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早上八個人一起出去訓練的,中午回來的只有艾維和方遲兩個人。不得不說,十個班級,只有四個人完成最終訓練,他們寝室就占了兩個,實在是非常好的成績了。

方遲迷迷糊糊地吃過午飯,搖搖晃晃地走回宿舍,癱倒在床上再也起不來了。如果繼續訓練,他可能還能撐許久,可一旦松懈下來,絲毫力氣都沒有了。

下午這些還存活着的士兵和及時治療完畢的可憐蟲們還要繼續訓練,估計是不折磨死他們決不罷休。他必須把握每分每秒的休息時間,盡快回複體力,才能應付下午極有可能會更變态的訓練項目。

偏偏有個變态不打算讓他好好休息,袖章上的顯示燈亮了起來,布萊安的奪命連環CALL到了,他是存心要折騰死方遲。

某個疲勞了一整夜加上一上午的可憐人無視顯示燈,将上衣脫下,壓在被子裏,不讓閃光頻率過高的顯示燈影響他的休息。

幾分鐘後,閃光變成了震動,上校繼續呼叫。方遲把袖章卷好,丢到上鋪,反正維克特中午是回不來了,下午集合前幫他把床單鋪平就好了,繼續埋頭睡。

又過了幾分鐘後,袖章發出了尖銳的鳴叫,布萊安将呼叫模式轉為了警報模式,存心不讓方遲好好休息。某人捂住耳朵,絲毫不理會上面床鋪發出的刺耳聲音。

可他不理會,不代表別人受得了。四號床那個同樣抓緊時間休息的艾維,一個枕頭砸在方遲身上說:“長官在呼叫你,為什麽還不服從命令!”

他站在床前,怒氣沖沖地看着方遲。

服從命令?那也得看是誰的命令啊?布萊安的命令要是全服從下來,估計他現在得在精神病院療養呢。方遲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艾維,站起身來将袖章一拆,狠狠踩在腳下,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

“這樣可以了吧?”世界都清淨了,趕快睡覺去吧。

艾維目瞪口呆地看着方遲,緊接着憤怒地沖山前,揪住他的衣領,一臉義正言辭地說:“故意毀壞軍用器械,不服從上級指示,我要送你這個家夥去軍事法庭!”

方遲一臉血地看着這個正義感多的有點脫節的家夥,明明自己也很累很需要休息,卻還來管他的閑事,怎麽攤上這麽一個偏執狂,還軍事法庭!

他一個轉身掙脫了艾維的鉗制,并反手将他的雙手制住,翻轉到其身後,踢了一下他腿上的穴位,令其單膝跪地,輕松制住這個比他高20公分的大個子。

“不服從命令,那位下令的長官,自然會懲罰我;破壞軍用器械,下午訓練時就會被發現,教官發現,到時候一律比照軍紀處罰就是了,輪得到你管閑事?”說完還順便踢了下艾維的另外一只腳,好讓他雙膝跪地。

可艾維畢竟是在軍校以優異成績畢業的上等兵,尤其在上午那變态的訓練中,他居然一次也沒有被傷到,以優異的成績完成。開始被方遲出其不意制住,現在卻不能就這麽被他弄得屈膝。高大的白人趁着方遲踢過來的時候,長腿向後一掃,絆倒了腳步已經很虛浮的方遲,用天生的大力掙開方遲的鉗制,同時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方遲又豈是會這麽輕易被抓住的人,他見艾維反抗,不慌不忙地一拳擊向他的小腹,怎料這個大家夥剛好側身,另一只剛剛掙脫他的空閑的手,恰好就在那附近,順勢握住了方遲的拳。

手腕被抓,拳頭被握。艾維又撲上前,将他一個熊抱抱住,這才制住了方遲。

“我在軍校搏擊成績最優,當然知道自己比不上你。既然如此,不如用力氣這樣直接制住你才好。”艾維死死抱住方遲,不肯松手。

方遲當然不會就這麽輕易被抓住,他腿一動,剛要用腳力在兩人之間弄出一些空隙方便施展招數時,艾維卻發現了他的企圖,将他一推,抱着他壓倒在地。

一力降十會,這是古武術中最忌諱的情況了。這個白人看起來是那種天生神力的家夥,否則自己也不會就這樣輕易被壓制。難怪在白天那樣的訓練下還能全身而退,他們這個班長還算厲害。

