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019 更新

019:

所謂物以稀為貴, 一堆裏面的“一顆”,好像沒什麽可心疼的,或許對林嶼秋來說, 只是掉根頭發而已。

但是吧, 震驚過後的林以沫還是小氣地想:那也不用給整顆,半顆也行啊。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沈老太太終究沒忍住,沈家本就是暴發戶出生,她向來眼皮子淺,人也出了名的摳門, 在看到粉鑽被楚憐确定是真的後,又聽林嶼秋說是給沈家養林以沫的補償,她當仁不讓地認為合理且應該。

他們沈家确确實實真金白銀地養了林以沫十年。

這顆粉鑽他們拿着,理所當然。

她才不管林嶼秋怎麽活過來了, 什麽時候回來的,聽林嶼秋又說還要算另外的賬,她哪裏還忍得住, 跟他客氣什麽?

老伴就是太好說話了。

“你說得沒錯,我們沈家養了林以沫十年,你大可以去問問, 我們讓她上最好的學校,受最好的教育,沒有丁點對不起她。倒是她, 親妹妹和她開個玩笑, 她就能狠心地報警,把親妹妹送進警局!如今你回來了正好,這顆鑽石可以抵銷林以沫十年來在我們沈家的開銷, 但我孫女的這件事,我還要跟你好好算賬呢!”

她氣憤地下了床,沈崇華意思意思地拉了下,順勢想看看林嶼秋到底要做什麽,這裏好歹是醫院,是他們沈家的地盤,林嶼秋來者不善,可沈家也不能随随便便就被欺負了去。

沈老太太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正在雷區蹦迪。

林嶼秋早從另外兩個林嶼秋那裏得知他們回來後,發生的所有事情——

其中最能體現林以沫在沈家過往生活的情形:林十三被逮到警局,聽到女兒被沈家趕出家,還被沈佳佳雇人威脅林以沫要拍女兒照片。

結果從沈老太太嘴裏說出來,成了沈佳佳的一個玩笑,還是林以沫狠心。僅僅一段話,就可以窺探到林以沫十年來在沈家過得什麽樣的生活。

這也正是林嶼秋為什麽要來見沈家人的原因。

親眼見到、親耳聽到,他才會有着更真切地認知,即使愈是清楚地知道寶寶在他失蹤過得非常不好,他的狀态就愈差。

他站在“正常”和“瘋狂”中間的那條天平線上,沈老太太的話,成功讓天平線往“瘋狂”那方向傾倒。

然而林嶼秋面上依舊笑盈盈,沒有任何變化,不過手指松開了女兒,十指相扣,放在膝上,目光落在沈老太太那張布滿溝壑、卻看不出絲毫屬于老人慈愛神态、令人作嘔的臉上。

現在的林嶼秋确實沒辦法動用任何靈力,一旦動用,他堪堪維持平衡的身體将徹底潰敗,沒了身體,虛弱的元神要不了多久也會消散。

那不是他想要的結果,即便是為了女兒,他也要好好護着這具破爛不堪的身體。

沈老太太對上林嶼秋的目光,莫名覺得很不舒服,下意識縮了縮脖子,接着又用更大的聲音道:“我說得都是事實!試問哪會有當姐姐的,就因為妹妹開個玩笑,狠心到把妹妹送進少管所的?!”

林嶼秋食指輕點,用好奇的口吻詢問:“什麽樣的玩笑?”

沈老太太卻不願多說了:“總之,就是很小的一件事,我們沈家把她養大,也不求她報答什麽,好好的一個小姑娘,卻變得心狠手辣,對妹妹沒有絲毫愛護之心,簡直……”

“秀春。”她後面的話,被突然插話的沈崇華打斷了。

沈崇華也從床上下來,他越躺後背泛起來的不安越濃,權衡之下打斷了沈老太太,見他下床,沈才太太只是得不甘心地閉了嘴,趕緊過去扶他。

“林先生,兩個孩子之間的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更改,沒必要再拿出來說事。”他望向安靜聽着的林以沫,道,“既然你回來了,報酬也給了,我們沈家和你、還有那個孩子就此兩清。”

沈老太太扶着他的手用力。

沒聽那個林嶼秋嚣張的還想和他們算其他賬嗎!

怎麽就兩清了!

林嶼秋輕輕松松就能拿出一顆成色好價值高的大粉鑽,說不定還有其他好東西,既然他要算賬,那就好好算算,讓他脫一層皮,才能消了林以沫帶給他們沈家的那口惡氣。

“兩清?”

仿佛聽到好聽的笑話,林嶼秋笑出了聲。

他笑得突然,連沈老太太都感覺到不對:他瘋了嗎?

