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收到了簡訊的何霧,霎時眼淚就掉下來了。
她用力抱住自己的雙腿,渾身都在發抖。
明明一切都因她而起,可是周圍的人卻沒有絲毫責怪她的意思。
還盡可能地在照顧她的情緒。
這讓何霧不知道應該怎麽承受。
她沒有去回江煙的簡訊。
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間,呆坐了一個晚上。
并不是傲嬌不想回,而是她現在不知道該要怎麽去回。
腦子亂糟糟的。
她似乎慢慢開始有點開始理解,有什麽事情都不想去麻煩別人的母親了。
明明每一次的麻煩,都會給旁人增添了困擾。
可他們都會選擇說沒事。
這種感覺,對于她們這樣從小就很獨立慣了的人來說,是真的特別難受的。
-何霧一直沒回信息,江煙一個晚上也沒有睡得很踏實。
時不時就會拿起手機看看她回了沒。
脖子上傷口的疼痛感已經消散,但在比較顯眼的位置,一眼就可以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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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煙想用什麽遮住傷口,她擔心何霧看到這個傷口會內疚。
但醫生又交代,最好不要悶着傷口。
通風易結痂。
留不留疤倒不是江煙擔心的問題,她就是擔心何霧。
從警局後她就一直悶悶不樂的。
真怕她又多想。
那條信息是江煙在輾轉難眠後,打着江媽媽的名義給發的。
信息發出後,想她回,但又不想她回。
她回了簡訊,證明她需要自己的陪伴。
她不回,說不定是已經睡着了。
但也有概率是沒有。
江煙也沒敢确定。
第二天難得她起得很早。
想去看看何霧醒了沒,但發現,她都已經在給陽臺的花澆水了。
陽臺的花花草草是何霧前段時間給置辦的。
還教江煙怎麽照料這些東西,從怎麽除草到光照時間,再到如何澆水,她不僅口頭上教她,還會給她寫在備忘錄裏。
她說,這些花花草草都是生命。
都可以陪在人的身邊。
江煙點點頭。
确實如此。
但又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
“早啊。”
江煙上前跟她打招呼。
何霧放下噴壺,回她一個笑,“早。”
她很疲倦。
這是江煙的第一反應。
江煙問:
“你昨晚上,沒睡好嗎?”
何霧也看了她一眼:
“你看着也是呢。”
江煙如實回答:
“擔心你嘛。”
何霧準備去拿小鏟子的手,微微一頓。
又笑了笑:
“我有什麽好擔心的。”
江煙嗯了句。
好像在那瞬間,突然沒了話說。
兩人似乎都察覺到了。
何霧試圖活躍氣氛:
“你昨晚發信息給我的時候,我已經睡着了。
真的挺困的。”
江煙讪笑:
“嗯。
給你發完信息,見你沒回,我也睡着了。”
明明兩人都提到了睡字。
可心裏似乎都很清楚,其實誰也沒睡吧。
但是誰也沒有拆穿誰。
察覺到情緒好像突然一下子斷了半截的那種感覺,就是在這種時候。
明明兩人都說了話,可就是覺得,好像什麽也沒說。
或者說是,說了還不如不說。
像是被什麽給堵到了。
像是話被堵到了喉嚨口。
又像是那顆心,被什麽給堵到了。
找不到出口。
-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到一月中旬。
學校發了再有兩個禮拜就期末考的通知。
也就是說,過了期末考後,就是放寒假了。
很快,除夕夜就來了,那是真正意義上的新年。
意味着,所有在外飄蕩的游子,都應該回家過年了。
那時,三個人的傷口已經全部都愈合了。
但在江煙的脖子上,還是留下了細微的疤痕。
估摸着是還要過一段時日,才可以徹底消除。
可江煙那時,剛好收到了學校的邀請函。
邀約她代表城北十七中,去參加市裏的跨年晚會。
還是電視臺轉播的那種。
江煙是想拒絕的。
但校長說,是上面的人親自點名的。
實在是難以推脫。
江煙主動去問了何霧的意思。
幾乎是潛意識裏的。
想要問問看她的意思。
這一問,就打破兩人之間堵得慌的隔閡。
何霧說,可以去試試看啊。
畢竟也算是個大舞臺呢。
何霧并不知道,大舞臺對于江煙來說,已經沒有什麽吸引力了。
她在意的是,她想不想自己參加。
她想不想看到在舞臺上自己。
“那我們到時候一起去。”
江煙說。
何霧擡起手,笑了笑:
“我可能還不夠格哦。”
腕部受傷的地方,腫了好幾天。
雖然現在已經消了腫,但想要靈活使用,還是需要些時日的。
江煙也知道,她之前情緒上的低迷,或許是跟這有關系。
其實即便是沒有受傷,以何霧現在的水平,是可以彈出音符,但——真的拿不出臺面。
這就是從小開始學,和後來半道出家的差距。
江煙不想聽到她這麽說,撒嬌說道:
“你很快就會有機會的嘛。”
“而且你以後,一定會比我彈得更好。”
