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原來公子是兩江巡按的三公子!”丁珍珠驚喜道:“我早聽家父說起,兩江巡按朱大人清正廉潔,大公無私,是一個難得的好官!”

“不敢!在下朱永龍,家父是家你,我是我,本不該打着家父的名號,但我此番前來的目的是為他探路,查訪民情,所以……”朱永龍無奈的笑笑,“聽小姐所言,令尊似也是官場中人,不知是……”

“家父杭州知府,丁培源!”丁珍珠說。

“是嗎?”朱永龍瞄了瞄丁珍珠笑着,“早聽說杭州知府有位千金,美若天仙,許多豪門貴戶争相提親卻無一人中選,連家父都差點為我家二哥登門拜訪,聞如不如見面,小姐果真名不虛傳,我看那西施、貂禪也不過如此,若非那大富大貴,大才大情之人不能與你匹配。”他的話半真半假,神情暧昧,把丁珍珠羞得擡不起頭來,想怪他唐突,心中卻怎麽也無法興起一絲厭惡,只是愈加的羞澀。

“公子見笑了!”丫頭玉兒卻看不過去,幫她接口,“我家小姐雖出生官家,但也非那種嫌貧愛富,非寶貴人家不嫁的庸脂俗粉,我家小姐愛的是人,是才,而不是金銀財富的那個財!”她氣豉鼓的看着朱永龍。

“哦!這位是?”朱永龍玩味的看着玉兒,仿佛剛才看到她,他是對丁珍珠說話,眼光卻還是盯死着玉兒,讓玉兒漸漸失去了和他對視的勇氣,只把眼睛看着自己的小姐。

“玉兒!”丁珍珠微嗔,轉過頭對朱永龍說道:“朱公子不必在意,她叫玉兒,是我的貼身丫頭,平日就象姐妹一樣,把她給慣壞了,所以……”

“玉兒!”朱永龍打斷了丁珍珠的話,“我看小姐将來的夫婿真不知要羨煞多少人,有小姐如此美眷,又有如此清靈可愛的丫頭,真是享齊其人之福啊!”

“這!”丁珍珠當然知道他所說為何,因為通常,陪嫁的貼身丫頭總會補收為二房夫人,但玉兒的賣身約近日就要到期,而且即使沒有到期,以玉兒的性格也絕不會和她共事一夫,想到終有一日要分開,心中有些凄涼。

“不對嗎?”朱永龍有些奇怪。

“當然不對!”玉兒冒出一句話。

“為什麽?”朱永龍不解。

“你不要以為個個丫頭都想作二房,我自己有手有腳,自己能養活自己,做二房有什麽好,我情願嫁一個窮人為妻子,兩個人相親相愛過一生,也好過……”她越說越羞,最後聲音越來越輕,幾不可聞。

“那要是你很喜歡那個人,而那個人也很喜歡你,但以他的身份地位不能娶你作正室,那你怎麽辦?”朱永龍好奇。

“那,我沒想過!”玉兒莫名的心虛,又有些不甘,勉強辯道:“我才不會喜歡那些富家子弟呢,一個個油頭粉面的,沒有一點才氣!”

“不要一杆子打死一船人嘛!難道富家子弟沒有一個好人嗎!?”拍拍胸脯,強忍着笑意,“本人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本人吃喝嫖賭樣樣不沾,但若論琴棋書畫,騎射劍術,可是樣樣精通,文能定國,武能安邦,難道還不能算一個濁世中的翩翩佳公子嗎!?”

“你?!”丁珍珠和玉兒都忍不住笑出了聲,從未見過如此有趣和厚臉皮的人,當着人的面把自己誇成那樣,但見他英挺不凡的外表,幽默诙諧的言語,卻也先讓了信了三分,丁珍珠癡癡的看着微笑的朱永龍,想着他說的那些話,卻不知自己的一顆心早已被他擄掠。

“朱公子打算往哪兒去?”丁珍珠問。

“嗯!到處走走吧!”朱永龍沉默了一會。

“不如公子去我家見見我父親,或放我父親可以找人作你的向導?”丁珍珠羞紅着臉說,她想留他。

“對呀,我家老爺一定會很高興的!”玉兒恢複了常态,“小姐會更高興!”她低低的加了一句,那朱永龍似是聽到了,會意的看着她,微微搖搖頭。

“朱公子,你……”丁珍珠以為他不肯,有些發急。

“好吧,既然來到了杭州,總該拜會拜會知府大人!”朱永龍象是下了個什麽決心,爽快的說。

丁培源當然很高興,這位朱公子是兩江巡按的兒子,也是最受寵的一個兒子,聽說皇太後還要認他作幹兒子,那不就等于是王爺了嗎,最可喜的是女兒似乎喜歡上他了,自己這個女兒很難喜歡人的,為了她的婚事,把他的心都操碎了,現在總算有了眉目,而且還是一個如此有前途的年輕人,自己老是擔心女兒會嫁一個布衣,現在不必再擔憂了,欣喜之餘,他把朱永龍留在了丁府,日久生情這句話他還是懂的,女兒這麽優秀,任誰也逃不出這溫柔陷阱,他就等着作這個老泰山了。

“玉兒,你真的這麽打算,不能改嗎?”這日,朱永龍走到後花園,看到丁珍珠主仆兩人正在亭中談話,一架琴擺在石桌上。

“小姐,我也不想離開你,可是我不能總跟在你身邊呀!”

