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我去山裏砍柴,睿睿在溪邊學着我釣魚,文謙在前院曬太陽喝茶看書。背着一捆柴回來的時候,睿睿居然已經躺在溪邊睡着了。喊醒小孩一起回家,進屋的時候發現房間裏空了許多。兩件衣服,一把琴,一個茶杯,一個乳白色風鈴,一包茶,一個硯臺,一支毛筆,一張虎皮。剛做好的豆腐也少了兩塊,臘腸少了一根,院子裏的蘭花也不見了。我不在意笑笑。真是的,文謙那個大少爺都回家了,還拿這些破爛做什麽!不辭而別,也像他的風格呢!不知道将來睿睿離開的時候會是怎生情況呢!

“哥哥,文謙哥哥去哪了?”小孩四下看看,沒找到另外一個人,迷惑不解。

“文謙哥哥回家了。”拉着小孩坐下,開飯。

“文謙哥哥的家在哪裏啊?文謙哥哥以後還回來嗎?”小孩塞着一口魚肉,口齒不清。

“哥哥也不知道啊!”我手上不停,把剛剛抽掉骨頭的一塊小排骨放到小孩碗裏。

“那哥哥會離開嗎?”睿睿咽下小排骨,努力發問。

“哥哥當然不會離開。這裏就是哥哥的家啊!”我趁機挾起一筷子青菜塞小孩嘴裏。

“睿睿也不會離開!睿睿要和哥哥在一起!永遠在一起!”小孩高興起來,揮舞着筷子發誓,連我趁機又塞的一塊蘿蔔也吃下去了。

“嗯。哥哥和睿睿永遠在一起。”挾起一塊魚肚子上的肉,剔掉魚刺遞過去。是啊,哥哥和睿睿永遠在一起,但前提是,你是睿睿啊!孩子,等你想起來,你還是不是哥哥的睿睿呢!

“哥哥最好了!睿睿最喜歡哥哥了!”油油的小嘴裏還含着一塊魚肉,就那麽吧唧一下親在了我臉上。算不算初吻?還是魚香的?

“嗯,哥哥也最喜歡睿睿了。”抽掉骨頭的小排骨塞到小孩嘴裏。是真的喜歡,哥哥對弟弟那種,也許還有點其他的。

“乖!睡會午覺,哥哥就在前面打幾件小家具。”收拾好碗筷,拍拍小孩紅潤潤的小臉。

“嗯。睿睿睡覺覺。”小孩乖乖鑽進被子。

打了一件餐櫥,回屋看看小孩不在。洗了一小盤野果,端到後院,果真見到小孩背對門口站在溪邊。正想揚聲招呼,小孩轉身了。把即将出口的呼喚吞回肚子,靜靜的與面前的人遙遙對視。臉色陰沉,目光犀利,那不是我的睿睿。睿睿,已經恢複記憶,不在了。

“你是誰?我為什麽在這裏?”面前人速度很快,只一瞬就到了我面前,從不離身的小彎刀頂在我脖子上。跟第一次見面出奇的相似呢!

“我是林易揚,這裏的主人。一年前你曾經昏倒在我家附近。”一年的時光,睿睿居然,已經全部忘記。果真,我的睿睿,消失了。那個幹幹淨淨聰明乖巧會撒嬌會耍賴的孩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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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刀收回。摸摸脖子,流血了,不嚴重。一對彎刀被扔在地上,右手揮出,聲線冰冷:“這種破銅爛鐵,居然會在我身上。”白色身影再沒有一句話,轉身離開了,連回頭都沒有。

不遠處尚未建完的小竹樓頃刻倒塌,碎成一片一片。看來我的睿睿不僅記憶恢複了,武功也恢複了。只是輕輕一揮手,就把我建了大半個月就快完成的竹樓變成了碎片。那座小竹樓,是我為睿睿建的。那次從鎮上買回一個小竹樓模型,小孩喜歡,一直吵着要真的。辛辛苦苦籌劃了半個月,建了半個月,最後快完工的時候被那個小孩親手毀掉了。哦,錯了,睿睿已經不是睿睿,不是小孩了。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一天工夫,走了兩個人。我又是一個人了,和剛來的時候一樣。生活和往常一樣平靜,只是更加簡單。一個人,怎麽都好對付。時間久了,我也會想,是不是真的曾經出現過兩個人,陪我住了一年?那樣的兩個人,真的存在過嗎?挂在牆上的一對小彎刀,院子裏搖椅旁邊小圓桌上茶杯留下的痕跡,窗臺上擺放的各式小玩意,房間八仙桌上鋪開只寫了幾個字的宣紙,似乎都在提醒着我,曾經真的有那麽兩個人。

