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太完美了,她怎麽可能摘……
盛惟景此時完全沒時間理會來電,他和客戶周旋半天,對方也只同意說會考慮推遲期限而已,這更像是一種敷衍。
末了那客戶還說了句令人糟心的話,類似于什麽和盛世合作這麽久一直很愉快,在他剛上任後就遇上這種事有些影響心情之類。
視頻挂斷,他摘掉眼鏡揉了揉眉心。
雖然已經叫公關部的人去找其他可靠的供貨商,但短時間內換供貨商的希望很渺茫。
他深呼一口氣,意識到什麽,睇向沙發方向。
視頻挂斷,葉長安卻仍安靜得出奇,這不像她。
他看見她呆呆望着茶幾上他的手機,這才想起剛才手機好像是震過,他站起身往過去走,喊她一聲,“丫頭。”
葉長安大夢初醒似的,扭頭看他,臉上沒表情。
剛剛她看着手機震了一陣子又安靜下去,屏幕暗了,可那個名字卻勾起很多回憶。
盛惟景和尤思彤交往的那半年,她正處在高考前最緊張的時候。
十七八歲的年齡,學校裏早戀的學生有很多,但這裏面不包括葉長安,從很早盛惟景就給她定了考上C大這個目标,她從沒忘記過,也一直朝着這個方向努力。
但感情這種事微妙在,它不會因為她的竭力自控就消失,當她看到盛惟景和尤思彤在一起的時候,她還是會覺得難受。
她并未對盛惟景表白,她知道說了也沒用,那會兒他拿她當小孩看,更何況她是他資助的學生,這層關系也是無形中的阻礙,她不敢幻想什麽。
那時,盛惟景對她來說好像天上的星星,他太完美了,她怎麽可能摘下星星呢?他那麽耀眼的人,理所當然要和同樣優秀的人在一起,論門第樣貌,尤思彤都是不二之選。
她很難過,但她難過時沒有眼淚,在盛惟景的面前,她努力表現出一副為他高興的樣子。尤思彤是他第一個女朋友,這第一個就進展到談婚論嫁這一步簡直像是童話故事,她管尤思彤也尊稱一聲“思彤姐”。
盛惟景是真拿葉長安當妹妹看,和尤思彤約會也帶過她幾次,她每次都努力表現出很乖的樣子,三個人表面看氣氛算是很融洽的,尤思彤對她态度也很溫和,還送過她小禮物,那是一雙羊絨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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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盛惟景為她過生日,三個人一起吃飯,她收到手套,努力擠出很驚喜很喜歡的笑容,然後對尤思彤道謝,尤思彤一直摟着盛惟景的手臂對她微笑,說以後是一家人了不用客氣。
後來回到家,她偷偷地用剪刀将手套剪碎了,避着盛惟景扔到了垃圾箱。
她知道這麽做不對,但她控制不了自己,高三最後的那段時間她過得很艱辛,盛惟景以為她是心理壓力過大,還努力開導她說考不上C大也沒有關系,他又帶她去見方傑,指望心理醫生能幫到她。
當時她在方傑那邊治療已經有兩年多,和方傑算是勉強建立了一點信任,但有些話她卻不能對方傑說,她對盛惟景的感情,好像變成一種難以宣之于口的隐疾。
被別人知道了會怎麽說呢?盛惟景資助她,可憐她,将她從破落偏遠的徐家村帶到了繁華的大都市江城,她之所以能受教育,享受優渥的生活條件,全都是因為他,就連她的名字都是他給的,他大她八歲,視她如同妹妹,而她居然敢肖想他。
那時她做好思想準備要讓自己心底這點情愫無聲無息死掉,她做好了在盛惟景和尤思彤的婚禮上給他們送祝福的準備。
葉長安高考結束後的那段時間,盛惟景已經在和尤思彤籌劃訂婚典禮的事,兩家都是江城名門,陣勢自然不會小,然而就在那時,尤思彤跟着另一個男人私奔了。
這件事發生得太突然,毫無預兆,那幾天盛惟景的心情不好,葉長安從他臉上看到了失落,她心疼得像是有針在紮,她當星星一樣供在天上的人遭受到了這樣的背叛,她好像比他更沒法接受這個結果,還試圖聯系尤思彤,但最後是徒勞無功。
尤思彤真的走了,好像對盛惟景沒有一點留戀和不舍。
後來,葉長安想不起具體是在哪一天,她起夜出去接水,看到深夜在門廊處獨自抽煙的盛惟景。
他的背影看起來非常孤獨寂寞,她看不得他孑然一人的樣子,隔着一段距離,那種憂傷好像也能傳染到她身上。
所以她向他走過去了,她至今都記得,她問他:“我就不行嗎?”
