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放出來了

第53章 放出來了

這一場風波,鬧到晚上才歇火。

鄭國強從銀行回來後,還幫忙跑了趟公安局。好歹他也算在公安系統有熟人,要比兩眼一抹黑的春英跟她丈夫強。

春英叫大家帶回家的時候,兩只眼睛都哭腫了,嘴裏頭一直罵罵咧咧:“狗日的,狗娘養的畜生。”

這老盧就是個變态,對着小孩下手的變态。

他在游戲廳門口偷偷搞老虎機,專門诓那些打游戲打到身上一分錢都沒有的小孩,撺掇他們玩老虎機賺錢。

天底下搞老虎機的,哪有讓人掙錢的道理。

過來玩的小孩,頭幾把是賺了。等他們還想來把大的之後,那就只有輸錢的份了。

賭博這東西是有瘾頭的。

賭紅了眼的小孩想要翻本,那就只能借錢,然後這窟窿越來越大,完全填不起來的時候,人家就要以身抵債了。

陳鳳霞聽丈夫簡單說了幾句就吓得渾身冰涼,一再追問女兒老盧有沒有跟她套過近乎。

變态找小孩,叫戀童癖,是不分小男孩跟小女孩的。她又不是沒看過電視。

鄭明明懵懵懂懂,搖頭道:“我不喜歡他,怪怪的,我不跟他說話的。”

饒是這樣,陳鳳霞還是身上全是冷汗,感覺租房真是不能待了。

這地方魚龍混雜,誰也不曉得誰的底細,而且家家戶戶根本沒有安全防護可說。

萬一再碰上什麽事,後果不堪設想。

她轉頭跟丈夫商量:“咱們不能再住下去了,得另外找地方。”

鄭國強也皺着眉頭,感覺不得勁:“先別讓明明跟小骁過來吧。”

他想想都覺得後怕。

要是他家的孩子,他能提把刀殺了那個畜生。

就老盧那個老婆,居然還有臉找到春英面前,讓她息事寧人。說什麽這種事傳出去,小孩臉上也不好看。

我呸!這女的是自己沒當媽,才能說出這種禽獸不如的話吧。

陳鳳霞不滿丈夫的話:“我說得搬走,這邊怕是不能待了。”

她只要一想到白天看到的場景,就渾身冰涼。

鄭國強無奈:“那你說我們燒飯怎麽辦?沒大鍋竈,根本就做不了菜啊。燈市口那邊房子還沒裝修,明明上學也遠啊。現在都開學了,你想給孩子轉學也不容易啊。”

他本來計劃的是今年鉚足勁兒好好掙錢,起碼把別墅的裝修費給掙出來。等到明年,再看能不能搬到別墅或者前進村住去。

到底挑哪邊的房子,主要取決于看哪邊的學校好。

到時候他是可以挑三揀四,現在卻一樣都沒的選擇。

陳鳳霞皺眉頭:“換地方,再換個有鍋竈的地方。”

城裏頭除了城中村,也就是單位食堂能起鍋竈了。

這回不用陳鳳霞說,鄭國強也懊惱自己沒能拿下大學食堂的承包權。哎,要是能包下食堂,哪怕只有一個竈眼一個窗口,現在也不至于犯愁。

這人啊,果然是這樣。一步落下來,後面就步步受限。

陳鳳霞看丈夫愁眉苦臉的,倒有些不忍心了,反過來安慰人:“也不急一時半會兒,反正咱們現在還有住的地方。對了,你找馬興元的事怎麽樣了?”

鄭國強的臉色愈發不好看起來,語氣也帶上憤懑:“這家夥拿腔拿調的,怎麽都不肯。”

他以為妻子會嘲笑他,或者是跟着他再罵幾句馬興元。

沒想到陳鳳霞壓根不再理睬這一茬,直接将人踢出了局:“哦,既然他一點闖勁都沒有,那就不用管他了,你直接去找他們領導。”

鄭國強滿臉“啊?”,跳過馬興元找銀行領導,人家會搭理他嗎?

陳鳳霞又好氣又好笑:“那折扣跟傭金你以為馬興元能定的下來呀,他就是個信貸員。我喊他主任,他就真是主任了,不過是外面的人吹捧而已。真正能拍板的是他們領導。

你就直接找。我不信領導連這個條件都敢提,還沒有給農民工放貸款的魄力。

農民工就不是人啦。我們老家的信用合作社能辦貸款,銀行就不能放了,不都是國家的嗎?”

