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蒼白之女(2)

多米尼克和克裏斯坐在機場外的咖啡廳裏。他們剛剛乘飛機抵達這座南方城市。克裏斯的父親承諾開車來接他們,但下飛機後他們收到短信,因為路上堵車,所以克裏斯的父親會遲到約一個小時,讓他們先等等。

外面下起了雨,晶瑩的雨水順着咖啡廳的落地玻璃窗往下滑,像一條條透明的河流。多米尼克托着腮,沉重地問:“非要等你爸來接嗎?我們不能直接過去?”

克裏斯為了等待父親的聯絡,一直盯着手機,好像它是一個随時會爆炸的炸彈。“很遠。打車很貴。而且是他委托我們辦事,由他負責接送難道不是理所應當的?”

“嗚啊,你的态度……跟自己老爸這麽公事公辦?”

“他都不把我當兒子了,我還能用什麽态度對他。”

“我們可以坐巴士去。”多米尼克提議。

克裏斯擡起眼睛,又迅速将目光轉回手機:“那樣很麻煩很累。”

“沒關系,我不怕麻煩也不怕累。”

“我怕你累着。”

多米尼克在椅子上扭動了一下。“克裏斯,以前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一本正經地說情話的樣子特別性#感?”

“你是第一個。”

克裏斯的手機響了。他接起手機,潦草地應了幾句,然後對多米尼克說:“我爸已經到了,在前面的街角等我們。”

他們結了帳,在咖啡廳門口被大雨阻攔了腳步。

“鬼天氣。”多米尼克嘟囔,“沃爾夫岡跟我說就算晴天也應該随身帶傘,我總把他的話當耳旁風。”

克裏斯脫下外套,罩在兩人頭頂:“走吧。”

他們頂着外套在雨中狂奔,準确地說是多米尼克茫然無措地跟着克裏斯狂奔。克裏斯對這地方挺熟,多米尼克卻連路都不認識。

在大概是克裏斯口中“前面的街角”的位置停着一輛SUV。克裏斯拉着多米尼克跑向SUV,一把打開後車門,把他塞了進去,自己坐進副駕駛座。

“開車吧。”他說。

多米尼克還沒反應過來,SUV便緩緩啓動了。

“抱歉遲到了這麽久。”駕車的男人說,聲音低沉有力,像是慣于發號施令,“路上因為交通事故,堵車堵了很久。”

“沒關系。”克裏斯說。

“後面的小子是誰?”

“他是多米尼克,我的大學同學,一名獵魔人,同時也是我男朋友。”

SUV猛然剎車,多米尼克差點飛出座位。他絕望地閉上眼睛,以為克裏斯的爸爸要怒吼着“你們兩個給我滾下去!”或者至少也是“叫那小子滾蛋!”結果半天都沒聽見怒吼聲。他戰戰兢兢地睜開眼,只見一只髒兮兮的流浪狗正勇敢地橫穿馬路,待它從車子前經過後,克裏斯的爸爸才重新發動汽車。

多米尼克想,我是不是應該打個招呼?不然也太沒禮貌了。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莫裏森先生您好,很高興認識你。”

莫裏森先生“嗯”了一聲,權當回應。多米尼克覺得他大概不怎麽高興認識他。

“我們直接去墓地吧。”克裏斯說。

“我也是這個意思。”莫裏森先生說。

三人一路無言,車裏的氛圍冰冷得仿佛南極,就算從座位下面突然冒出一只企鵝多米尼克也不會感到奇怪。

他喟然長嘆。離家前他對教父說他們要去見克裏斯父母,沃爾夫岡高興得手舞足蹈:“你們這麽快就見家長了?你們要結婚了嗎?我個人認為還是不要急着結婚為好,你們都還年輕嘛,等大學畢業事業穩定後再讨論這種事也不遲……啊,是不是應該準備點禮物送給克裏斯的爸爸媽媽?”

