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其實也不全是為了葉兒,娘只是害怕,”對上兒子明明三歲卻澄淨得不可思議的黑眸,好象完全懂得自己似的,讓她忍不住的想一吐心曲,因為這着形同冷宮的院子裏,有誰懂得自己,有誰會默默陪坐一旁傾聽自己的訴說,“害怕自己只沉留與往日曾擁有過的歲月裏,再不能自拔;害怕自己也會如別的女人那樣,為愛瘋了狂了,在他的眼裏只是一則笑話,連影子也未曾停駐;我也害怕自己有一天再也忍耐不住嫉妒,不知會變得怎樣的醜陋猙獰,我,好害怕!”只因為她只江南的溫婉女子,所以只能默守着往日的情懷,在絕望的日子裏等待着再無可能的臨幸。不,不是的,她恨不得撕碎了那些妖嬈的體态,燒盡那纏綿的視線,她想學着一樣的狠毒工餘心計,若得獨占那魅惑眸光的片刻專注,她可以不再是她自己。因為不能愛着自己愛的人,只能恨那些能恨的人,愛情讓人痛苦,卻是自找的不能抛棄。怨不得人。
“所以,葉兒,我們離開這裏吧,在我變得難看讓葉兒讨厭之前,離開吧!”淚珠墜落幽幽深瞳,有太多的愛狠交織,傷痛不堪;有不舍,有深種的癡迷,在淚水中浸沾。
“好啊,娘,我們離開!”
稚嫩的語調淡淡的聽不出情緒,卻奇異的讓秋容的心漫漫的平靜下來,她又哭又笑的抱緊他,裝作沒察覺那瞬間僵硬的柔軟身軀,還有那眉宇微皺間的淡淡不悅,一迳道,“葉兒,葉兒,你怎麽那麽可愛,你是上天賜給我的禮物嗎?”
這個女人,真是夠放肆的,頗為惡心的感受濕意在頸側泛濫,他很是容忍的翻翻白眼,僅此一次。
“啊!爺!”嬌柔的嗓音呻吟着,染透了情欲的水眸癡迷的仰視着身上的男子,年輕俊美得近乎邪惡的男人,比女人還要精致狹長的鳳眸半眯,幽邃神秘。她情不自禁的看進那一方幽潭,因那抗拒不了的誘惑。
那眼裏毫不掩飾的張揚着炙狂的邪氣,血腥而暴烈,在那黑潭的最深處,只剩冷然一片的冰寒,象是要靈魂都在最深處冰凍。指甲無意識的劃過男人優美的背脊,剛才還充斥着情欲的水眸泛起深深的恐懼,并且毫不掩飾的呈與臉上。
“啊!”痛呼響起,赤裸的玉白身子毫不留情的被摔于地上,顫顫的發着抖,宮主好可怕啊!,“爺,饒我一次,柳兒再也不敢了。”她竟然忘了蕭野最讨厭別人盯着他的眼看。
“愚蠢的女人。”性感的男性嗓音如絲綢滑過空氣,華麗而危險,邪魅蠱惑人心的俊臉上不見絲毫的情欲痕跡,“為何總是挑戰本座的耐性。”
“爺,奴婢不是故意的,爺饒了這一回吧!”想施展自己引以為傲的媚功,唇邊重新勾勒出引得垂青的笑顏,不管怎樣努力,所有的精力像是在方才的驚鴻一瞥中耗盡,竟是恐懼得如軟泥委地,再也不能施展。
鳳眸轉暗,修長的手指纏繞玩弄着黑如漆墨的發絲,空氣中閃過危險的流光,輕輕啓唇,“邪影,處理掉。”
“不,不要啊!”
悲戚的慘叫聲結束在不知從何出串出的黑影中,立即消失于無影。
白夜雲對着司空見慣的場面,已然是到了麻木不仁的地步,在這‘無星宮’裏,最不值錢的就是人命,每天的每天,總會誕生幾抹新魂。
對于在宮裏權力僅次于蕭野的白夜雲來說,若沒有重大事件不會輕易打擾到深沉莫測的蕭野,但現在他的确是碰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
随意披了件黑衣,慵懶尊貴的氣質表露無疑,經歷三年,褪去了曾有的圓滑柔和,整個面容呈現刀刻般的銳利弧度,漂亮到了極點,甚至另人不敢逼視的完美。即使自小就跟随在他身邊的白夜雲也不由得贊嘆,這個男人擁有傲視群倫的武功,坐擁天下的權勢財富,睥睨蒼生的氣勢,是他一生追随的主子。
Advertisement
蕭野淡淡挑眉,“有事。”
坐下輕抿了口茶,白夜雲悠悠道:“秋容夫人來找過我,她希望離開‘無星宮’返回江南秋家。”
“秋容?”食指玩味的輕劃過着面,他的記憶裏毫無印象。
基本上只要沒犯任何錯,沒有惹惱蕭野,那些自願離開的女人就像再激不起主人半點興趣的玩具,可以輕易離開‘無星宮’,而不遭受任何為難。
白夜雲忍耐的撇唇,果然有夠無情,虧當初小姑娘為了他抛家棄夫——僅管是未婚的。可是一片癡情,不惜被逐出家門,瞧瞧現在的下場。雖然人家小姑娘是比他大了五歲,可是江南第一美人啊!