林以沫從笑聲中聽出了不安,覺得她爹的狀态和剛才不一樣了,以至于她産生了想趕緊帶着林嶼秋離開的想法,但林嶼秋忽然站了起來。

“第一個問題,”他目光輕飄飄地落向明顯緊張的楚憐,“為什麽把寶寶接到沈家?你最好不要用‘為了寶寶好’這種理由來搪塞我。”

林以沫本來想對她爹說離開的話,聞言又沉默了。

這其實也是她想知道的答案。

楚憐明明不待見她,當初為什麽又非要把她接到沈家?

她那會兒不願意,爺爺奶奶也不願意,但楚憐說她是親生母親,在法律上她是林以沫的監護人,她強硬要把孩子接過去,爺爺奶奶也沒辦法。接着又對爺爺奶奶說,帶她去沈家可以給她更好的生活。

那個時候的小沫沫不懂,後來就明白爺爺奶奶為什麽妥協了——他們是真的相信楚憐會讓她過上更好的生活。

而他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鄉下養的孩子能有什麽出息?兒子不在了,他們即使有心,也沒辦法給孫女創造更好的生活環境,跟着生母去到大戶人家,總好過跟着他們兩個老人過貧苦日子。

等她終于能夠偷偷跑回去找他們,想告訴他們,她不喜歡沈家,不喜歡媽媽,她寧願和他們生活在鄉下……然而,回應她的是他們的墳墓。

楚憐身體抖了起來,瞳孔猛地收縮。

因為在林嶼秋說話的同時,她腦海裏還聽到了林嶼秋的另一句話,她敢肯定,其他人都沒有聽到,只有她聽到了。

——“記住,這只是利息。”

是前天晚上她模模糊糊聽的那句話!

一瞬間,她全身的毛孔過電般地張開,無形的恐懼籠罩住楚憐,讓她看向林嶼秋的眼神仿佛看到惡鬼——是他!那晚是林嶼秋!

那天晚上的所有記憶潮水般地在腦子裏炸開,楚憐承受不住這種附骨般的恐懼,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她指向沈老太太,啞着聲音說:“是她!”

“楚憐!”沈老太太大怒。

真相是将林以沫接過來轉移沈佳佳的病氣,說白了就是讓林以沫來給沈佳佳擋災的,然而這樣的話當然不能對外說,更不能對林嶼秋說。

楚憐已經控制不住恐懼全部說了。

聽完後的林以沫倒不怎麽憤怒,就覺得很好笑。

她想過很多種原因,唯獨沒有想到會是這種可笑的理由。

她終于對楚憐說話了:“既然把我接到沈家的作用是替沈佳佳擋災,你為什麽要教我讨好沈家,要讓我對沈家百依百順?為什麽對我沒有一丁點愛護?為什麽總是打罵我?按理說,我替沈佳佳擋了災,這麽多年她健健康康的沒生過病,我卻體弱多病,好歹也是你們沈家的恩人,不應該對我好一點嗎? ”

林以沫總算明白她內髒的那些損傷怎麽來的了。

她就說嘛,和爸爸生活的時候,她一直很健康,即使不小心感冒,一劑小兒感冒靈下去就痊愈了。

可到了沈家,剛開始的兩三年裏,她老是生病,一年至少有十個月需要吃藥,并且很難痊愈。

後來大一些後,身體才好轉了些,但還是不太好,随便一個小感冒都能讓她嚴重到發高燒。

……

林以沫問這些話的時候,只是單純表達自己的疑惑,沒有注意到林嶼秋已經低下了頭。

說個不恰當的比喻,殺豬之前,也得把豬養得白白胖胖的呀。

她實在搞不懂沈家的腦回路,既然要利用她替沈佳佳擋災,正常思路難道不是對她更好一些?

哦,她差點忘了,沈家人并不是正常人。

畢竟她一個爹不在娘不愛的“孤女”,想怎麽對付就怎麽對付,給她一口飯随便養着就足夠了——都能做出讓一個小孩擋災的事情來,還指望他們能有多餘的良心?

面對林以沫的質問,楚憐啞口無言,如果沒有林嶼秋帶給她如影随行的恐懼,她肯定會辯解,但現在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沈崇華和沈老太太臉色十分難看,到底不是什麽光彩的事,現在被林以沫質問,瞬間撕下了他們遮羞的面皮,又是尴尬又是惱怒。

“什麽擋災!一派胡言!”沈老太太狠狠瞪向楚憐,“我看你是腦子進水,盡說些狗屁不通的話來!”

暴發戶出身的沈老太太并沒什麽文化,惱羞成怒之下,吐出一些潑婦罵街的肮髒下流話來。

她聒噪難聽的聲音戛然而止。

林嶼秋手腕微擡,清風卷過,砰的扇在沈老太太臉上,那力量帶着她的身體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牆上,再摔落下地,她痛苦地抽搐身體,張嘴吐出一口血,那血裏包含好幾顆牙齒。

“你太吵了。”

輕柔的聲音在房間裏響起,低頭的林嶼秋緩緩擡眸,面上一直挂着的笑意連同血色緩緩消失,蒼白的五官悄然攏上了森然的鬼氣,他的瞳孔消失了。

林嶼秋的雙眸已經被一片血紅蔓延,而在血紅之中,又游弋着讓人毛骨悚然的黑霧。

林以沫:“!”

