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何霧第一次沒有聽完一整場演出就先退場了。

可能她不應該用退場來形容，而是逃離。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再次見到日思夜想的那個人時，第一反應竟然是想要逃掉。

時隔六年多之久，雖然江煙把頭發剪得很短，臉上再沒了從前的笑容，可何霧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

何霧渾身在發顫。

莫名的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

一直到出了音樂廳，這樣的情緒，也沒辦法好轉。

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哭得那麽傷心。

可眼淚水，怎麽也沒辦法控制住。

或許是因為——見到了自己想要的見到的人，開心到流淚嗎？

好像不是這樣的。

何霧否認。

也許更多的是因為，江煙跟自己記憶裏的不一樣了。

在旁人眼裏，何霧是發光發亮的，可只有何霧自己心裏清楚，在江煙面前，她很渺小。

而且，她離自己好遠，好遠。

自己無法靠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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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會很難過。

何霧在心裏告訴自己，現在你該知足了吧？

可以在自己生活的城市裏，見她一面。

而她也抵達到了，你根本看不見的高度了。

所以還是不要再有其他不切實際的想法了吧。

可還是忍不住地想要打探她的消息。

在演出的當晚，莫大的官方微博就被轟炸了，不論是在現場看演出的同學，還是看直播的觀衆，都在找那個彈鋼琴的演奏者。

何霧沒有看完演出。

不知道後面發生的事情。

但她後面去看回放，發現直播的鏡頭無意間切到了在彈琴的江煙身上，在那一閃而逝的畫面裏，她微微低着頭，很專心地在彈琴。

所有人被她的顏所吸引。

她目光清冷，不茍笑意。

白到發光的皮膚，讓她在一群人裏，脫穎而出。

到微博上找人的，幾乎都是女生。

她們瘋狂地想要再聽一次這個演奏者彈琴。

說是想聽彈琴，其實重點是什麽，路人皆知。

何霧在摁滅手機之前，點了截屏鍵。

盡管大家的模樣都變了些，可那種悸動，卻無法改變。

何霧每隔一會，就會去官微看看有什麽動靜。

但聊來聊去，都沒有什麽新的進展。

都是一些小迷妹在說江煙有多帥，多好看。

何霧心裏五味雜陳的。

說不上來什麽滋味。

又會去想，演出都結束了，她應該很快就會離開這裏了吧？

說不想見到，那肯定是想跟她說說話的呀，可又怕時間過去了太久，中間兩人都沒有聯系，萬一，別人問一句，我跟你認識嗎？

就很尴尬了。

再加上，當年何霧走之前的時候，兩人還鬧了點不愉快。

何霧就更沒那個膽了。

可她都到自己的城市來了，難道就真的這樣過去了嗎？

何霧想讓自己平靜下來。

但起伏的心跳和不斷跳出來的群消息，讓她根本無法做到。

-何霧為了進一步知道樂團的後續消息，還在微博上加了一個群。

每個時刻都會有人在裏面分享自己最先知道的小道消息，何霧從來不在裏面說話，但她關注每一條信息。

有同學打聽到小道消息說，那個藝術團的樂隊，可能還會去一趟莫大理工學院，和周邊的一些高校，應該沒那麽快離開的。

何霧突然松了口氣。

只要沒那麽快走就好。

何霧翻開自己的微信通訊錄，她在找自己有沒有認識的朋友，可以搞到隔壁理工學院的演出門票。

雖然不敢跟她碰面，但偷偷去看她的演出，應該沒什麽問題的吧。

何霧有些小雀躍。

這是在離開城北後的這些年裏，她所沒有過的期待。

通訊裏剛好有一個理工學院的學長，已經研究生畢業，現在在莫大當輔導員。

之前來莫大玩的時候，對何霧一見鐘情。

通過各種渠道，終于加上了何霧的微信。

讀大學的那幾年，有數不清的人，用各種方式來加何霧。

但有的加了，根本沒敢跟她聊天。

何霧也懶得去清理，她不怎麽玩微信，就連動态都沒幾條。

再加上她平時也很忙，有時候即便看到了信息，也就瞥一眼。

重要的信息她才會回複。

何霧點開對話框。

有些猶豫。

這個在理工學院的學長，之前連續給她發了好多消息，但何霧都沒有回過。

時間久了，學長發的也就沒那麽頻繁了。

就偶爾逢年過節，或者是有什麽特殊日子的時候，會給她發來問候。

何霧通常在很長的時間後，才會給他條回複。

比如說，他發來：

[元旦快樂，小學妹。

]隔很久何霧才會回：

[嗯，元旦快樂。

]他再說些什麽，何霧就不會再回複了，兩人的關系僅此而已，何霧也從沒有主動找過他。

現在——因為有所求，何霧能夠想到的只有他。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總覺得是在利用人家，利用完了，就給丢掉了。

