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其八?Ⅷ】

蜥蜴人看着倒地的巨大紅狗，“毀滅之爪”萊伊特諾斯，再看看昏死過去的利斯塔，把玩着手中的法杖看看遠方。

這個男人倒是有膽識，為了求放過伊菲甘願承受萊伊特諾斯三次下砸，雖然最後還是沒忍住說出了那句話導致利斯塔的暴走，卻也看了出好戲。

【你以為我會放過伊菲嗎，昨晚我就看出她在你身上安了追蹤術，她一定會來，而你就是那個誘餌。】

【你這個混蛋，連自己妹妹都不放過……既然這樣我也沒有必要挨揍了，拿命來！】

那個笨蛋就這樣拖着重傷的身體跟萊伊特諾斯戰鬥，最後撂倒了巨大的紅狗，不過他自己也重傷不治，這樣只有等着伊菲最後來自投羅網了。

多年的夙願終于要實現。

要怪只能怪你實在是多管閑事，身為最高騎士就應該老老實實聽從騎士團擺布，何必一定要揪出幕後真相，這對你這個背負魔族血海深仇的家夥來說又有什麽意義呢？

或者說，你一定要固執地找出真正的仇人……嗎？

蜥蜴人坐在岩石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利斯塔。

看吧，這就是你固執的下場，就那麽活在騙局裏真的這麽痛苦嗎？

【小塔！——】遠處傳來了闊別已久的聲音，蜥蜴人微微一笑站起身來，等待着對前方危險全然不知的少女。

伊菲喘着粗氣跑過來的時候眼中就只有他渾身浴血的身影。

她顫抖着走到他面前，緩緩跪下，把他抱在懷裏，眼淚止不住地落下來滴在他臉上。

【你這個傻瓜，每次都會弄得渾身是血……你看，你的身體現在這麽冰冷了……】

沒有一點溫度的，冰冷的身體。

不管伊菲多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他都不會再醒來了……

【小塔……】伊菲緊緊抱着他，難以置信昨晚還是那樣溫存，轉瞬間他卻已經這麽冰冷了，沒有一絲溫度，如墜冰窟的寒冷和絕望。

【伊……菲……】突然，他啞着嗓子緩緩說，伊菲一驚之下看過去，發現他竟然半睜開了眼睛，恍恍惚惚地看着她。

【等等，小塔你不要說話，我來幫你治療！】

可是利斯塔搖搖頭，顫顫巍巍舉起了一個什麽東西，伊菲看過去時瞬間瞪大了眼睛。

是她的那一對耳環。

【你什麽時候……】

【這個，對你來說……很重要吧？】利斯塔艱難地說，溫柔地看着她，身上的傷口還在不停地流血，染紅了她的衣服，伊菲趕緊按住傷口，開始使用福光。

【哈哈……我說過吧，你那半吊子的煉金術……】利斯塔咳出一口血，眼底的黑氣漸漸濃郁，他眼裏的伊菲也開始模糊，他用盡全力抓住伊菲的手【求……你，答應我……最後一件事。】

他恍惚想起了卡魯最後也是這麽逼走他的，也許這招在伊菲身上也管用吧。

不，必須管用……

【決不！我會治好你的！你相信我啊小塔！】

利斯塔慢慢失去力氣的手徒勞地想抓住她，卻漸漸滑了下去，他絕望地想，這丫頭果然比他固執，這樣下去，這樣下去……

【不行，這……這個人會殺了你……你不走，我，我會……】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他緩了緩拼着最後的力氣說【恨你……永遠。】

