“文斌,你講什麽鬼話。桂芳都懷孕了,有什麽事你不能讓讓她啊。”

陳鳳霞不奇怪自家阿爹會站在兒媳婦這邊。高桂芳要給老陳家生孫子了,光這一樁,她就是家裏頭的功臣。

人家是母憑子貴。

自己不受爹媽待見,連着自己的孩子也就低人一等了。

陳鳳霞在心裏頭冷笑,他們瞧不上自家的兒女,她可當兩個孩子是寶貝。

人家才是一家人,她就不上去湊這個熱鬧了。

廚房門口突然間響起個疑惑的聲音:“舅舅家不是有個妹妹嗎?怎麽又變成弟弟了。”

大人們齊齊變了臉色。

陳鳳霞也大吃一驚,擡起頭,看到女兒的時候不由得奇怪:“你怎麽還沒去上課呀?快點過去吧。媽,這邊自己忙得過來。完了媽過去找你。”

鄭明明搖搖頭,語氣遺憾:“老師今天臨時有事,不上課。剛才少年宮的電話打給奶奶了。”

他們家沒裝電話機,媽媽留的是房東奶奶的電話。剛才房東奶奶喊她去接電話的時候,還說以後得讓他們家交公用電話費。

其實鄭明明知道,接電話不要錢,打電話才要投幣。

陳鳳霞沒想到事情趕巧到一起了,她趕緊從口袋裏掏出一塊錢塞給女兒,跟女兒使眼色:“媽媽這邊有事要忙。你帶弟弟去春英嬸嬸那邊挑幾本書吧。要想吃雪糕的話,自己過去買。”

鄭明明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趕緊縮了腦袋,小小聲應了聲:“哦。”

舅舅家的就是妹妹啊,她跟媽媽還去看過的妹妹。

為什麽現在大人一個個都是這種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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