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尤斯圖習慣早起鍛煉,所以每天上班的時間也很早。平時都是他先把軍部需要烏利亞過目的資料整理好,再泡杯咖啡,等元帥來上班。

他今天和往常一樣來得很早,只不過還沒來得及泡咖啡,蘭斯洛特就已經到了。

“呦,蘭斯洛特,你來這麽早呀?”尤斯圖對他打招呼。

“元帥交代的事情不敢怠慢了。”蘭斯洛特将外套脫下挂在門口的衣架上。

尤斯圖還在整理着文件,蘭斯洛特走進去對他說道:“你每天都來這麽早嗎?”

尤斯圖笑笑:“是啊,我不像這麽勤奮的人嗎?”

“還真不太像。”蘭斯洛特也是耿直。

尤斯圖“嘁”了一聲,沒再理他。

尤斯圖把已經整理好的文件交給了蘭斯洛特,将最後一些工作收尾。就起身走到會客廳,慢條斯理地磨起了咖啡豆,甚至還是用很古老的手搖磨豆機。

蘭斯洛特聽到聲響朝他望過去,那個手搖磨豆機蘭斯洛特在第一次進這間辦公室時就已經注意到了,他一直以為只是古董擺件放在那裏,沒想到是真的有人在用。

“要杯咖啡嗎?”見蘭斯洛特看過來,尤斯圖問道。

過了幾秒,他又頓了頓補充:“不過只有美式。”

蘭斯洛特覺得稀奇,加上今天起得早确實有些注意力不集中,便應下了。

沒過多久,蘭斯洛特身旁就多了一個冒着香氣的祖母綠色的金釉陶瓷咖啡杯。

尤斯圖也端着一杯靠在落地窗旁邊的柱子上,見蘭斯洛特拿起聞了聞,又喝了兩口。

“我泡的怎麽樣?”尤斯圖問他。

“咖啡品質很好,泡咖啡的手藝也不錯。”蘭斯洛特的評價很中肯。

尤斯圖聽到他的評價笑了笑又說:“不過看你的表情好像和評價對不上,是喝不慣這麽苦的嗎?”

他一直覺得蘭斯洛特不應該像是在軍部的人,而是哪家嬌生慣養出來的小少爺,喝咖啡也一定是加糖加奶的那種。

蘭斯洛特将咖啡杯連同杯碟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只是覺得有些奇怪罷了。”

尤斯圖:“奇怪我還會泡咖啡?”

蘭斯洛特:“不止是這個。”

他看着咖啡杯解釋道:“自從我認識你們以來,在地下城也接觸到了不少人,感覺地下城好像和我想象中的或者是之前接觸到的不太一樣。就比如來自地下城的你,我都覺得不像是會提前上班或者會泡咖啡的。”

尤斯圖一杯咖啡很快見了底:“那你覺得地下城都是什麽樣的人?”

“有些是懶惰不求上進,還有是冷酷無情。”蘭斯洛特想了想,“但是這段時間我認識的來自地下城的幾個人就好像完全是我認知的對立面。”

“你說的确實也有。不過地下城的人也是人,和帝國皇室貴族一樣的人,只不過是因為出身卑微,能夠成功或者出人頭地的機會很少,真正留給他們的路幾乎都是需要用血鑄成的。”尤斯圖說着,将自己的咖啡杯收了起來。

“不過地下城有在刀尖上求富貴的人,當然也有安安穩穩過日子的人,而且後者才是真正的大多數,就算是在最陰暗潮濕的角落,也有人在努力的活着。我也是命好,遇到了老大才能有今天,那工作能不賣力麽。”

蘭斯洛特聽到他的話點了點頭,淺藍色的眸子裏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尤斯圖覺得氣氛有些壓抑:“哈哈哈說些別的吧,其實我喝咖啡也沒什麽別的原因,就是當年第一次出地下城見到這麽個新奇玩意,就想着如果以後不在地下城生活了,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

“烏利亞早上也喝咖啡嗎?”蘭斯洛特問道。

他也不知道怎麽了,尤斯圖剛剛說地下城的時候,他腦子裏第一個浮現出的就是烏利亞。

“哪能啊,他可不喝這麽苦的東西。就是因為他我才天天只能喝美式。”

“為什麽?”蘭斯洛特疑惑。

尤斯圖滿臉苦澀:“因為我只要一買牛奶,我自己還沒見到就沒了,全進他肚子了。”

蘭斯洛特被他這話逗笑了。

回想起上一次去烏利亞家中的時候,蘭斯洛特忍不住問道:“我還好奇一點,為什麽烏利亞那麽喜歡喝牛奶。”

尤斯圖撓了撓頭,又把蘭斯洛特的咖啡杯也收了起來:“我問過

他,但是他不給我說,你可以自己問他試試。”

兩人的早間閑談最後在讨論烏利亞為什麽那麽喜歡喝牛奶的話題上結束了。

或許是喝了有些過于苦澀的咖啡,又或許是他們正好聊到了牛奶,蘭斯洛特突然想起那天在地下城偷偷帶回來的那一袋牛奶糖。

心裏暗暗盤算,打算今晚回去吃一顆。

蘭斯洛特:“蟲淵傳回來的數據分析有問題,數據也不夠,需要讓研究院重新分析。”

尤斯圖接過蘭斯洛特遞來的文件,他連着翻了幾頁。

“寫這麽多還不夠嗎?這些文件好像和我之前給烏利亞看過的差不多。”尤斯圖有些摸不着頭腦,這世界上有三樣他搞不定的東西,一個是人際關系,還有一個就是這看得讓人頭暈的學術報告。

蘭斯洛特:“這些數據全是基于昨天之前做出來的,軍部的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蟲淵相關研究院肯定已經得到消息了,如果按照烏利亞得到的情報消息晚了一個月,那這些數據都有問題。”