大半的時間都花在了田裏,年景不錯,估計秋後也會有一個好的收成。家裏的黃牛,一向是放養的,也不知道去哪搞大了肚子回來,再過不久就可以添一頭小牛犢了。豬圈裏養的小野豬還有三頭,可以美美吃上好幾頓。野豬不好養,等下次去鎮上幹脆抱兩只小豬崽回來好了。雞子和鴨子也要買一些,再買幾只小鵝好了,反正附近水多,家裏糧多。要不要再去買只獵狗回來呢,看家護院,省得家裏養的小東西被野獸叼了都不知道。

地裏活收拾的差不多,去鎮上趕集。這次缺的東西不多,買了30只小雞,20只小鴨子,20只小鵝。沒買到獵狗,沒有我喜歡的類型。其次仍舊是各式調料。我的手藝本來不怎麽樣,這一年來為了讓兩位少爺吃得順口慢慢摸索,還從酒樓老板那裏讨教了幾招,總算是進步不小。前院已經用木栅欄隔出了三個空間,小雞一個,小鴨一個,小鵝一個。等再大點,小鴨和小鵝可以放養在附近的水潭裏。

再次去山上打野味的時候被跟蹤了,是一只花豹。确切說,是一只受傷很重的花豹。這座山頭我來過很多次,從沒見過豹子,以前也沒發現過足印,難道是從別的地方跑過來的?從被跟蹤的第一刻我就發現了,殺手的直覺。只是我并不擔心,那只豹子沒有敵意,而且,傷的那麽重,不是我的對手。見我回頭不動,花豹遲遲疑疑走過來,最後前腿一曲跪在我面前。我呆了,這是典型的求救或者托孤動作!說實話,我不會主動獵殺豹子。以前看動物世界,最喜歡的就是獵豹那無與倫比的速度,美不勝收。跟在花豹後面,走了很久才來到一個隐蔽的洞穴。裏面是一只母豹,難産的母豹。大出血,羊水也快流盡了。我上山的時候為了防止意外身上會帶一些傷藥和藥布,現在,派上用場了。

“情況很危險。我問你們,是保母親還是保孩子?”我非常不合時宜的問了一句婦産科醫院經常出現的話,也不管面前兩只豹子是不是聽的懂。

母豹擡起頭溫柔的舔了舔我的手,公豹則是舔了舔母豹的眼皮,然後低低的沖着我叫了一聲。意思很明顯,保孩子。拿出匕首,進行剖腹。身為一個殺手,對人體結構是很熟悉的,對動物,憑直覺罷了。第一只小豹子很健康,第二只小豹子因為缺羊水早就胎死腹中了。母豹用盡最後的力氣舔遍孩子全身,還沒等我縫完肚子上的傷口就永遠閉上了眼睛。公豹子咆哮幾聲,也俯下身舔着自己的孩子。我知道沒有母乳對于一個剛剛出生的小動物來說意味着什麽,死亡。我摸摸尚未睜開眼的小豹子,對公豹說:“我會照顧它的,我會把它養大。你随時可以來我家看它。你的傷……”你的傷我幫你處理一下吧,只是沒有說完。公豹得到我的承諾,最後舔了自己的孩子一遍,回到愛侶的身邊,趴下,永久的睡着了。

豹子的愛情很堅貞,這一對就是如此。可以做出如下推斷:一對愛侶在自己的地盤受到攻擊,丈夫為了保護懷孕的妻子身受重傷,妻子受驚傷到腹中胎兒,丈夫保護妻兒躲到其他地方,并拼着最後一口氣尋找人類救治瀕危的妻兒,一個孩子獲救,妻子和另一個孩子慘死,丈夫在确保唯一的孩兒安全無虞之後跟随妻兒死去。很悲傷的故事。

原地挖了一個坑把一家三口埋了,為了防止其他野獸盜屍,坑挖的很深,又壓了一塊大石頭。抱着小豹子回家,養在炕頭上。黃牛恐怕還得過幾天才能産下小牛犢,到時候才有牛奶喂小豹子,最麻煩的就是這幾天了。第一次試着用小勺子喂了點加糖的米湯,不是很喜歡。第二次喂了點熬成奶白色的魚湯,倒是喝的很幹淨。魚湯,肉湯,都可以。也試過蒸蛋,加一勺葷油,拌的碎碎的,小豹子超級喜歡。只是家裏雞蛋不多,一天也只能喂一個而已。小豹子食量又大,只能用魚湯肉湯補充。甚至以後有了牛奶的時候還得輔以雞蛋魚湯肉湯,畢竟牛奶得先喂小牛犢。小牛犢渾身黑亮,眼睛烏溜溜的,非常可愛。當然,最可愛的是小豹子,毛茸茸的,軟綿綿的,怎麽抱怎麽舒服。在一次剛剛喂完小豹子抱在懷裏揉小肚皮的時候,小東西居然睜開了眼睛,看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反應就是在我臉上舔了一下。默,把我當媽了!小東西慢慢長大,也得到了一個本人親自命名的昵稱:花花。很沒創意吧!前世我家裏哥哥最喜歡的那條狗就叫花花。

一人,一豹,兩頭牛,一群雞鴨鵝。生活,照樣可以很樂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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