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喬其紗絲巾

第64章 喬其紗絲巾

傍晚,鄭明明放學回家時,瞧見她媽額頭上鼓出的包,吓了一跳:“媽,你怎麽了?”

陳鳳霞正忙着燒營養餐呢,這板栗炖牛肉,補血養血,秋風起了,眼下吃最好。

聽了女兒大呼小叫的聲音,她也好笑:“沒什麽,我忘了你弟弟上托兒所了,找不到人吓到了。當時我還以為叫拐子給拐跑了。”

等着菜出鍋的客人跟着笑:“可不是嚒,帶小孩就這樣。昨天我女兒帶着孩子來看她外公。小的跑去隔壁病房跟人家孩子一塊兒玩了,把我們的魂都給吓飛了。”

陳鳳霞盛出鍋裏頭的菜給她,替她慶幸:“那還算好,真碰上拐子才叫要命呢。”

兩人說話的功夫,顧客付了錢,拎着牛肉和炖排骨,又拿了兩盒飯走了。

鄭明明放下了書包,過來幫媽媽打水洗鍋,跟着感慨:“是啊,我都不習慣了。”

往常她回家時,弟弟肯定會沖過來,抱住她的腿,開始咿咿呀呀彙報一天的工作。

其實現在弟弟會說的話有限,都是幾個字幾個字的往外頭蹦,表達點兒意思費力的很。

鄭明明原先還覺得弟弟不如不說話算了,現在卻覺得他那樣的說話方式也很好玩,想念的緊。

陳鳳霞樂呵呵的,感慨了一句:“可不是嘛,小孩就這樣。在你面前你嫌煩,不在你跟前你又想的要死。孩子呀,都是父母前世欠的債。”

鄭明明奇怪:“人欠債不都想趕緊還清嗎?”

為什麽媽媽說的還挺懷念在乎一樣。

陳鳳霞朝女兒眨眼睛,神秘道:“那可不一定,人是說不清楚的。就好比欠了銀行的債,你看有幾個人急着還呀?”

在竈膛後面燒火的顧客笑了:“老板你這話還真沒錯。能在銀行借到錢那叫本事,人家才不急着還呢。”

鄭明明已經放下了書包,聞聲立刻積極推銷:“哥哥你要借銀行的錢嗎?買房子。我們家親戚在銀行工作,他們銀行在燈市口有批內部房,五萬塊錢兩層樓的小別墅,可劃算了。”

說着她還跑到屋子裏頭,拿出了自己跟媽媽設計的宣傳gg,興沖沖地塞給人看:“哥哥,你瞧這房子是不是特別漂亮?只要5萬塊哦。要是你手上的錢不夠,先拿15,000出來,剩下的35,000還可以在銀行貸款。”

不過是想過來買一份大白菜燒肉圓子的小夥子對着手上的gg宣傳單驚呆了,什麽時候起,賣大白菜跟賣房子已經是一家的了。

這是要賣房子送大白菜還是要賣大白菜送房子呢?

可是人家小妹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可憐的顧客也不好說什麽,只好随手揣兜裏,嘴上敷衍着:“那我回去跟家裏人商量一下啊。”

鄭明明沒追着他不放,就要接顧客的活:“我來吧,哥哥,我來燒鍋,別弄髒了你的衣服。”

沒想到那年輕客人卻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直接拒絕:“你幹你的事去,我來燒。”

鄭明明莫名其妙,難不成這位哥哥已經決定買房,甚至還做好了每個月還貸款的準備,從現在起就要節約用錢?

可是光燒鍋,不自己做菜也省不下加工費呀。現在她來打下手,他為什麽還不樂意呀?

陳鳳霞示意女兒:“明明,你幫忙剝兩個皮蛋。媽要做上湯菠菜。”

不用管燒鍋的顧客啦。

她上輩子就發現件奇怪的事,好多人特別喜歡愛燒竈膛。

她甚至還有位做鐘點工的主顧特地上自己老家安莊玩,其實根本目的不是為了郊游摘柿子,而是就想燒鍋過瘾。

這兩天也是,好幾個客人主動要求幫忙燒鍋。等炖湯的時候,人家兩個竈膛都幫忙照應的好好的。

好在稻子殼特別好燒,也不容易濺出火星。

陳鳳霞索性由着他們去了。

如果不是再砌個竈臺過于麻煩,她真想另起爐竈,專門滿足客人的特殊愛好。

有人幫忙燒火是好事啊,晚上過來的客人多了,他們母女又要洗菜摘菜又要切菜炒菜,居然竈火都沒歇過。

等到鄭國強帶着小兒子從上元縣回來,瞧見廚房裏頭的熱鬧場景時,他都忍不住笑了:“喲,我們老板這是擴大業務隊伍了?”