盛惟景起初完全沒反應過來,直到她直白地說:“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會努力做得比她好的,你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在那之前,葉長安對着盛惟景一直用的是敬語。
她要把星星摘下來,她知道這條路不容易,但她做了決定就不會退步,所以當盛惟景震驚過後說出一句“別開玩笑”,她也沒有氣餒。
暗夜中,她盯着他的眼底有光,她說:“我會向你證明我不是在開玩笑,我不會放棄的,你等着瞧吧!”
這個下戰書一樣的告白令盛惟景嘆為觀止,一時竟想不到要說什麽,而她在他愣神之際,直接奪走了他手中的煙,飛快地轉身走,最後給他撇下一句:“大半夜的抽什麽煙,快回去睡覺!”
她上樓跑回自己房間關上門,心跳飛快,方才覺察自己的大膽。
竟然告白了。
不但告白,而且沒再用敬語稱呼他,還奪走了他的煙……
她低頭看手裏的煙,一縷煙氣彌散開來,火星明明滅滅,她的指尖在濾嘴那裏觸碰到一點潮意,那是屬于盛惟景的。
她臉頰發燙,仿佛着魔,知道不應該,也知道這樣很奇怪,但她最後還是擡起手,慢慢含住香煙的濾嘴。
呼吸帶入尼古丁的氣息,她靠着門閉上眼,忽然想起方傑的話。
方傑告訴她,她是個病人,只有接受了自己不正常這件事,然後去面對,才能戰勝抑郁症。
直到這一刻,她才深深感受到,她是真的病了,雖然爛俗,但她還是無比确信,盛惟景是她的藥。
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只有他能救她。
所以她也要救他,不能看他難過,她想他們是天生一對,早晚都要屬于彼此。
……
盛惟景拿着手機看的短短時間裏,葉長安腦中浮光掠影地過了很多事,她勉強回神,見男人還盯着手機,就說了一句:“剛才尤思彤給你打電話了。”
葉長安的性子很直白,在盛惟景面前,她不會憋着自己心裏話,直接問:“你們什麽時候又聯系上的?”
問完她意識到不對。
三年前尤思彤離開之後她其實沒怎麽和盛惟景問過有關于尤思彤的事,她的思想單純,最初是不想提起會讓盛惟景不愉快的回憶,後來是不想讓別的女人占據他們之間的話題,她也從沒問過盛惟景和尤思彤是不是還有聯系,她忽然想到,有沒有可能,他們一直有聯系?
“之前有個飯局遇到她,”盛惟景還是低頭看手機,沒看她,“她要聯系方式,就留了。”
葉長安有幾秒沒說話。
盛惟景這時坐在了沙發上,擡眼看她時神色透出幾分疲憊,又解釋了一句,“尤家打通了北美洲的出口渠道,盛世以後可能會和他們有合作,尤思彤這次回來是打算去她家公司做事,以後可能會有工作來往。”
葉長安問了句:“跟她私奔的那個男人呢?”
話出口,她發覺自己有點尖銳。
盛惟景表情沒什麽變化,“這我沒問。”
他是真的累,說完放下手機伸手揉了揉眉心,思路好像還滞留在之前的視頻會議裏,滿腦子都是如何讓梁晨文這個攔路虎退讓一步。
葉長安視線指了指他的手機,“你不給尤思彤回電話?”
“一會兒再回,”他深吸口氣,又問:“你怎麽來了?”
她是來給他送湯的,保溫桶還在茶幾上,但她現在什麽也不想說,她的腦子很亂。
盛惟景視線一轉,留意到茶幾上的保溫桶,精神稍微放松了一點,問她:“這是什麽?”
他語帶笑意,有點逗她的意思,但她卻沒接這個問題,而是忽然問他:“你不生氣?”
盛惟景一愣,“什麽?”
“尤思彤當初跟別人跑了,你們本來都要訂婚了,有些人已經知道了,他們在背後議論你……你難道不生她的氣?”葉長安這會兒嘴比腦子動得快,“她要電話,你就給嗎?”
她說完也知道自己嘴快,但并沒有收回自己話的意思,攥緊手看着他。
她不喜歡有什麽含混不清,也不喜歡有誤會,有些事情總該說清楚的。
盛惟景眼底才有的一點笑意也散了。
平心而論,他對尤思彤并沒有多少感情,這畢竟是商業聯姻,但尤思彤在訂婚之前掉鏈子,他壓力很大,要說如今再見尤思彤他沒情緒,那不可能。
但他是個商人,尤思彤被梁晨文帶到他面前來,他對梁晨文這個人暫時還不能撕破臉,并不好發作,另外尤思彤以後也确實還有用,現在翻舊賬并不明智。
想起梁晨文,葉長安得罪人家以至于人家公報私仇到盛世身上的事兒又占據了他的腦子,葉長安現在的樣子還有些咄咄逼人,非要提起令他不快的舊事。
她仍一瞬不瞬盯着他,好像一個多疑的妻子在質問自己的丈夫,他忽然覺得極其可笑。
他不再看葉長安,從沙發上起身往辦公桌方向走,冷冷撇下一句:“我說了,她這個人還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