他的手再也沒有了力氣，一下子滑到地上，伊菲一瞬間一動不動。

【……小塔？】

他沒有回答，也再也沒有了呼吸。

【小塔啊啊啊！！！】她緊緊抱着他嚎啕大哭，攥着耳環的手被紮破了都渾然不覺。

【算了吧，他還真是個善良的人。】

伊菲擡起淚眼朦胧的眼睛看過去，蜥蜴人穿着白袍子悠然走了過來，他的身形怎麽有點熟悉？

【他到最後也沒說出來啊，是怕你受傷嗎？真是個天真的家夥啊……】

【你是誰？是你殺了他嗎？】伊菲擋在利斯塔身前，直直看着蜥蜴人，後者轉着法杖，指了指她手中握着的耳環。

【那東西，我記得是我在你成人禮那天送你的。】

伊菲呆呆地看着他，難以置信地看着他,記憶中年輕英俊的面孔與眼前可怕的臉重疊起來，簡直無法相信眼前的人與記憶中的那個人是同一個人。

【難道你是……但是你現在……】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蜥蜴人把法杖插進地面，拄着法杖淡然地看着伊菲【獻上一定的代價，逆向詠唱，是觸發黑暗煉金術的條件。我獻上了人類的樣貌，憑借我們家族的資質，我成為了最強的黑暗煉金師，也就是說——】他頓了一下，滿意地欣賞了下伊菲驚恐地表情【黑暗煉金師聯盟主帥。】

【為什麽，哥哥你以前一直都是很疼我的……為什麽會想着要殺了我，要殺了他！】伊菲握着拳頭，抱着最後一絲希望看着昔日的哥哥，祈求他能有什麽難言之隐，這樣就不用……

【因為你們都太天真了啊，伊菲。】他冷冷地說【天真到不知世間疾苦，不知自保，你天生就是家族中百年來難得一見的天才，資質在我之上，明明身為你的兄長卻每每被你的光芒掩蓋。我一直在尋找能讓父親高看我一眼的方法，可就算走上了這條道路，他還是不肯看我一眼，本來想把你一起拉入這條道路，你卻安分守己地走着煉金師的路……而他】他看向了伊菲身後的男人【本來他背負着與魔族的血海深仇，一路拼殺到最高騎士之位就應該知足了，但他卻發現了騎士團跟我黑暗煉金師聯盟的關系，察覺到了魔族是被控制的，那以後就一直在妨礙我們的計劃，除掉他是我們黑暗煉金師聯盟跟騎士團借魔族之手推翻王族的必要手段，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而你竟然會跟他在一起，就只能說你栽到我手上是命運的必然吧。】