幫忙刷火的人已經換成了個20來歲的姑娘,還笑着接話:“那老板多給我打個雞蛋呗。”

陳鳳霞也不含糊:“你是要煎蛋呢還是直接打在魚湯裏頭做荷包蛋?嫩一點的話是荷包蛋好,香一點就得煎一下。”

女客人點頭:“那就直接打荷包蛋吧。”

鄭國強放下小兒子,拿了雞蛋給妻子,又招呼大女兒:“明明,你寫作業去吧。小骁,自己玩積木啊。”

小家夥立刻屁颠颠地去抱姐姐的腿了,還一個勁兒顯擺手上的積木,連比帶畫地表示他要蓋房子。

鄭明明開了自來水龍頭洗手,然後故意用微涼的手碰弟弟的小胖臉:“啊,我們小豬豬将來要做建築師,也蓋房子嗎?那我們小豬豬要蓋多少層樓呢?”

陳鳳霞看小兒子被大女兒逗得咯咯直樂的樣子,笑着跟丈夫說話:“剛才明明還說弟弟為什麽不在家呢,我一回頭也沒找到兒子,吓了一跳。”

鄭國強哈哈大笑:“別說你們了,今天要不是我們辦公室的大姐去接她孫子,我都忘了要把我們小二子接回家。”

陳鳳霞立刻瞪他:“你要忘了的話,你就甭回來了。”

鄭國強委屈:“這不都沒想到嗎?自己也忘了呢。”

燒火的姑娘樂不可支,一本正經道:“老板,老板娘能錯你不能錯。”

陳鳳霞笑着糾正:“你錯了,我才是老板,他就是幫忙打下手的。”

鄭國強也煞有介事地點頭:“沒錯,我們家可輪不到我說了算。”

一家人忙忙碌碌到星星挂滿天,客人都走了,他們才坐下來正兒八經地吃晚飯。

餓倒是不餓,因為先前用骨頭湯下面條的時候,陳鳳霞特地多下了些,還在裏頭打了雞蛋,一家人先吃了墊肚子。

這會兒她也沒做多複雜的東西,只拿鍋裏剩下的米飯炒了個花飯,沒加油,放的豬肉末跟酸菜調味的,剩下的半個胡蘿蔔也沒讓她浪費掉,剛好放進去增加維生素a。

鄭國強脫了身上的圍裙,笑得不行:“你厲害啊,都知道維生素a了。”

陳鳳霞得意洋洋地示意他看自己貼在牆上的食譜:“那當然,我可是專門請醫院營養科的主任幫忙制定的,絕對講究。”

鄭國強還沒注意到這個呢,擡頭看的時候,嘴巴還張了張:“可真有你的啊,夠可以的。”

鄭明明個子小,得站起身,才能看到牆上的字。看到上面寫的東西,她頓時歡喜的拍着手,大聲宣布:“媽媽把爸爸比下去了。爸爸,你得趕緊進步。”

小鄭骁不明所以,一看姐姐拍巴掌,也跟着樂得不行,兩只胖乎乎的小手拍得比誰都歡喜。

鄭國強哭笑不得,戳了把兒子的腦門:“你個沒良心的東西,今天到底是誰帶你出去的呀。”

鄭骁開始咿咿呀呀,就拿勺子往嘴裏頭扒飯。

鄭明明真情實感的替弟弟發愁:“你怎麽又不會說話了呢?”

陳鳳霞笑得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他拐呢,他哪是不會說話,他是故意裝聽不懂他爸爸的話。”

到底是她家的兒子呀,從小就是鬼精鬼怪的。難怪當初能考下精算師。

這精算不就是精于算嗎?看這小子多精。

鄭明明這才恍然大悟,伸手戳弟弟的小胖臉:“啊,你是故意的,你是小壞蛋哦。”

小胖子卻死活不吭聲,就拼命地往嘴裏頭扒飯。

現在,他吃飯跟大人已經沒多少區別了,只是口味太重的東西不碰而已。每頓飯他都能吃的小肚子溜圓,小胳膊小腿可有力氣了。

陳鳳霞冒了句:“咱家小骁現在身體比以前好啊,都不怎麽生病了。”

鄭國強奇怪:“小二子生下來沒生過什麽大病啊。”

最多拖兩天鼻涕,這種病對于他們這樣家庭的孩子而言,壓根不算回事,連醫院的門邊子都不會摸。

陳鳳霞愣住了,不對呀,她印象當中小二子從小體弱多病,隔三差五就要去醫院。

對他們這個貧困的家庭而言,小兒子的醫藥費也是比不小的支出。

哦,她想起來了,上輩子小兒子生病是斷奶以後的事。吃奶的時候有她這個媽提供營養,當然不愁。

等到自己吃東西了,因為營養跟不上,孩子身體才不好的。

唉,就算為了孩子,都得好好掙錢。不然他們家現在怎麽能保證小二子每天都能有梅條肉蒸蛋。

陳鳳霞叮囑大女兒:“你別光看弟弟吃,你也吃。多吃點兒,保證營養供應,臉色才好看。”

鄭明明擡起頭,認真地看着她媽:“媽,我看你現在臉色比以前好多了。”

以前媽媽臉上血色都沒有,黃不拉叽的,看着就沒精神。

鄭國強撲哧笑出了聲,調侃妻子道:“那當然,你媽天天在竈臺上,可不得偷吃?”