“為什麽不可以呢,只要你……”丁珍珠急了,但玉兒只是搖頭。

“玉兒,我們在一起已經快十年了,你真的忍心丢下我!”丁珍珠說着眼中已有了淚花。

“小姐!”那玉兒眼中也已朦胧。

“玉兒,我看朱大哥人很她,并不是那種輕浮子弟,他一定會喜歡你的,你也知道,我從沒有把你當作丫頭看待,你……”那丁珍珠滿臉含羞,卻還在勸玉兒,在她心中她早已把朱永龍當成了托付終身之人,這幾日兩人相處,她是愈回的喜歡他了,朱永龍對她也甚她,只差沒提及婚嫁。

“小姐!”玉兒振作了精神,“我知道你很喜歡朱公子,但你喜歡并不等于我也喜歡,對不對!”她恢複了笑容,“小姐,我先祝你幸福,來,我唱首曲給你聽!”說完,人已站起,走到琴邊坐了下來。

“天渺渺,人渺渺,人海茫茫情惶惶,情惶惶心杳杳,思君不見夢廖廖,夢廖廖路遙遙,望斷前途淚條條。淚條條,魂飄飄,欲上九天把君邀,思君不見空惘惘,空惘惘……天也渺渺,人也渺渺,天就渺渺,人就渺渺,問一聲,心兒歸何方?”

一首曲子委婉凄涼,琴間也是如泣如訴,仿佛那被近分離的情侶傾訴着衷腸、同情,那丁小姐聽的入神,全未發覺玉兒眼中似有淚意。

“好!”朱永龍拍着手,微笑着走到她們面前。

“玉兒,聽你唱的詞,似乎是在想你的心上人,很不幸,我竟然沒有這個榮幸,但是很奇怪,是否你和他是完全兩個世界的人,否則你怎麽會唱的如此悲涼、無助,我倒是很想會會他,看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兒,讓你如此的傾情!”朱永龍說,他的眼中閃着一種莫名的光華。

“沒什麽,我哪有什麽心上人,小姐很清楚的,我只是唱着玩的!這叫為賦新詞強說愁!”她明顯的有些言不由衷,眼中閃過一絲痛楚。

“是嗎!”朱永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莫測高深的看着玉兒,回過頭,一臉微笑的對丁小姐說:“珍珠妹妹,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你想不想去看看?”他笑的好陽光 ,好燦爛。

“好呀!玉兒,我們一起去吧!”丁珍珠拉着玉兒,玉兒勉強點了點頭。

一行三人,朱永龍架着馬車,不知過了多久,丁珍珠聽見一聲“到了”,馬車停了下來!

“哇!”玉兒掀開簾子,猛的怔住了,那滿目的鮮花絢麗多彩,讓她覺得仿佛不在人間。

“怎麽了?”丁珍珠也是一愣,“好美!”

“下車吧!”朱永龍笑。

“好漂亮,好漂亮的花啊,這麽多,啊,這是牡丹、這是玫瑰,這是君子蘭,哦,怎麽可能,怎麽會這樣,這是真的嗎?”丁珍珠完全被眼前的美景迷住了,她叫着,跑着,忘了千金小姐該有的儀态,忘了淑女的端莊,卻也真情流露。

朱永龍微笑着,或許這才是真正的丁珍珠,她的身份,她的教養,把她的本性給壓抑了,幸好她有玉兒這樣一個丫頭,才沒有完全泯滅,保留了少許的純真,也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才不想讓玉兒走吧,玉兒身上有她丢了的樸實、執着和爛漫,下意識的,她轉頭去看玉兒。

玉兒當然也受不了如此的誘惑,也沉浸在這上天的傑作中,的确是美,許多不能同時開放的花一起開了,而且開的好旺,還有一群蝶兒流連其中,讓人眼花缭亂,她活了16年從未見過如此美景。

“小姐,你看這花好美,你快來看啊!”她象發現了新大陸。

“丁珍珠和朱永龍一起湊上前去,真的好美,那花的形狀象一顆顆星星,素淡的顏色中有着點點粉痕,真的仿佛一閃一閃,玉兒癡癡的看着,眼光再也不能移開。

那丁珍珠了解她,她笑笑,又去追逐那些花中的蝴蝶,此刻的她還哪像個千金小姐,就如一個被父母關久了的孩童,貪婪的要玩個盡興,如果她擡頭看看,就會發現,朱永龍看玉兒的眼神有些異樣。

“玉兒,那麽多的花,你何必只守着這一株呢,不看看別的嗎,或許有比她更美麗的呢!”她說。

“再美麗的花總有凋謝的時候!”玉兒突然嘆氣,随即又擡起了頭,“但在人心中的花卻絕不會凋零!”

“那你最喜歡什麽?什麽東西又是永不凋零的呢?”朱永龍仿佛愣了一下。

“星星,雖然星星沒有燦爛的光輝,但它卻仍然那麽執着着想要照耀大地,從不為自己的渺小而自卑,這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不是嗎?”她輕輕的低語,眼中有着夢幻似的光彩。

朱永龍眩惑了,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玉兒,剛才那些話真的是他眼前的這個小人兒說的嗎?!

天已近黃昏,一個女孩癡迷在如星星般美麗的花叢中,頭上一群蝶兒飛舞,一個男子呆呆的守着她,一個癡,一個呆,時間仿佛已經靜止,世界已經不存在,那一刻成為永恒。

不遠處,丁珍珠回過了神,看着這一切,她會心的笑了,這正是她所期望的結果,可是,這真的是她所期望的結果嗎?她有些不安,她的微笑淡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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