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降落傘做的很順利。我得感謝這間超級豪華的屋子和釘起來的門窗。準備完畢,只要跳下去拉開繩子就好了。

身體一點一點探了出去,不太順利,雙手力氣不足。沒敢直接頭朝下鑽出去,沒有借力點,要是傷到頭就麻煩了。床單扯開,一頭拴在床柱上,一頭系在右手手腕上,活結,到時只要扯開就可以了。腳已經踩到山壁了,再往下一點就可以了。突然床單一緊,放不開了。窗口,是蕭睿陰沉的臉,手上緊緊抓着那頭的床單。窗口不大,依照蕭睿的身形是鑽不出來的。沖着曾經的小孩笑一笑,做最後的告別:“睿睿,再見!”然後伸出左手,拉開活結。身體迅速下墜,看着上面一瞬間成為碎片的小屋,看着上面神色慌張的男人,聽着上面氣急敗壞的怒吼,心中微痛。睿睿,哥哥,已經不再是你的哥哥了。

直到再也看不到什麽,閉上眼,細細感覺周圍的風向和氣流,調整身體姿勢,打開降落傘。我的左手手骨和右肩胛骨傷的都很重,控制降落傘很吃力。下面的地形我不清楚,只能憑着感覺降落。還好,我的直覺一向不錯,這次降在了崖下溪流的上流處。蕭睿一定知道我不會死,但是從那麽高的地方落下多半九死一生,恐怕會被溪澗沖走。找人,也多半會朝下流找。除了已經麻痹的左手和右肩,我只有落地時的一些擦傷,無妨礙。焚毀降落傘,小心的掩埋灰燼,處理好周圍的痕跡,順着溪流逆流而上。我必須盡快找到出口。崖底很溫暖。我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這個季節,家裏早已是大雪封山,而這裏仍是碧草青青。

一路上沒有遇到野獸。捉了兩條無毒的青蛇生吃了,兩條魚也生吃了,還有一些漿果。我不敢再生火,否則招來追兵就不妙了。沿着下游找不到人,蕭睿總會想到往上游找。上游溪流分支了,随便找了一條過去。走了小半天功夫才見到一條細細的崖縫,很長,看不清裏面。但是那裏風很大,應該是連接另一面的。不知道以我現在的身材能不能鑽過去,當然,能不能都要試一試。裏面很擠,只能側了身子收緊小腹,整個都貼在岩壁上。

那條崖縫足有幾百米,總算是順順利利擠了過來。身上有一些擦傷,額頭一直在流血。找了一些草藥嚼爛敷在傷口上,勉強止血。傷口很深,估計也會留疤。再加上左臉從眉角拖到下巴的傷疤,毀容很徹底。

廢掉的左手,碎裂的右肩,毀容的臉,變天時劇痛的全身關節。這就是那個用心疼過的孩子留給我的全部痕跡。不恨,也不怨。魔教教主蕭睿,本就是這種人吧!

花了三天時間才走出那片山林。這次出逃準備很充分,身上帶了很多飾品出來。蕭睿關我的地方很豪華,很多價值不菲的珠玉飾品。我只挑了最普通便攜的,省得變賣的時候被發現。

大隐隐于市。我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來到一個繁華的城市。有錢好辦事,即使一路上也遇到幾次追捕,總算是有驚無險。帶出來的東西賣了幾千兩,除去路上的花費還剩一千多兩。在一條幽靜的巷子買下一座小房子,請了一個廚娘一個小厮。不是我想找人伺候,而是現在的自己有很多事不能親自動手。請了大夫來治傷,花了幾百兩也才治好幾成。拖得太久,留下了嚴重的後遺症。左手無法握拳無法伸直,右臂只能舉到齊肩高度。也只能到此為止。剩下的幾百兩必須得省着花了,城裏的花費不比山裏,什麽都得花錢。