他拔起法杖，沖伊菲溫柔一笑【好了，都說了這麽多，就當是哥哥最後給你的一點安慰吧。】

伊菲一直沒說話，此時聽完全部她擡起頭，苦笑着看了她哥哥一眼。

【原來我們之間一定要做一個了結，哥哥，給我點時間同小塔告個別好嗎？】

蜥蜴人點點頭，伊菲轉身再一次抱起利斯塔冰冷的身體。

【小塔，你要恨就恨吧，我今天絕對不會抛下你獨自逃走的。再說能讓你恨我，也許也能永遠記住我呢，對嗎？】

伊菲把臉貼在他的頭發上，輕輕喃喃道【就算我以後再也記不得你，你能夠記得我，就算永遠恨我又如何呢？】

她把那對耳環拿起來，小心地別在耳朵上【這耳環是你幫我拿回來的，就算承載着以前無限的回憶，它也算是你留給我的東西，我會好好珍惜的。】

伊菲慢慢放下利斯塔，拿下背後的法杖，最後凝望了一會兒那個男人沉睡的，英俊的面龐。

【小塔，一定要記得我哦。】

【最後的問候完了嗎？】身後的蜥蜴人慢悠悠地問，伊菲背對着他低聲念什麽，末了無比清晰地說【願獻上一段舊時最珍貴的記憶，赫卡忒呦，回應我的呼喚吧！】

在她猛然轉身直視蜥蜴人的一瞬間，他明白發生了什麽，卻頓時被一股強橫的力道向後炸開，直後退了十多米才穩住身形。

【你——】他震驚地看着一團黑霧中的伊菲【難道使用了黑暗煉金術……】

煙霧散盡中，伊菲雙眼無神地出現了，只是手上拿着的不再是法杖，而是一把巨大的戰鐮。

【暗黑戰鐮——為什麽你會進化到戰士的級別，難道這也是天生資質的原因麽……】蜥蜴人喃喃自語，突然又一臉猙獰【那又如何，我才是最強的黑暗煉金師！】

伊菲下一秒已經不在原地了，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少女毫不留情地揮舞着巨大的鐮刀，砸向蜥蜴人的方向，後者連忙使出召喚術，将“破壞的化身”格裏斯貝恩叫出來，伊菲瞬移到格裏斯貝恩身後蜷縮起來，覺醒為黑暗騎士，沖着它就迎了上去。

無限狂亂揮舞的戰鐮帶起黑色的龍卷風，直把躲在格裏斯貝恩身後的蜥蜴人逼得連連後退，召喚出的盾也扛不住鋒利的刀風，嘩啦一聲隔着格裏斯貝恩就碎裂開來，破損的魔法盾背後，是蜥蜴人震驚的雙眼。

突然伊菲的手腳變為黑色的利爪，一甩頭宛若荊棘的頭飾出現，鐮刀纏繞着黑暗的地獄之火和雷霆閃電，一下子把格裏斯貝恩劈開兩半，她降落在地上，盯着蜥蜴人。

【為什麽……到頭來還是無法超越你，明明我才是你的兄長啊！】蜥蜴人大吼着放出了一連串遠程魔法箭，伊菲又一次原地消失瞬移到他身後，舉起恐怖的戰鐮，跳起來的優美身姿卻如同死神一般在蜥蜴人身上留下獰笑的陰影。

而鐮刀終究是沒有直接砍在他身上，而是劃了個巨大的圓掀起一陣狂暴的刀刃之風，一下子把蜥蜴人卷起來狠狠砸到隔壁的岩石上。

伊菲褪去了變化，手握戰鐮依舊面無表情地走到奄奄一息的蜥蜴人面前，伸出鐮刀指着他的咽喉。

【……到最後還是輸給你了嗎】他苦笑，擦去嘴角的血絲【也罷，早知道是這種結局還去推翻什麽王族，連一個妹妹都無法超越。】

他仰起頭看着面前冷冷俯視着他的少女【伊菲，你長大了。】

伊菲靜靜收回手中的鐮刀【雖然不知道為什麽要殺你，但是心中對你的痛恨無法平息，卻又下不去手，這是為什麽？】

他艱難地坐起來【失去了最珍貴的那段記憶麽……你就這樣忘了他,他都已經死了，卻還是要這樣再一次折磨他麽……】

【……我也想不起你是什麽人，你是我的什麽人？】伊菲皺着眉頭看着他，蜥蜴人看了看她，終究是苦笑着搖搖頭，從身體裏祭出個光球，顫抖着遞給她。

【我并不是你的什麽人，也許還是你的仇人。那邊躺着的屍體是你重要的人，把這個放進他的身體，他就會活過來。】

伊菲靜靜地看着他，半晌從他手上接過那光球。

【伊菲！】他突然喊道，女孩轉過身來，他的目光仿佛穿過了長久的歲月，悠悠落在了那個小小的，在家族煉金測試中戰戰兢兢抱着法杖的小女孩身上。

【……謝謝你。】

伊菲定定看了他一眼，還是轉身向着那邊的利斯塔走過去，随着那個生命之光的遠去，蜥蜴人的目光開始變得模糊。

他看着女孩把他的生命放進那個男人身體裏，卻是淡淡一笑。

如果你能永遠是那個小丫頭該有多好。

沒想到……最後還是由你來拯救我啊……

他慢慢閉上眼睛，與此同時伊菲手中的戰鐮突然變回法杖，她也跪倒在利斯塔身邊昏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了很久很久。

仿佛是一個永遠都不能醒來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