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何霧是見過江煙彈琴的樣子的,但彈的都是非常舒緩安靜的曲子,節奏比較輕緩。
整個人十分平和。
可那天晚上,她跟洛澤較勁時,何霧第一次見她彈節奏那麽快的曲子。
手指很靈活地在黑白琴鍵上飛舞。
整個人變得跟尋常見到的樣子完全不一樣,她的目光裏藏着一絲悲切。
曲子節奏明快,旋律激昂高亢,卻讓人感覺在黑暗裏籠罩着憂郁的灰色。
江煙當時彈的曲子叫《克羅地亞狂想曲》是作曲家赫吉克譜寫,鋼琴家馬克西姆·姆爾維察演奏的鋼琴曲。
何霧後來去了解這種曲子時,才知道,這是一首以克羅地亞在經歷戰争後為背景譜寫的曲子。
戰争後的克羅地亞廢墟一片。
周遭一切死氣沉沉,毫無生機。
幸存下來的人們,擡頭望着天空,戰火的硝煙,彌漫在頭頂的上空。
希望似乎都被人性的黑暗碾碎。
絕望卻無法吶喊。
就在這時,有人看到戰争後的克羅地亞的廢墟上——開着一朵白色的小花。
像是在絕望裏尋求的到新生。
後來,江煙告訴何霧,其實在一開始,她并不願意學鋼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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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任何東西都沒有什麽欲望,她總是能輕而易舉地得到太多東西,反而就沒了期待。
之所以會一直在彈鋼琴,一方面的确是因為有人對她的影響。
但還有更重要的一部分原因是——在彈鋼琴的時候,她似乎能感覺到自己的那種共情能力。
感受曲子裏的悲歡離合,仿佛能夠看到那個世紀裏存活的人們。
他們的生活,他們的世界,他們的熱愛。
在那時候,她會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會覺得,其實應該要好好的生活。
去堅持做一些事情。
跟這個世界和社會搭建起來溝通的橋梁。
何霧在聽她說起這些時,突然發現自己目光根本無法挪開。
她好像被她深深吸引住了。
她喜歡這樣的江煙。
但那好像是後來才意識到的。
那天晚上,洛澤也拿出了自己的大招。
他彈得是小提琴最難的十大協奏曲之一,貝多芬《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技術上非常有難度,在月光下,他就像是一個王子。
将貴族氣質,展現得淋漓盡致。
何霧都看得呆了。
這樣的洛澤她也是第一次見。
但僅僅是面上的表情。
內心是沒有江煙剛才彈鋼琴曲時那麽起伏的。
也是在那瞬間,何霧再次意識到自己跟他們的區別在哪裏了——她少了那種與生俱來的底氣。
無論是在面對生活,還是所擅長的東西時那種自信。
她在泛黃燈光處,給他們兩個鼓掌。
發自于內心的。
覺得他們很厲害。
并渴望自己将來某一天——也可以那麽厲害啊。
-吃過晚餐後,洛澤提議三個人玩鬥地主。
不玩錢,輸得人就說一個小秘密。
關于什麽的都可以。
何霧最先婉拒,“不了吧,明天淩晨還要出發去看日出呢,晚上早點睡。”
江煙也說,“是啊,晚上早點睡吧。”
洛澤就以為她們應該不會,怕輸。
才會拒絕的。
或許人都有那種逆反心理吧,越是做不了的事情,越是想做。
洛澤死纏爛打,就是要玩。
不玩就蹲在她們屋門口,賴着不走了。
“玩嘛,玩嘛。
又不玩錢,就是打發時間。
難得大家一起出來玩,平常哪裏有這樣的機會。”
“我都這麽求你們了!”
“就是鬥地主,很簡單的。”
“不會我可以教你們啊。”
太聒噪了。
江煙跟何霧真是受不了他。
江煙輕輕挑眉:
“你确定要玩?”
洛澤仿佛看到了希望,目光一閃:
“對!”
江煙搖了搖頭,“可是我們倆對你的秘密不太感興趣唉。”
什麽?
這是在指他會輸的意思?
洛澤還沒有來得及回擊,江煙跟何霧一個對視:
“要不然,咱們玩錢吧。”
洛澤站直了身,“玩真格的?”
江煙勾嘴一笑:
“當然。”
“怎麽,你怕?”
洛澤嗤笑:
“你怕什麽。
我是怕你們到時候輸得太慘。
我不好收錢。”
江煙冷冷一笑:
“呵。”
“的确是會輸得很慘。”
洛澤以為她怕了,勢在必得。
江煙皮笑肉不笑:
“但還是玩錢,更刺激些。”
何霧全程沒有說話。
在洛澤的印象裏,他一直都認為她是很溫順的女孩子。
每次出去玩還是在一起吃飯,她都是說話最少的那個,情緒也一直很柔和,說話都不會大聲。
有時候江煙跟自己互怼。
她還會幫自己說話。
這次洛澤提出玩鬥地主,也是想何霧活躍些,所以才提出不玩錢,大家娛樂下。
誰知道江煙硬要玩錢。
他便問她,玩錢可以嗎?