只是,就這樣壓着豈不是正和他的意。方遲一向随遇而安,達到目的就可以了,不需要太多掙紮。

于是他不再反抗,對艾維笑了笑:“那你就抱着吧,我正好睡覺。”

說完真的就眼睛一閉,幾秒鐘後便發出了細微的鼾聲,弄得艾維是松手也不是,繼續抱着也不是。

艾維清楚,這個人雖然已經睡着了,但身體仍處在警戒狀态,十分敏感,自己一旦企圖站起将他押送到教官那裏,肯定會被這個人反擊。可是就這麽抱着吧……他也不是那麽回事啊!兩個大男人就這麽抱着躺在寝室地面上,他還是施暴那個,這在別人眼裏看起來是什麽事兒啊!

他低頭仔細觀察着這個讓他進退不得的混蛋,看見方遲的眼睛阖着,睫毛意外的長,皮膚也不粗糙,因為剛才的運動泛着健康的紅潤;鼻梁沒有西方人來得高挺,但很英氣;嘴唇是粉紅色的,不薄不厚,單看唇的話,比女人的還要漂亮。

想到這兒,艾維驀地發現懷中抱着的人,意外的纖細。西方的女人大都很高,180公分也很常見,這個人個頭比他矮上許多,身體也并不壯碩,呃……他怎麽有種好像在抱着女人的感覺?

高大的白人立刻像燙手一樣放開懷中的人,心跳得有些劇烈。方遲微微擡眼,迷糊地說:“不玩了?不玩我回去睡了。”

說完閉着眼睛摸上床,倒頭就睡,完全不理會一旁看着自己雙手發愣的艾維。

這個中午,方遲睡得香甜;這個中午,艾維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不停用拳頭砸着自己的頭;這個中午,布萊安看着了無聲息的傳訊器,開始思考破壞軍用物品的懲罰是什麽了。好像都是扣工資,這是沒什麽意思。那個方遲,就算是一分錢沒有,也有人願意養他,金錢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可是軍紀又不是那麽容易更改的,看來這次是沒辦法以這個為借口懲罰他了。

當然更不能用違背命令這個借口,畢竟他和方遲的關系是秘密的。而且萬一大家知道方遲是被他叫去的,以後那個聰明的東方人就可以用這個來解釋他為什麽逾期不歸了,這樣一來,他就不會受到任何懲罰。

可是如果不懲罰他,以後呼叫方遲他還會不服從命令的,真是麻煩啊。

布萊安坐在椅子上,兩條長腿交疊,翹起了一個優雅的二郎腿。他沉默片刻後,打開袖章裏的通訊器說:“人事處嗎?請把霍爾斯中尉調回來,我的秘書,果然還是非他不可。”

有一個知曉內情的人幫忙,想必會更容易一些。而且一下子可以玩弄兩個人,真是令人期待。

遠在垃圾處理場和生活垃圾打交道的玩具二號霍爾斯,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下午參加訓練的只有二十八人,其餘的都還在醫療艙裏享受全國最先進的醫療技術。

方遲目光掃過整個隊伍,察覺到衆人不安的情緒。被折騰一上午,在醫療艙裏恢複了基本生理機能後,下午又被送來受摧殘,這種待遇,任何人都會害怕接下來的待遇的。

好在他中午休息了一個多小時,體力得到了恢複,只要布萊安不搞怪,下午的訓練應該不是問題。

第一個訓練很簡單,就是練習配合能力,也就是兩人三足和負重搬運。作為同一班級的戰友,艾維不可避免地與方遲分到了一組,被綁到了一起。

與普通兩人三足不同的是,他們除了一條與對方綁在一起,路上還有一些障礙,必須達到一定速度或者跳躍很遠才能過去。如果無法通過障礙,很好,水深和火熱換着懲罰你,很快就會回到醫療艙裏繼續接受治療。

方遲對艾維笑了笑:“你可不要拖我的後腿。”

他可不能在這裏倒下,倒下意味着布萊安有更多的機會折磨他。

“誰會拖後腿,小矮子!”艾維惱羞成怒,對着方遲狂吼。中午那點飄渺的想法早就飛了,眼前這個中國矮子,果然是個混蛋。

“我也希望是我高一點你矮一點,這樣我就可以拎起你跑了,多輕松。”

“現在我就可以拎起你跑!”

