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海倫（5）

離開畫廊時，多米尼克仍雙腿發軟。

“吓死我了！我差點當場尿褲子！”他由克裏斯攙着，顫顫巍巍地走向道路邊的長椅。他吓得不清，得好好緩一緩，于是像攤爛泥似的攤在了長椅上。

“你說畫中的那個海倫就是你先前在幻覺中見到的紅衣女子？”克裏斯把整張長椅都讓給了多米尼克，自己雙手插着口袋，站在一旁。

“一模一樣。那樣的大美女，我絕不可能記錯。”

多米尼克說完，覺得自己這句話有點怪怪的，連忙澄清道：“你別誤會，我不是那種愛好獵豔的色狼！”

“我知道。”克裏斯淡淡地說，“話說回來，這一切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你會看見海倫的幻影？”

“莫非崔斯坦的畫真的有……不可思議的魔力？”

克裏斯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崔斯坦已經死了，大概沒人知道答案了。”多米尼克嘟囔。

“他死得也很蹊跷。也許這背後有着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

“誰知道呢……”多米尼克垂頭喪氣。

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仰起頭，臉上又帶上了歡欣鼓舞的神采：“對了，克裏斯，你周六晚上有空嗎？”

“幹什麽？”

“我同學介紹了一家不錯的餐廳，咱們一起去吃個飯如何？”

克裏斯冷峻的表情一瞬間松動了。“就我們兩個？”

“就我們兩個。”

“這算是約會嗎？”

多米尼克的臉像被粉刷匠刷上了一層紅漆。“呃……那得看你的意思……你要是不願意，那就當作是普通的……”

克裏斯打斷他：“我很願意。”

“真的？”

“我一直在想你什麽時候才肯開口呢。”

多米尼克怔了怔，試探地問道：“我可以把你剛才的話理解為……你對我也有意思，但是在等着我主動約你嗎？”

他以為克裏斯會矢口否認，不料克裏斯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說：“是的。”

倘若不是旁邊還有路人，多米尼克一定會狂喜地跳到長椅上連做十個後空翻。

多米尼克沒有正裝，只能找身材相仿的同學借了一件。對方聽說他要去約會後，熱情地拿出十幾套衣服供他任意挑選，還叫了女朋友過來過來幫多米尼克“梳妝打扮”。當女朋友帶着一大包化妝用品出現在多米尼克面前時，多米尼克震驚得如同目睹了羅馬＃軍隊壯麗軍容而吓得丢盔棄甲的野蠻人。

“你這一大包是什麽？戰略物資？我只是出去約個會而已，又不是去打仗！”

女朋友說：“情窦初開的死基佬懂個屁，戀愛就是戰争！”

多米尼克被她有理有據地說服了，根本無言以對。

一番折騰之後，多米尼克覺得自己這人模狗樣都能去走奧斯卡紅地毯了。臨行前同學還賊兮兮地問他是否準備了安＃全＃套。

多米尼克誠實地回答：“我覺得不用吧，我們還沒發展到那個地步……”

“你懂個屁。戀愛就是戰争，德國佬打波蘭之前可沒跟人家吃飯逛街看電影過。”

同學好心地捐出了自己的存貨，和女朋友一起喊着“安全上壘！”歡送多米尼克。年輕的獵魔人覺得自己就像一只被科學家觀察記錄發＃情期的猴子一樣。

他在校門口同克裏斯碰面。克裏斯穿着一套淺灰色條文西裝，換了發型。多米尼克盯着他瞧了半天，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去畫廊時克裏斯好像也打扮過……難道那個時候他就對他……

——別胡思亂想了！多米尼克拍打着自己的臉。這是他們第一次約會，絕對不能搞砸！

餐廳離學校很近，步行就能到達。他們一路上聊着天氣、課程和校園新聞，十分鐘便抵達了目的地。餐廳外停着一輛外形惹眼的紅色哈雷摩托，大概是哪位客人的座駕。多米尼克總覺得這摩托似曾相識，卻想不起自己在何處見過。

多米尼克已事先電話預約了位置，所以直接向餐廳侍者報了自己的名字。侍者在預約名單上找到了他的名字，為他引路：“請往這邊走。”

他領着兩人來到餐廳幽靜一角，窗戶邊為情侶所設的專座。侍者所指的座位上，已有一名紅衣女子落座。女子出神地望着窗外，似在等待其他人。

“您的朋友已等候多時了，蒙塔萊先生。”侍者說。

多米尼克手足無措：“咦？是不是哪裏弄錯了？我和這位女士并不認識……”

侍者沒有回答多米尼克的問題，只是鞠了一躬，帶着職業微笑退下。

多米尼克轉向克裏斯，緊張道：“一定是他們搞錯了！”

克裏斯擡起一只手，示意他不必多說，雙眼緊盯着那名女子，像是恨不得用視線在她身上燒出個洞。

女子轉過頭：“請坐吧，人子們。”

多米尼克倒抽一口冷氣。“是你！”

女子正是他在幻覺中所見之人，亦是本傑明·崔斯坦畫中那位“特洛伊的海倫”。

“你是人是鬼？！”

“這個問題很複雜。”女子笑着說，“你們為什麽不坐下慢慢聽我解釋呢？”

克裏斯輕拍多米尼克的肩膀，對他耳語道：“現在多說無益，還是坐下來聽她說吧。”

多米尼克哼了一聲，雖然心裏既驚又怕，還很生氣（為什麽打擾他和克裏斯約會啊！），但他承認克裏斯說的對。于是兩人坐在女子對面。他們的座位專為情侶所設，是以一邊坐兩個人會十分擁擠，多米尼克只能同克裏斯擠在一起。

“你到底是誰？”多米尼克發問。

“你們二位都是獵魔人，見過各種各樣不可思議的現象，就算我說出自己的身份，想必你們也不會過于驚訝，所以我也不賣關子，就直說了。”女子将左手貼在胸口上，“我是天啓四騎士中的‘戰争’，你們可以叫我海倫。”

多米尼克拍案而起：“什麽？！”

餐廳中的客人朝他投來不滿的視線。多米尼克面紅耳赤地坐下，咕哝道：“這不可能，你在耍我們。”

“耍你們，我能得到什麽好處嗎？”

“天啓騎士只有在世界末日才會出現，你怎麽可能……”

海倫幹巴巴地笑了幾聲：“你們人類自誕生起就一直在自取滅亡，近幾百年來愈演愈烈，你以為世界末日還會遠嗎？”

克裏斯警惕地瞪着她，一只手始終擱在多米尼克身前，如果海倫突然發難，他随時可以擋住多米尼克。

“你有什麽目的？”

“我沒有目的。我只是在這個世界上随心所欲地四處游蕩，哪裏有趣事，我就去哪裏，偶爾也結交新友，拜會舊識。我是戰争騎士，我所到之處，必會發生争鬥。但争鬥非我之故，我從不煽動戰争，也不發起暴＃亂。戰争的種子一直埋在人類心底，只不過我身上散發出的力量能激起人心中的戰争因子罷了。歸根結底，戰争的根源還是在你們人類身上。發起戰争的是你們，承擔惡果的也是你們。我只不過是個旁觀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