何霧反應了兩秒鐘才點頭,“啊,可以的啊。
其實我都可以的。”
洛澤知道,她又在遷就他們倆個了。
玩之前,他還狠狠瞪一眼江煙,要是何霧輸了,你就完蛋了你。
江煙搖了搖頭,沒有接過話。
洛澤就以為她在反思自己。
在開局前,洛澤心裏還在擔憂,要是何霧輸很多怎麽辦。
心裏想,要是她帶回輸了很多的話,自己就偷偷把錢還給她吧。
可他怎麽也沒想到——輸得最慘的人,并不是何霧。
而是他……
這是他根本沒想到的。
他以為她們兩個根本不會玩,但其實她們兩個玩的比他還溜!
何霧還承讓說,是手氣好。
可洛澤是會玩的,知道她不單單是手氣的問題。
開局,何霧就拿到了地主。
她選擇接下地主。
沒有慌亂。
按說新手的話,應該很怕獨當一面的。
想找個隊友一塊更有把握些。
但她特別沉穩。
拿牌的手勢也是。
一只手穩穩的抓住牌,另外一只手搓牌,理牌的姿勢也非常順手。
當時洛澤就有些猜想了。
但覺得應該不太可能吧。
何霧她看着就不像是個會玩牌的啊。
可沒想到她一氣呵成。
一條龍走完了走順子,順子走完了,就三帶一。
牌好的洛澤他們倆都接不上,就算接上了也會被她壓住。
第一把就讓洛澤心裏沒了底。
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看向江煙,她聳聳肩說,“是你自己講要玩的,我怎麽拉都拉不住啊。”
何霧一邊洗牌一遍收錢,臉上笑意淺淺:
“手氣好手氣好。”
洛澤壓根沒辦法回神。
這根本不是手氣好吧?
就鬥地主的套路,未免太熟悉了些。
幾局下來,洛澤更加确定,何霧是會玩牌的。
而且還是個高中。
他一臉你未免也隐藏得太深的表情看向她問道,“你是會玩牌的吧?”
何霧無辜的眼神看向他:
“我也不是很會唉。”
洛澤哼了一聲。
我是信了你的鬼!
何霧吐了吐舌頭,以表誠懇:
“是真的啦,可能是我們家以前樓下有個棋牌室,每天路過都會看一眼。
嗯。
反正天天看,天天看嘛。
就記下來了。”
何霧以前跟江煙說過,她在莫城就住在煙火氣息很足的地方。
在那兒,一眼望去可以看到燒烤夜宵攤、便利小賣店、菜市場、小吃街等等,這種自成一體的小區居民街,自然少不了棋牌室。
一般小區的負一層,或者是第一層會改成開放式的棋牌室。
以麻将和撲克牌娛樂為主。
通常在下午或者是晚上,會聚結一批人。
每次下午何霧放學回家的時候,都會路過一樓的開放式棋牌室。
總會看到裏面的大人,玩麻将的玩麻将,打牌的打牌。
小孩子嘛,總是有樣學樣的。
眼睛到了什麽,或多或少都會記下來。
久而久之。
即便是你沒有經常觸碰這樣東西,但還是會喚醒肌肉記憶的。
這就是成長環境。
江煙會玩牌,純屬于娛樂。
有時候她跟隔壁職校喊她江哥的小弟們一塊打游戲,無聊的時候,就在網上打兩把鬥地主。
她悟性高。
只要知道怎麽玩。
都不會輸太慘。
洛澤就比較慘了。
雖說家裏是開夜總會的,玩的東西不少。
但沒有幾個人是敢帶他玩的,他也就是嘴皮子溜。
真要實戰。
也是不行的。
輸到最後,他都仰天長嘆了。
好歹讓他贏一局,也不至于這麽悲慘啊。
最後說不玩的時候,洛澤非得要她們兩個贏得跟他說個小秘密。
見她們倆好像都不太樂意的樣子,又退而求其次說,那其中一個人也行。
反正你們倆都穿同一條褲子。
不分你我了。
江煙跟何霧對看一眼,又看了看贏了的一把錢。
想了想。
做人還是留一線吧。
可是誰說呢?
何霧好像沒有什麽秘密。
以前藏在心裏的事情,到現在看來,其實都不是什麽事兒。
而且總不能告訴別人說,她到現在,嘴上能夠很輕松和人提起父親了,覺得已經接受了父親離去的事實。
可是她每天都在想。
尤其是一個人的時候。
更是。
所以她選擇了沉默。
她沉默。
江煙就開了口。
她抿了抿嘴唇,輕輕開口:
“我……”
“嗯,我覺得吧,我,嗯,應該是有喜歡的人了。”
“而且,還是那種戀愛的喜歡。”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
“開口去告訴。”
“那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
1:
《克羅地亞狂想曲》的背景來源于百度百科介紹。
2:
後面的鬥地主情節,并不鼓勵未成年人玩牌,只是想表達,有些的青少年會在這樣的環境裏成長,會對大人的所行所為有所好奇。
即便不刻意去學,也會娛樂。
自己要有分辨能力,不要過多接觸。
3:
我猜江煙告白應該是沒敢的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