尤斯圖繼續翻着文件:“在這上面的日期确實寫的是今天。”

“可能是覺得我看不懂,在這應付我吧。”蘭斯洛特捏了捏眉心,這幾天龐大的工作量讓他有些力不從心。

蘭斯洛特不說尤斯圖還真忘了這茬事兒,現在可不是烏利亞坐鎮。前腳剛上任的代理元帥,後腳就被人家來了個下馬威。

“研究院的人沒這麽多心眼,如果真的是有關蟲淵的,就算是連夜趕趕不出來,也不會交假的文件。”尤斯圖将手裏的文件攥緊,“這招也太損了,你看出來了可以說是沒注意,如果你沒看出來那他們可就有文章做了,媽的,真是欺負人欺負到他爺爺頭上了。”

尤斯圖心想,這烏裏亞前腳還沒走兩天呢就敢來整這些幺蛾子,而且自己又不是死的,蘭斯洛特哪裏輪得到讓別人欺負。

“我去查這文件經手的都有誰,看不把他們揪出來。”他有些憤憤不平。

“別急,不用查。”蘭斯洛特制止住他。

“啊?為什麽不查,烏利亞走還沒二十四小時這些人就敢動手腳,你再這樣放着不管還

等他們蹬鼻子上臉?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呢,你這不燒別人也就罷了,現在是被人家燒了自家後院還都不着急的。”

蘭斯洛特一本正經的糾正他:“我這不是新官上任,就是暫時代理而已。”他面上沒什麽情緒,看起來十分冷靜。

尤斯圖快給他氣笑了,心說他這剛認沒多久的大哥別是個傻的。

“你确定不查嗎?”尤斯圖問他。

“不查。”蘭斯洛特回的很果斷,“你剛剛說研究院不會有這些歪心思,那你有能夠直接拿到真實數據,但是不打草驚蛇的辦法嗎?”

尤斯圖回憶了片刻:“這個簡單。但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麽不查,這樣放任他們,以後不會收斂只會更過分。”

“你覺得會是什麽人調換了文件?”蘭斯洛特問他。

尤斯圖還在為蘭斯洛特打抱不平:“不服你的人。”

蘭斯洛特盯着堆在桌子上的紙張,目光微斂:“這些人能在有關蟲淵的文件上動手腳還不被發現,其中必定有軍部觸及到核心勢力推波助瀾,但如果我們現在去查,能查出來的不會是幕後真兇,也可能是被丢掉的棄子。”

他這句話的主語用的是“這些人”,而不是單指哪一個。

尤斯圖聽完他的話也回過了味兒,能夠這麽巧妙的偷換數據,肯定是知道蟲淵真正的情況,那麽這件事情肯定不可能只是一兩個人就能做成的。

蘭斯洛特繼續:“這件事找不出真兇也就沒什麽要查的必要了,畢竟敢和軍部作對的也就只有那麽一個勢力了。”

“你是說皇室的人?”

蘭斯洛特擡眼:“這不是肯定了麽,你是現在才反應過來?”

“我當然知道是皇室的人,但是沒你想的那麽深。”尤斯圖連忙打哈哈。

蘭斯洛特看破不說破,他終于知道為什麽烏利亞說尤斯圖不适合做這個代理元帥。

他将手合到一起,抵在下巴上:“還有就是你說的,肯定不能就這麽放任不管,我們面上不做,但背後還是得有動作。你先拿到新的數據分析,我需要按照那些數據去準備物資。”

怕尤斯圖又不懂為什麽這麽做,他

補充:“既然他們給我們謊報數據,就是想要擾人視聽誤判前線情況。軍部開戰前要先準備作戰物資,他們估計也知道蟲族大戰戰前物資申請流程很繁瑣,因為蟲族大戰需要機甲出征,準備的東西更多。戰前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命,他們想借助我們的手延誤戰事。”

尤斯圖自然沒有蘭斯洛特想的那麽深,聽蘭斯洛特說完他才恍然大悟,臉都氣得有點紅。

“還需要我做什麽?”尤斯圖問。

“你只用幫我拿到正确的數據就可以了,之後的戰前物資準備我來決定。不過我們準備也不能擺在明面上,如果真的是皇室暗插進來的眼線,我們的動作他們肯定也能知道,也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好惹的。”

尤斯圖應了一聲,自顧自的悶頭又做了會兒別的工作,突然轉過來說道:“我之前一直覺得你和我差不多都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就之前在宴會的時候你出手打人也是,不過今天又是讓我見識了,卧薪嘗膽,暗度陳倉,足智多謀,深謀遠慮.....”他在努力的搜索着自己的詞語庫。

見尤斯圖沒完了,蘭斯洛特揉了揉太陽穴,打斷了他的話:“別亂用成語。”

不過經尤斯圖這麽一說,蘭斯洛特還真是覺得自己好像變了不少,這事放在以前他肯定立馬要去找人,非要查個水落石出不可。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腦子中突然閃出了烏利亞在那天宴會後他們倆的對話。

“我在等待。”

“你不着急嗎?”

“就因為這點事情着急,蘭斯洛特上校你這副官做的還是有很多東西要學。”

......

可能潛移默化的變化自己是看不出來的,只有借助旁人的眼光才能窺探這一絲一毫不可察覺的積累。

時間過得很快一轉眼已經是傍晚了,殘存的夕陽幾乎是貼着落地窗的地面散了進來,帶着些金色的暖意落到了蘭斯洛特的臉上。

他的側臉被光線照的更加柔和,整個人的唇角輕輕勾起,回想起那人只對他變化情緒的黑色眸子,不禁溫柔的笑了出來:

“可能是因為烏利亞元帥教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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