是個人都能看出林嶼秋狀态不對勁,她急得眼眶都紅了,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變成這樣了。

“爸……”她剛剛出聲,林嶼秋指尖往她身上一點,林以沫的身體便軟了下來,他接住,輕輕放在沙發上。

“寶寶,對不起。”血眸中的黑霧更濃郁了,他蹲身半跪在沙發邊,手指克制地在女兒臉上撫過,最後俯身在女兒眉心落下溫柔一吻。

終究還是沒有控制住。

對不起寶寶。

以後就讓另外兩個林嶼秋陪着你。

他們勉強能照顧你。

我是一個不合格的爸爸,但爸爸想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殺了他們,為你報仇。

林嶼秋手指顫抖着,将左手食指上不起眼的戒指取下來,這是他的儲物戒,他已經抹掉了精神印記。

然後,他在林以沫指尖抹過,取了女兒一滴血融入戒指,再把戒指套在女兒小小的食指上,戒指縮小了些,與林以沫的食指完全相合。

做完這一切,他重新站起來,身體搖晃了下。

而沈崇華和楚憐這才反應過來。

和那雙眼睛對上,沈崇華仿佛看到無數惡鬼朝自己撲來,他駭得全身發軟,一個字都說不出,蹭蹭倒退,撞到床角。

下一秒,他步了沈老太太的後塵。

楚憐尖叫一聲,不知哪來的力氣,雙腿有了逃跑的力量,她轉身跑到大門,轉動門把,卻怎麽都打不開!

眼見林嶼秋的視線朝自己看過來,恐懼讓她迅速朝沈雲峰待的裏間跑去。

然而她擰裏間房門,依舊擰不開——門被裏面的沈雲峰反鎖了!

“雲峰!老公!”楚憐忙拍打房門求救。

這個該死的女人!

門後的沈雲峰臉色難看到了極點,他其實一直在偷聽。

沒想到失蹤十年的林嶼秋居然回來了!還帶着林以沫上門算賬。

心裏的打算因為林嶼秋的存在全數打亂。

如今他們一家人都是傷號,誰知道林嶼秋會做什麽,沈雲峰又不蠢,他在裏間裏偷聽了會兒,随後用手機聯系醫院,讓他們趕緊派人過來。

剛做完這一切,外面就傳來重物砸地的聲音,然後是楚憐的尖叫,他立刻意識到林嶼秋動手了。

他做的第一個動作,是把裏間的門反鎖!

醫院的那些廢物怎麽還不來!

他陰沉沉地盯着房門,門外傳來楚憐驚恐地哭叫,然後戛然而止。

沈雲峰忍不住往後退,左看右看,着急忙慌地拿起床頭處的臺燈,剛剛拿起,他反鎖好的門就悄無聲息地推開了。

他瞪着門口的男人,對方猶如從地獄深淵裏爬出來的修羅。

不對,他還是人嗎!

“不知道為什麽,看到你……”林嶼秋蒼白的手指在太陽穴處按了按,他沒什麽表情地看着沈雲峰,“感覺就算将你挫骨揚灰也不夠。”

“你、你要做什麽!”沈雲峰厲聲道,“我已經報警了!”

林嶼秋血眸一轉,似是自言自語:“趁我還有幾分意識,不如将你魂魄凝練出來,再撕成碎片……”

“還要将這裏的痕跡消除,不能讓寶寶惹上麻煩。”

“動作得快點,時間不多了。”

……

與此同時,以“立和”醫院為中心,方圓五裏,只要在室外的人紛紛停下腳步,擡頭疑惑又震驚地看天。

剛剛還晴朗萬裏無雲的天空忽然之間黑了下來,烏雲壓頂,最中心的方向是立和醫院,那裏的雲層在瘋狂旋轉。

卧槽,這是什麽情況!

天現異象啊。

不少人拿出手機怼着天空拍。

年輕人驚奇又震驚,還有心思開玩笑:哪位道友在渡劫。

……

909VIP病房

林嶼秋停下了自言自語,邁開長腿,朝沈雲峰走去。

沈雲峰臉色慘白,瞳孔震顫,雙腿顫抖——

他看到林嶼秋身後憑空冒出一只修長白皙的手掌,然後那只手立掌為刀,非常精準地劈在林嶼秋後脖頸。

再然後,劈向林嶼秋的那只手出現了完整的身影。

那個人仔細端詳兩秒林嶼秋,搖了搖頭,将失去意識的他扶靠在門框邊,做完這一切,他才轉過頭,看向沈雲峰。

“!”

沈雲峰喉嚨因為恐懼發出咯吱的聲音——

這個人的臉,和林嶼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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