——根本沒你說的那麽輕松愉快啊教父!多米尼克沉痛地想。

SUV穿過城市,駛向郊區,大約一個半小時後,在郊外一座荒涼得貌似已經廢棄了幾百年的墓園外停下。墓園四周圍着生鏽的鐵栅欄,幾只烏鴉蹲在大門頂上,充當守門人的角色。當三人穿過大門時,它們發出“呱呱”的尖叫,像是喑啞的嘲笑聲。

雨已經停了,但天空依舊晦暗陰沉。莫裏森先生領頭,輕車熟路地在墓園中央找到了傑瑞德的墓碑。墓碑上除了傑瑞德·莫裏森的名字和生卒年月外沒有多餘的字。與周圍破敗老舊的墓碑相比,傑瑞德的墓碑顯得嶄新極了,但它立在這麽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還是讓人覺得十分凄楚可憐。

多米尼克縮着肩膀,緊緊貼着克裏斯,希望能從他身上分到一點暖意。

“這地方……好荒涼啊……”

墓園杳無人煙,別說來掃墓的人了,連放在墓碑前的花也一朵都沒見着,更別提瘋長的野草和穿梭在墓碑間的野生動物了。墓園似乎根本沒有得到妥善的管理,簡直像一處荒地。

“本地絕大多數人都信教,死後葬在教堂的墓地裏。”克裏斯解釋,“但傑瑞德是自殺的,依照教規,自殺者不能升入天堂,教堂的墓地不肯收他,所以只能葬在這座墓園裏。但這裏的管理不是很好。”

“原來如此……”

墳墓上的泥土是新的,顯然被人挖開過,然後又填上新土。

“怎麽發現屍體不見的?”克裏斯問。

莫裏森先生嘆了口氣。多米尼克發現他們父子倆長得很像,尤其是那雙綠眼睛,他幾乎可以想象克裏斯老了之後是什麽模樣。

“是一個靠盜掘屍體敲詐勒索的犯罪團夥。”莫裏森先生說,“他們從墓中挖出屍體,然後向死者家人勒索錢財,如果不乖乖給錢,就要毀壞屍體,讓死者不得安息。最近發生了數起這樣的案件,所以警方在墓園布控。那個犯罪團夥盯上了傑瑞德的墳墓,夜裏盜掘時,被警方抓了個現行。當時他們已經打開棺材了,棺材裏空空如也,屍體不翼而飛。”

“會不會是他們已經盜走了屍體,但為了脫罪,故意說棺材是空的?”

莫裏森先生搖搖頭,“他們是被當場抓獲的,根本來不及轉移屍體。”

克裏斯盯着弟弟的墓碑,表情變幻莫測。“既然他們是靠盜屍敲詐勒索,那麽他們選擇的死者一定是過世沒多久、仍有家人可以被勒索的。埋葬在這個墓園裏的人數量本身就不多,很多人已過世幾十年,傑瑞德算是比較新的,再加上墓園管理不善,沒有夜班管理員,所以傑瑞德才會被盯上。那麽有沒有可能存在着兩個犯罪團夥,他們彼此之前沒有聯系,各自犯下案件,前一個團夥早已盜走了傑瑞德的遺體,後一個團夥姍姍來遲,結果被警方抓獲?”

“我也考慮過這個,但是不大可能。據被抓獲的人交代,他們掘墓前事先調查過,傑瑞德的墓沒有被挖開的痕跡,四周的土都是舊的。即便有其他的犯罪團夥先一步盜走遺體,那肯定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可我們從來沒有收到過敲詐信息。也就是說,就算傑瑞德的遺體很久之前就被盜走了,盜屍者的目的也不是勒索錢財。”

克裏斯陷入沉默,多米尼克則打了個寒噤,皮膚好像恨不得從他身上剝離,落荒而逃似的。假如盜屍者的目的不是敲詐勒索,那又是為了什麽呢?多米尼克知道幾個有可能的答案,它們個個都讓人胃裏犯酸水,比如盜屍者有戀屍癖,或是需要一具屍體來完成某種犯罪活動,抑或是……需要屍體來進行某種不為人知的邪惡魔法儀式。他覺得最後的答案最有可能,畢竟被盜的遺體不是別人,恰好是克裏斯的弟弟,克裏斯家傳承着獵魔人的血統,甚至還有一位現役獵魔人。遺體被盜和這個有關嗎?

克裏斯問:“警方有什麽線索?”

莫裏森先生搖搖頭:“沒有。他們認為屍體很久以前就被盜走了,但犯人是誰、目的為何,他們也沒有頭緒。”

“你因此來找我?”

“我有種直覺,這起案件屬于你的領域。”

克裏斯輕輕嘆息一聲,轉向多米尼克:“你能不能進靈薄獄看看?”

“現在?”

“嗯。如果盜屍者想用傑瑞德的屍體進行什麽魔法儀式,或許靈薄獄中會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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