何霧不置可否。
她哪裏敢有這樣的期許啊。
可是心裏還是會有一個目标。
倒不是覺得能夠比江煙彈得更好,而是希望自己将來有一天——也可以站在舞臺上表演,甚至參加各種個樣的比賽。
打開自己的視野,去認識那些一起玩音樂的人。
去做一些自己覺得有意思的事情。
而不是被眼前的生活的困擾。
那一定會特別讓人興奮和感覺到自由的空氣吧。
何霧在心裏想。
-雖然何霧還沒有到時機可以登臺表演,但是江煙給她弄來了一張內場邀請函。
這是何霧沒敢想的。
畢竟那樣的跨年晚會,并不是尋常人可以進場的。
“這樣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啦。”
為了讓何霧放寬心,江煙還說,洛澤也去。
但他是電視臺樂團的小提琴手。
早幾年就入選了。
何霧在心裏感嘆,他們可真優秀啊。
不僅家庭背景條件好,更重要的是,他們自身也很努力。
本來他們就站得高,看得遠。
還特別接地氣。
這樣的人,怎麽會不讓人喜歡呢。
如果不是因為父親的那場意外,自己可能根本沒有機會認識他們吧。
不是因為跟他們認識,何霧根本不會意識到自身的問題。
更不會去想,自己渴望的生活會是怎麽樣。
只會在塵土裏掙紮。
說不定一輩子都會過得更壓抑。
雖然現在比以前好一點了。
但只要遇到那些事情的時候,還是會顯現出來。
到底要怎麽樣,才可以徹底擺脫啊。
白天何霧故作正常。
可是一到了晚上,這樣的情緒就會将她包圍。
她甚至害怕聽到手機的提醒聲。
總覺得是母親在召喚她回去。
讓她回到她原本的生活裏。
不要去做那些不切實際的夢。
別以為自己有幾分姿色,就覺得那是天分。
真是可笑。
可內心底裏,還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這麽輕易就放棄了嗎?
這不是你自己的人生嗎?
既然軌道在半路已經偏移了,為什麽不好好地享受這個過程呢?
那麽着急的去否定自己做什麽?
難道就真的心甘情願地回到的原來的地方?
像是黑白無常代表着兩種想法的小人一樣,一到夜裏就開始拉扯着何霧。
何霧知道——這一切,最根本的問題,還是出在她沒有跟母親和解的問題上。
她以為走得很遠,先前察覺的那些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
但好像不是這樣的。
她似乎需要回到母親的身邊。
跟她面對面的交談,才算是徹底可以放下。
歸根結底。
不論是怎麽樣,她都是要回去一趟的。
總結出這個最終結果後,何霧先前的焦慮,好像在那瞬間消失了。
剛好在這時,江煙主動來問話。
兩人的關系在這之後,又遞近一步了。
原來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即便是互相喜歡和有好感的兩個人,都會經歷幾個過程。
并不是在一開始,就互相很熟悉和了解彼此的。
-雖然江煙并不在意她脖子上的那條淺色的疤,但是何霧特別在意。
從前她的在意就是自責。
但現在更多的是,想找個什麽辦法,将那條疤痕隐藏起來。
又不是特別刻意的那種。
雖然圍巾可以很好的遮蓋。
但并不方便江煙登臺演出啊。
眼下距離登臺演出大概還有二十多天的時間。
江煙在練習登臺演出的曲目,何霧就在想着這事兒。
而且還要背着江煙去準備。
要不然被她知道了,就沒了期待值了。
可是——要想個什麽辦法呢?
何霧從來都沒有那麽絞盡腦汁地想過。
江煙瞧出了她的不對勁,問過她,但被掩飾過去了。
好吧。
既然不想說,她就不多問了。
為了慶祝自己可以參加市裏的跨年晚會,其實就是随便找了一個理由,江煙特地買了電影票。
講真。
這可是她第一次買電影票。
雖然是有點誇張。
但的确如此。
買電影票這點子,還是洛澤想出來的。
當然不是給江煙想。
而是他自己總結出來給他自己用的。
通過何霧給他約飯局的建議,洛澤自己延伸出了,其他的可能性。
比如說,最近電影院上了一部還不錯的電影,比如最近誰誰出了新的專輯,可以一起去買……
舉一反三不要學得太快。
稍稍有點進展,這人就來炫耀。
江煙都捂住耳朵表示不想聽了,但某人還是說個不停。
那沒辦法。
只能借鑒一下。
用在了何霧身上,約她去電影院看個電影。
在黑燈瞎火下,那種身體靠近的微妙感。
哇~但對于洛澤當時提出來的這點。
江煙是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自己是個正經人怎麽可以做出那樣的事情呢!
再說了,看電影多俗氣。
洛澤翻一個白眼。
哦。
我信了呢。
所以當幾個人在電影院碰到的時候,何霧是覺得好巧。
但江煙尴尬得腳下都可以摳出個三室一廳了。
尤其是洛澤沖她那微妙一笑時。
江煙心想,唉。
以後還是別嘴硬了。
就坦然承認也不會怎麽樣的啊。
作者有話要說:
江煙:
啊。
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