艾維看着方遲那張可惡的臉,單手攬住他的腰,将他抱起,緊貼在自己身側。

方遲呆了呆,這家夥不會真被自己氣得發瘋了吧?這可不好,兩人三足要求高度的配合度,如果雙方有嫌隙,那艾維今天晚上可能就要在醫療艙裏度過了,而他,估計會看着布萊安那張臉過一夜。

“艾維,不管你有多讨厭我,現在我們必須合作,不是嗎?”方遲主動對艾維伸出了和平的橄榄枝。

高大硬朗的白人一下子沉默,他看着方遲真摯的神情,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讨厭這個人,還是怎麽回事。不過如果這樣繼續下去,兩個人都會挨鞭子。他感覺到手掌下的身體是多麽的瘦弱,自己被揍兩下倒是沒關系,可是這家夥,估計一鞭子都承受不起吧?

此時的艾維,明顯已經忘記方遲可是昨晚上站了整夜軍姿,第二天依舊通過了艱難訓練的人,他并沒有看起來那麽瘦弱。而且方遲本來也不瘦小,分明是艾維太高壯了,這才顯得他過于嬌小了些。

“這樣,你一邊跑一邊喊口號,不必顧及我,我一定可以跟上你的口號。”

方遲想了想,覺得這是在兩人并不熟悉對方的身體機能情況下,最合适的辦法。艾維一看就是個猛攻型的人才,要他去配合別人,簡直就是癡心妄想。

但他不一樣,他的彈性和靈活度比較強,适合做幕後和配合的工作。上午長跑的時候,他就是靠着配合伍德下士飛艇的速度,才撐下來的。在不熟悉同伴的情況下,由他來配合對方是最好不過了。

艾維盯着他瞧了一會兒,想起中午近身搏鬥時他那靈活的動作和出人意料的速度及力量,最後默默點頭,算是認可了這個方案。

站在起跑線上,艾維心裏很平靜,真奇怪,他居然絲毫不擔心方遲能否跟上自己的速度,這種感覺,多年在被親密的人背叛時便從他心中消失了——這種名為信任的感覺。

起跑訊號響起,艾維開始向前沖,他用只有旁邊人可以聽到的聲音喊着口號:“一二一,一二一!”

方遲配合着他的步調,邁動雙腿。

訓練一開始,就有因為動作不協調而跌倒的隊伍,教官上前就是一鞭子,把人抽起來,本來才剛剛恢複的士兵,身上又添新傷,與他們蹩腳的動作不同的是方遲和艾維快速向前奔跑的身影。

伍德瞠目結舌,對身邊的雷斯頓說:“他們在百米賽跑嗎?這兩個人以前認識嗎?”

“原籍、住處、學校全都沒有任何共同點,根據我所知道的情報,他們昨天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才對。”雷斯頓的臉色比伍德更差,這個叫方遲的士兵,莫非是經過特種訓練的?僅僅是軍校那種普通的訓練,怎麽可能讓他在體力已到極限的境況下,依舊支持這麽久?

兩人三足由于考慮到配合情況,所以一開始的考驗并不難,至少沒有人從中途出來幹擾他們。已經恢複不少體力的方遲和艾維輕松地跑完全程,然後在一旁喝着水悠閑地看着其他人在火坑中掙紮。

“小心小心!唉……掉進坑裏了,我記得那個坑好像是水坑,要爬上來很難了,不過總比火坑要強得多。”方遲在一旁悠哉哉地說。

艾維沒有搭話,他本來就沉默寡言,更沒有落井下石的愛好,當然不會說風涼話。方遲原本也不是這樣的人,可是一想到這些家夥對布萊安那副推崇的模樣,心裏就有氣。最好讓他們再受點折磨,也好看清楚那個變态的本性。

“你……我記得你昨晚好像是逾期未歸,被雷斯頓中士懲罰,在國旗前站了一夜?”艾維突然說。

“沒錯。”

“那你為什麽還能夠通過今天上午的訓練?就算是我,也很難。”

“就算是我?”方遲一挑眉,“說的好有自信。我今年23歲,你應該比我還大幾歲,我們班只有你我超過二十歲了吧。在瑞奈森斯,一般超過25歲沒有成為士官,基本上就會被認定為無用之人,會被歸為下等兵。你看起來怎麽說也是二十四五的樣子,這次應該是你最後的機會,可是班長好像沒有那樣的危機感。瀕臨絕境的人,應該是更痛苦,更無助,更加想要抓住一切可以救命的稻草。你,實力不錯,演技差了些。”