鄭國強搖頭,從包裏拿出了幾張紙遞給妻子看:“你瞧瞧這個。”

陳鳳霞瞅了眼紙上的排頭,中國XX銀行個人住房擔保貸款管理試行辦法。

她沒耐心看前面洋洋灑灑的大道理,直奔主題,看貸款對象的條件。

光第一條,她就直接嗤笑一聲,冷淡地吐出了兩個字:“放屁!”第一條是什麽呀?買房的得是城鎮常住居民。哎喲,搞得好笑的勒,農民沒資格在城裏頭買房。

城市不需要農民工的話,為什麽放這麽多人進來呀?一面需要一面又嫌棄,又當又立的,真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不過她的目光落在了第二點上時,又松了口氣:“你看這兒不還有個條件嗎?其他合法居留身份。”

鄭國強苦笑:“那說的是僑胞。查盲流呢,我們這種叫盲流。你再看看第二條要求,具有固定職業跟穩定的收入。”

按照這個要求,甭說他們,就是下崗再就業自己擺小攤的本地人都沒有貸款買房的資格。

說到底,農民工還是被排除在外的,打一天工掙一天錢的人,銀行也怕你還不起債呀。

馬興元雖然好大喜功,但他的确沒說錯,如果不是他從不斡旋想辦法,就憑陳鳳霞跟鄭國強這種小商販的身份,也根本拿不到貸款。

看看後面條條框框,設定的那叫一個苛刻,想在他們銀行貸款,還要在他們銀行辦存折,存折上的金額不得少于房款的30%,完了還得有半年以上的存款期限。購買房子時得拿這錢做房款首付。

呵,在你家銀行存款半年才能買房,虧你想的出來!

陳鳳霞每看一條,心裏頭的冷笑就增加一分。用後世的時髦話來講叫什麽啊?槽多無口。

後來總有人說,最早進城打工的人沒眼光,不會利用國家的好政策早早買房。

而這些人也只能拍着大腿,懊惱自己當初想不到。

真的是他們蠢他們笨,他們眼睛集體瞎了嗎?

并不是啊。

因為實際上這些政策落實到條條框框的時候,壓根就沒有考慮過他們這些打工者。城市并不歡迎農民工在此安家落戶。

本末倒置,活該他們的房子賣不出去。

陳鳳霞狠狠地啐了一口,罵了一聲:“糊塗!

他們根本就沒有搞清楚自己的銷售主體對象啊。現在有穩定工作的城裏人,哪個不等着單位分房?除非單位取消福利分房,否則人家根本就不會考慮自己花錢買房的事。

一兩萬塊錢就能辦下房改房的房産證,幹嘛要花好幾萬跑出去買房。

這個銷售受衆群體就沒搞清楚,能夠賣好才怪呢。

不考慮剛需群體,就琢磨光讓人改善住房投資,真是暈頭。”

她叽裏呱啦的一通抱怨,聽的鄭國強目瞪口呆,還受衆還銷售對象。陳鳳霞真是要上天了。

難不成她也在偷偷的看會計學書,還真跟他姑娘說的那樣,要和自己打擂臺?

陳鳳霞翻了個白眼,當着丈夫的面,她也不裝優雅端莊,就嫌棄地将紙往旁邊一推,毫不客氣道:“就當它是放屁,你還找他們領導。”

鄭國強急了:“這都落到紙上的文件,清清楚楚的。”

自己老婆怎麽就不當回事呢?

陳鳳霞理直氣壯:“要照這個狗屁文件說的,咱們也拿不下貸款,買不起別墅呀,這叫什麽?這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政策永遠是滞後的。時代風雲疊起,世界日新月異,那些老古板的思維已經完全跟不上時代發展了。

銀行領導能批咱們的貸款就代表他們也不會真按照這一套來。你放心大膽地去。多講幾句話,又不會少二兩肉,怕個什麽呀?”