可也不是白讓他忙活的呀？

給他點報酬也是可以的。

但萬一人家要的不是報酬，而是其他呢？

兩個小人在何霧的腦海裏打架。

最終何霧也沒有了辦法了。

唉！

不管了！

就這一次！

再不可能會求到他頭上。

編輯好信息發出去後，學長很快回複。

[有！

當然有了啊！

就算沒有，我也給學妹弄到來！

]何霧突然踏實了點。

但心裏還是有點不安。

學長的熱情，何霧隔着屏幕都能感覺出來。

過了兩分鐘後，學長有了回複，說票已經弄到了，但要她晚上去理工學院那邊拿。

何霧沒想那麽多，覺得人家幫忙弄到了票，自己過去拿也是應該的。

就應下了。

學長高興得不行。

忙說：

[那可說好了啊，晚上你過來我們理工學院，正好我帶你走走。

]何霧只在意什麽時候可以拿到票，其他一概不在意。

她說了句謝謝後，摁滅手機。

這次理工學院的票拿到了，後續還會去哪所高校呢。

希望在那所高校裏，自己也有認識的人吧。

要是沒有認識的人，花錢去買，也不是不可以。

這種欠別人人情的感覺，并不是很好。

-系裏專業老師的電話，是在何霧已經準備出發去隔壁理工學院的時候，打過來的。

說是系裏有晚宴。

要她一起來吃。

何霧大學四年都是跟着這個老師繼續學的鋼琴，老師很器重她，有演出啊，還有兼職之類的，都會喊她。

這個專業老師，跟給她票的導師不一樣，導師是指導她寫論文的。

指導論文的導師，是個女老師。

何霧特地選的。

而這個專業老師，是個有個上了年紀的老頭。

也不能說是老頭吧，就是有點兒顯老。

專業能力不可挑剔。

但就是有個毛病，愛喝酒。

特別喜歡吃酒局。

還喜歡帶漂亮的女學生一塊出去吃。

但他帶過那麽多的學生，就只有何霧一個人，從頭到尾都在拒絕跟他一塊吃酒局。

以前也暗示過，老師也是要面子的，萬一惹惱了，專業分給的不高，可是會影響獎學金啊，甚至跟将來是否順利畢業挂鈎。

但何霧壓根沒放在心上。

她自己什麽水平，她心裏清楚。

她也不怕事兒。

真要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破呗。

就這樣，何霧以為自己順利畢業，就可以不用再碰上這些糟心的事情。

但偏她又留在了莫城。

還天天往來莫大。

少不了要打交道。

他發出邀約，何霧本能拒絕。

對方有些訝異，似乎這是個很難得的飯局。

“确定不來？

這機會很難得的。”

何霧心裏想着快點去理工學院那邊拿到門票，沒工夫跟他扯皮。

“很抱歉呢，段老師，晚上是真的有事。

您吃好。”

“好吧，那也不勉強你。”

“不過，小何啊，也別怪老師沒提醒你。

你這樣子，早晚都得吃虧的。

而且，你要知道，那些你瞧不上的，可是多少人争着搶着。

別太清高了。”

何霧知道他在說什麽。

自己選擇的路，她從來不後悔。

“嗯，知道的。

謝謝段老師。”

電話挂斷。

何霧在原地深深呼出一口氣後，出發去隔壁理工學院。

她現在想不了別的事情。

滿腦子都是什麽時候可以拿到門票，下次可以再見到江煙是什麽時候。

-此時莫大餐廳的門口，早就拉好了橫幅。

今晚上，已經結束了在莫大演出的藝術團成員們，受到莫大音樂系領導們的宴請。

熱鬧不已。

出席的都是院領導們。

還有一些專業課的老師，以及優異的學生。

大家都在餐廳的門口，等待貴賓的到來。

角落裏有學生在小聲議論：

“不知道那個彈鋼琴的女演奏者會不不會來。”

“應該會來的吧，這麽大場面，這麽多領導呢。”

“我好像看到小道消息說，她這個人比較孤僻，不愛吃熱鬧的飯局。”

“是嗎？

我還是蠻想看到她的啊。”

“我還聽說，本來今晚上段老是打算帶何霧師姐來的。”

“真的嗎！

何霧學姐要來？”

話說到這裏時，藝術團的成員們，剛好抵達。

議論聲小了。

“但好像段老還是被她給拒絕了。”

“不是吧？

何霧師姐這麽厲害的麽？”

“噓噓噓，你小聲點。

這在系裏傳很久了，具體事情我下回跟你說，但今天何霧師姐應該是來不了的。”

“為什麽啊，真的挺想見到她的。”

“人過來了過來了，別說了。”

讨論聲至此結束。

但藝術團成員裏有一個人卻定在原地，無法向前走一步。

有人喊她：

“江~，你不走嗎？”

“你們先進去吧。”

看着在網上傳的沸沸揚揚的人朝自己跟前走來，原本在角落裏小聲議論的幾個女同學，經不住露出激動的小眼神。

是江煙啊。

近距離看比網上看更帥！

而且，個子也很高。

做出迷妹姿态的女同學們，絕對沒有想到的是，在很多年以前，江煙在某個人的面前，也曾和她們一樣。

江煙站定在她們跟前。

迷妹們一時不知道該要如何跟她打招呼。

江煙先開了口，問：

“何，何霧她今晚上，真的不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江煙：

膽子真不小，我都來了，某人竟然還敢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