廚娘的手藝很好,小厮也很機靈。兩個人把事務料理的井井有條,我只需每日坐在家中就好。無需出去抛頭露面,也免了很多危險。

春節越來越近。廚娘和小厮都放假回家了,只剩了我一個人。廚房裏的東西備的很齊,足夠我一個人吃上半月二十天的。做飯不太方便,每日只好做最簡單的菜式。肉,一次炖一大鍋。米飯,一次蒸一大盆。吃飯的時候只要熱一點就好,再配上一個蔬菜一個湯,仍然很豐盛。

年夜飯。一碗蛋炒飯,一碗蘿蔔湯。不是不想做點好的,而是無能為力。幽京的冬天不太冷,很少下雪,但是經常下雨,尤其是靠近春節的幾天。渾身的關節都在痛,痛到握不住炒菜的鏟子。

去年的春節,被雪掩蓋起來的屋子,卻暖的不像話。今年的春節,沒有一片雪花,卻是寒入骨髓。裹了被子窩在床上,睡不着。不遠處的兩個火盆就快熄了,想去加點木炭卻是無法動彈。也許應該考慮一下那個老大夫的建議。西北的沙漠地帶雖說艱苦一點,氣候卻是幹燥,對我的風濕大有好處。只是我這樣的身體,去了恐怕想養活自己也不太容易呢!想起那兩個人。崖邊怒吼出聲的蕭睿,與魔教教主談判對峙的謝文謙,希望,不要再橫生枝節了。一個高高在上的魔教教主,一個手握重權的異姓王,一個普普通通的山野農夫,本就是應該毫無關系的三個人。忘記,對每個人都好吧!

裹着被子沉沉睡去,醒來發現已是換了房間。房間不大,卻很雅致,也很暖和。抱着被子坐起身,想起昨晚那縷若有若無的清香,應該是迷香一類的東西吧!只是不知道這次做客邀請的東道主是誰呢!

身上暖洋洋的,渾身的疼痛也減輕了許多。嘴巴裏有一種濃濃的草藥的苦味,看來在睡着的時候被人灌過藥。藥效不錯,比那位為我瞧病的老大夫開的藥好多了。

外間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擺放東西的聲音。很輕,很小心的樣子。穿衣下床,來到外間。外面已經沒人了,卻是擺好了洗漱用具,餐桌上也擺好了精致的早餐。

微微一笑,既來之則安之。洗漱,用餐。清粥小菜,包子糕點,都很美味。早餐過後來了兩個大夫,一個年輕人,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兩人在我身上折騰了很久,卻沒有開任何藥方。下午的時候又來了四個大夫,都是老頭子。六個人又折騰了一番,然後一起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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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一天起每天晚飯後都要喝一碗苦的要死的藥,接受一次漫長的針灸,臉上也被敷了一層碧綠色的藥膏。效果不錯。臉上很癢,疤一天比一天淡。左手也開始能夠握拳,只是仍舊無法伸直。右肩也不再疼痛,慢慢能夠舉過頭頂。只是,左手和右臂仍舊無力,變天的時候渾身仍是疼痛難當。我已經很是滿足。風濕,即使在現代也無法根治,更別說在醫療如此落後的古代。只是不知道,到底扮演好心人的是誰呢!

被帶到這裏已經半個月,今日正是元宵節。院子裏挂滿了各式花燈,房間裏也挂了兩盞。早餐有一碗酒釀湯圓,味道很不錯。小院裏人不少,丫環小厮廚子管家等,再加上每天來來往往的大夫,只是沒有一個人同我說話。每個人都是低眉斂目,只管做自己的事情。我也沒有嘗試詢問,在幕後人出現之前,即使問了,也是沒有結果吧!

“看不出來,你倒是安心的很!”一個聲音在床頭響起。

從午睡中醒來,看向站在床頭之人。陌生的聲音,陌生的臉孔,陌生的身形。錦衣華服,蟒袍玉帶,金冠束頂,面帶微笑,姿态優雅。我可以确定,這個人,我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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