這話是以前是妻子揶揄他的,都在工地上燒飯了,還能虧待了自己不成?

當時他聽了不痛快,現在再提起來這些事,他居然感覺風清雲淡,一點兒心裏頭的疙瘩都沒有了。

陳鳳霞瞪了他一眼:“吃你的飯吧,別說我虧待了你,不給你見肉。”

吃過飯之後,鄭國強推了半晚,笑着站起身:“謝謝老板給我肉吃啊,我也得投桃報李不是。明明,你把爸爸的包拿過來,裏頭有給你媽的東西。”

鄭明明立刻從板凳上跳起來,興沖沖地往屋裏頭奔。

她記性好,她記得小時候在老家,爸爸當社辦廠的銷售科長那會兒,每次出差回來,他都會給自己和媽媽帶禮物。

有太陽神口服液啊,娃哈哈,太陽鍋巴,麥乳精,還有會發光的小鞋子跟踩腳褲,自己和媽媽一人一條。

那個時候穿出去,可時髦了。

鄭明明歡天喜地地拎出了爸爸的皮包,想要發掘裏頭的寶藏。

這回是什麽東西呢?吃的喝的還是穿的用的?

答案就在一道拉鏈後面。

她沒有再猜測,直接拉開了爸爸的包,瞧見裏頭放着個袋子。

哎,是衣服嗎?那應該是單衣吧。不然不會這樣薄。

哇,這個顏色好漂亮。是漂亮的新裙子嗎?

鄭國強被女兒逗樂了:“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麽季節,還穿什麽裙子呀。打開來,讓你媽試試。”

答案終于揭曉了,是條真絲喬其紗長圍巾,薄如蟬翼,色澤靓麗,玫紅色的幾何圖案,就是在燈光底下也相當打眼。

絲巾飄起來的時候,鄭明明都看呆了,傻乎乎地發出一聲感慨:“好漂亮。”

真的好漂亮。

就好像老師上個學期帶他們去看的電影裏頭的場景,漂亮的絲巾随風飄舞。

鄭國強笑呵呵地招呼妻子:“你系上試試呀。”

陳鳳霞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上輩子也系絲巾,因為她坐月子受了涼,脖子怕冷。不過她可沒用過這麽打眼的花色,最豔麗的,不過是一條黃色的絲巾,上面的花紋也是暗色調的。

這樣的絲巾,陳鳳霞不好意思圍在自己脖子上。跟團火似的,紮了,人家肯定要盯着自己的脖子看。

“給明明吧,這玫紅色剛好襯小姑娘。”

鄭國強撲哧笑了出來,直接搖頭否定:“你可算了吧,這是我們公安局女同志秋季文藝彙演的絲巾。工會就不管男女老少每人一條。我們局裏頭最年輕的大姐也40歲呢,你說這花色給小姑娘?給小姑娘的奶奶還差不多。”

陳鳳霞瞪眼睛:“你還爺爺呢,你比我大。”

鄭國強笑得不行:“你就系上去呗,這個花色大家都說好。你皮膚白,什麽顏色撐不住啊?”

陳鳳霞被他說的不好意思了,紮上脖子的時候,還特地強調了一句:“這兩天倒是起風了,正好遮脖子。”

鄭國強不以為意:“不起風你也可以紮呀,配你身上的衣服正好。”

鄭明明卻一本正經:“不對,爸爸,你應該再送媽媽一套新衣服。送禮物就應該送全套的。我們班周老師的丈夫就給她帶了新衣服回來。”

從國外帶回來的呢,因為周老師的丈夫是海員。

鄭國強哈哈大笑,相當痛快地應下:“好,等爸爸這個月發工資,就給你跟你媽都買套新衣服。”

鄭明明的眼睛立刻亮了,小姑娘喜出望外:“真的?”

陳鳳霞下意識地否定:“算了,別花這個冤枉錢了,又不是沒新衣服穿。等過年再買吧。”

她看到女兒的眼睛暗了下去,又硬生生地加了一句,“你就給女兒買一件可以了。我們明明長個子了,該買新衣服。”

鄭國強卻搖頭:“不至于,一人一件,就是我們小二子太小穿不出來樣子,等大了再買吧。”

陳鳳霞無語,她丈夫就是這樣,只要手上有錢,無論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會毫不猶豫的買。

這也是為什麽他們兩口子結婚後,家裏的財政大權都由陳鳳霞控制的原因。

算了,幾件衣服也花不了多少錢。

雖然家裏頭還有房貸要還,借人家的10萬塊也不能當做不存在。這段時間他們掙的錢都花在了這間帶院子的兩室一廳上,燈市口的別墅裝修也得用錢。

但總不能因為這樣,就把一家人的嘴巴縫上手腳綁住吧,該有的花銷還是得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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