鄭國強叫老婆這麽一通分析,感覺似乎也有道理。

在城裏頭打工這些年,處處低人一等的感覺讓他憋悶,搞得他也忍不住義憤填膺起來,憑什麽就小看他們農民工一眼。

過去說,跟人家攤開來光明正大地談。

急着把房子賣掉的是銀行,擔心被盤賬的也是銀行,他們了不起就是少賺一份傭金呗。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反正現在他們手上還賺着錢呢。

接下來的時間,作為家裏的戶主,鄭國強除了盯着盒飯的生意之外,就是跑銀行外加找房子,忙得不亦樂乎。

結果出師不利,銀行這頭寧可給退休的老頭老太太放貸款也不願意把錢交給農民工。

開玩笑哦,他鄭國強能辦下來貸款,是馬興元給做的擔保。

馬興元知道他手上有3萬塊,又堅信自己把這人看死了,無論如何都不可能不還剩下2萬塊錢,這才敢冒這個險。

換成其他人,誰敢輕易給旁人擔保?

陳鳳霞不服氣,直接冒了一句:“我們來擔保。”

所謂富貴險中求,這批別墅她看得死死的。穩賺不賠的買賣,有什麽好擔心的?

鄭國強苦笑:“你當我們是誰?我們還是靠別人擔保才辦下來的貸款呢。”

真是那句話,是不是幹部身份,是不是城裏人實在太重要了。

陳鳳霞安慰丈夫:“再慢慢磨呗,反正他們急着想要回賬的話,最後肯定得松口。”

老頭老太太的錢哪有那麽好出來呀。眼下大家根本就沒有什麽投資房産的意識。想辦法拿下剛需市場才是銷售房産的硬道理。

兩口子正在廚房裏商量對策,就聽見外頭傳來人說話的聲音。

“你趕緊考,現在逢進必考。考不了市裏頭的就考縣裏的,你不是天新洲的戶口嚒,就先考家那邊的。先把身份明确下來了,到時候再想辦法往市裏頭調就是咯。”

夫妻倆面面相觑,感覺外頭的話音挺陌生。

廚房窗戶正開着散油煙,陳鳳霞探頭出去一看,喲,居然是兩個穿公安制服的人。

警察跑他們這邊做什麽?人口普查嗎?

陳鳳霞還沒來得及打聽,就瞧見春英慌裏慌張地從屋裏頭出來,趕緊将警察迎進屋子。

鄭國強看了眼妻子,夫妻倆都不用開口,就都瞧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這回警察來,估計是為了春英家小偉的案子。

呸!老盧那個畜生,最好關他一輩子。

做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事,槍斃他都不為過。

陳鳳霞盛出鍋裏頭的鹵豬皮炒泡蘿蔔,又舀了洗鍋水出去倒掉,迎頭撞上老盧的老婆。

這女的自從丈夫被警察帶走後,一直灰白着臉,看誰都是要哭不哭的樣子。

搞得不明情況的人看了,還以為她才是受害者家屬呢。

這回她倒沒有那副苦兮兮的模樣,看上去竟然還有點兒得意洋洋的,臉上放着光。

陳鳳霞疑心自己看錯了,側過頭啐了口。

什麽叫為虎作伥?這就是典型的伥鬼。

她拎着潲水桶回廚房,嘴裏頭嘀咕了句:“真是晦氣。”

鄭國強正在盆裏切洋蔥呢,聞聲眼淚汪汪地問:“怎麽了?”

“老盧他老婆,居然還有臉笑。”

鄭國強将切好的洋蔥連水倒進筐子裏瀝水,不以為意:“照我說,她該笑。正好跟這個狗東西了斷了,以後才有正經日子過。”

陳鳳霞鼻孔裏頭出氣:“你當她是清白人?我看這事兒她也脫不了關系。哼,現在笑哦,看到時候哭的是哪個。”

到底有多少人哭,說不清楚。但這裏頭顯然不包含老盧兩口子。

沒過幾天,陳鳳霞跟鄭國強拖着稻子殼回廚房的時候,三輪車還沒騎進院子呢,兩口子就瞧見了張熟悉的臉。

是老盧!

這狗東西大大方方地站在院子裏跟人吹牛,見到鄭國慶兩口子一點兒害臊或者畏葸的情緒都沒有,還笑嘻嘻的:“老鄭,晚上一塊兒喝酒啊。我讓我家的整兩個硬菜。”

他老婆在屋裏喊:“還不快點過來洗澡。”

洗什麽澡啊?柚子皮煮水洗澡,從派出所放回來了,當然得洗澡散晦氣。

陳鳳霞跟丈夫都驚呆了。

放出來了?老盧搞出那種事居然放出來了?

這可是刑事案件,又不是民事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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