“我倒記得江南秋家幾年前,正式并入白道,與本宮為敵。”好象有點印象了,是個渾身帶着水氣的女人,比自己還大着幾歲,那時圖新鮮,好象帶在了身邊,以後就再沒見過了。
“就為了這事,值得你來一趟!”聲音低沉了幾分。
“當然不是,你的女人要帶你的兒子一起走,總該問下當爹的吧!”本來是件自己就可以作主的小事,但牽扯了七少爺——蕭如葉。
“原來還生了個兒子啊!”
女人也好,兒子也好,都不過是他的玩具,蕭野絲毫沒有做爹的自覺。漫不經心的揮手,“那就讓她帶走好了。”
“你确定?”雖然結果已擺在眼前,他還是有點吃驚,就這麽将自己的兒子送人嗎?
“兒子一個就夠了。”淡淡掃他一眼,邪冷幽眸無半分波動,“不過你倒提醒我一件事,流瑩的兒子應該五歲了吧!”
“是!”原來他還記得自己有一個五歲的兒子啊,白夜雲在心裏感嘆,面上卻是恭謹肅穆,不知蕭野怎麽想到這事。
“該找個人教他懂事了,我可不希望‘無星宮’下任的繼承者是個白癡。”
心下一凜,白夜雲多少猜到了他的心思,能挑出一個人作為繼承者,是蕭野對‘無星宮’僅作的義務,不管出于什麽原因,顯然已經抉定了大兒子了,那麽其他的對冷酷的蕭野來說,無異于廢物,再無存在的必要,這樣想來,還不如讓母親帶走了。“明白,我會親自教導他的。”
走出門,白夜雲懊惱的發現,因為蕭野的不在意,自己也懶得抽出精力關注大少爺——蕭輕塵,現在還是大字不識一個,那自己豈不要教得很辛苦,他只能祈禱大少爺是個天資聰穎的人,至少讓自己教得不要那麽辛苦啊!
不過,他猜,蕭野肯定不知道大少爺叫什麽名字!
透過窗棂,蕭如葉看‘無星宮’的左護法不知跟秋容說了些什麽,那婉約面容上閃過傷心,哀戚,有着難耐釋然,也許有不舍,也被深深的隐藏,畢竟是個高尚的女性,還是保有着一份在人前的自尊。
但看結果,從這裏離開該是沒有問題了。
不想面對呆會那女人的哭泣傾訴,如葉悄悄離開院落,向着自己發現的偏避處行去,他根本理解不了人怎會有如此複雜豐富的情感,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愛’字,就能産生那麽多變化莫測的情緒,在他着實是覺得不可思議,他——也會有愛嗎?
在幽靜的水潭邊抱膝坐下,将下颌輕抵在膝蓋上,遙望着天際,幽然黑瞳浮現淡淡的困惑,雖然很淡很淡,但還是可以看出是疑惑:會有什麽一天嗎?因為愛,将所有的感覺圍繞着一個人而轉,那太另人厭惡了。眸中隐現排斥,這種東西,他才不想要呢!
綠樹層層掩映,圍成半圓的陰影下,孩童單薄纖細的身影小小的一團籠在其中,前面清水一灣,斜陽的光輝照映在水面,蒙上一層金色,這一切美得像一幅畫。
但這并不是蕭野停下腳步投駐目光的原因,這之所以引起他的興趣,只因為他看到了寂寞的味道。原來寂寞真的可以看得出味道,一個背影,一灣水,一輪紅日,就是寂寞的味道。
一個小孩子,原來竟也可以這麽寂寞。
那是怎樣的一個孩子呢?腳朝前邁出,卻又停頓,只是一個孩子,萬一吓着他怎麽辦,每個人在沉迷于自己的時候,卻總免不了恐懼,厭煩了害怕的閃躲,心情不好時只想殺人。如果那個孩子對自己露出害怕的表情,自己也會忍不住将他殺了吧!
這樣的孩子,寂寞得舍不得殺掉。罷了,收拾起難得一次的好奇心,他欲轉身離開。那孩子似乎敏感得異常,查覺到了背後窺探的視線,緩緩的轉過了頭,剎那間對上了一雙澄淨的不可思議的黑瞳,是孩童特有的純粹的黑,像黑琉璃似的,漂亮極了。那瞳孔清澈得仿佛讓人一覽無餘,卻又什麽也沒看清。
多可愛的孩子啊!那眼裏沒有他預料中的驚懼,反而好奇似的,偏着頭看他,好象是在問,你是誰啊,為什麽躲在我後面不出聲呢?
像是受到魅惑似的,蕭野一步步接近,直到那小小的身影全在自己的籠罩之下,低着頭看他,鳳眸微眯,啞聲問,“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