“聽起來你好像切身體會過瀕臨絕境的感覺。”艾維不為他的話所動,很冷靜的反擊。

真不愧是以戰争聞名的國家,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個人……

“起碼應該是尉官級別的,你看起來比起這些教官更加有軍官的感覺。中午交手的時候,我就猜到你不是一般人了,現在我更确定了。軍事法庭……你該不會就是傳說中的監軍之類的人吧?那種專門隐藏在暗處,監察高層軍官的人。我來看看軍隊的職務,準尉、少尉、中尉……艾維上尉對吧?”方遲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艾維臉色一變,這個人太厲害了!只認識短短一天,接觸了兩次,對話都不超過十句,居然能猜出他的身份!

“臉色不用變的那麽厲害,你身上應該放了反監視的儀器,而我的袖章中午壞掉了,沒有人會聽到你我的對話。”

“你是什麽人?”艾維上尉一臉嚴肅,“會有這樣的眼力,如果只是一個上等兵,那軍情處的人都自殺去吧,居然放過了你這樣的人才。”

“我只是個一時心軟養了寵物而因此被陷害的可憐人,哪裏是什麽人才,廢材還差不多。不像你,二十五歲的上尉,差一點就是校官級別了。”

“還是比不上布萊安。”艾維目光飄向遠處的辦公大樓,那裏是軍部高官處理公務的地方,看他那崇拜的眼神,想也知道是對誰的。

方遲心裏很不爽,那個變态的、可惡的、混賬的東西,為什麽會有這麽多人崇拜?最搞笑的是,他到底是靠什麽混到這樣的高位的?難道整個瑞奈森斯的軍人全是被虐狂,被他虐着虐着就爽了就提拔了?連他自己都為他的想法感到可笑。

“本來我也不清楚他是靠着什麽才進入高層的,今天一參加訓練才發現,原來他真的很不一般。難怪他訓練出來的士兵,一旦分入其他部隊,就都是佼佼者,果然比不上。”

艾維眼裏那個推崇啊,看的方遲想吐血。你沒見過他的真面目好不好?你沒跟他上過床好不好?你沒被他一臉高傲的要求舔靴子好不好?如果讓艾維看到了這樣的布萊安,恐怕夢想會幻滅吧?

勉強忍住噴血的欲望,他拍了拍艾維的手臂(肩膀太高不容易碰到):“不管你有多崇拜他,任務還是要做的。知道什麽叫秘密潛入不?就是要低調。所謂低調,并不是說你要做到最差那個,而是要與大多數人一樣就可以了。可是你……這叫高調好不好?”

艾維臉色有些赫然:“我只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完成這樣的訓練,一時沖動就……”

方遲撇撇嘴,沖動是假,不想挨揍才是真的吧?

想到這兒,他笑了,笑得很溫雅:“一會兒你該怎麽辦呢?”

“我如果做的不好,跟我組隊的你也會被罰。”艾維看着方遲,雖然知道這家夥并不好對付,可是就是不想看到他受傷。對于自己這種心理,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

“你們兩個,在盡快熟悉對方嗎?”早就在注意他們的雷斯頓走了過來。

“那是自然,我們必須趕快了解對方,這才可以應付接下來的負重搬運。”方遲應對如流,同時努力把手搭在艾維的肩膀上,努力把袖口在雷斯頓眼前晃。

嚴厲的中士果然發現了不妥之處,他厲聲說:“方,你的袖章呢?”

“中午,不小心,踩壞了。”

“為什麽不及時上報,申請新的軍服,是害怕懲罰而想隐瞞下來嗎?”

“當然不是,我本來想下午集合時再說的,可是中午太累了,一腳醒來有些迷糊,忘記了。也是剛剛您提醒,我才想起來。”方遲在“累”字上加了重音。

“逾時不歸、毀壞軍需、隐瞞不報!才一入軍隊就違反了三項軍紀,跟我去軍務處,看看應該如何處罰你!”

“是,長官!”

跟着雷斯頓走之前,方遲回頭對艾維低聲說了一句:“不必擔心我,接下來你要想想該怎麽不着痕跡的隐藏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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