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不知道他那樣算不算得上是所謂“無私的愛”,我只知道我從來不能有。我放不開,自殺說好聽了是為了洛予辰将來的幸福,說難聽了就是我真的實在放不開,又不能縛着洛予辰,只好用這種方法一了百了。
夏明修顯然不如我了解洛予辰,或者像我一樣雖然明白卻傻得寧可打落門牙和血吞,在洛予辰出來之前把淚水擦幹了,裝作一副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他拿着那把平安符,從“悲傷的情人夏明修”又變身成了“多事的朋友夏明修”,壞壞地嘲笑着看着從浴室出來,一臉尴尬的洛予辰。
他問他:“我搬進來之前問你的問題,你現在終于想通了吧。”
想通什麽?我不知道夏明修所謂的那個問題是什麽,只是洛予辰明顯有點惱羞成怒,卻是佯怒,而後他坐到夏明修身邊,瞪着眼臭了一會兒臉,突然嘆了口氣,很釋然地笑了。
接着他有些好奇地問:“你那時候怎麽就知道了?”
“拜托,明眼人招眼都看得出來好不好!”夏明修滿不在乎地“切”了一聲,很有些得意地笑道:“你明明早就喜歡上他了,自己拉不下臉來,還嘴硬着不願意承認,變着法子欺負他,看他難過你就開心,什麽德性!”
這個“他”,難道說的是我麽?
“……天下也只有肖恒死心眼到那種程度,”夏明修接着說,搖着頭大大地嘆息了一番:“被你虐成那樣還對你死心塌地。你們啊,兩個極品,絕配。”
肖恒的話,那就是我了。
可是如果是我的話,為什麽洛予辰不僅沒有反駁,反而有點羞愧并且略表贊同地笑笑。
夏明修笑着說洛予辰喜歡我,洛予辰笑着表示同意。
我看着他們,我覺得我一定是在做夢,一切都不是真實的,我在做一個極其荒誕不經愚蠢可笑的夢,幾乎快要笑醒了。
這算什麽?怎麽這麽輕易地,洛予辰就變成喜歡我的了?
生前禱告了無數次的美夢成真,卻非得是以這種方式麽?
我不明白,三個月前他冷酷無情惡言相向地逼我搬走,在我面前和夏明修卿卿我我;兩個月前他還不準夏明修在他面前提我,厭惡到毀屍滅跡地把我留下的照片都全部燒掉;現在,突然,說那是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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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叫喜歡?那算什麽喜歡?喜歡的結果就是毫不留情把我逼上絕路嗎?
洛予辰可以恨我,可以厭惡我,可以鄙視我,可以不屑我,畢竟我雖然沒有滔天大罪,但是強迫了他的感情,對不起他在先。但是他不能喜歡我,如果他對我有千萬分之一我對他的感覺,他都才是十惡不赦的那個人。
十年,天知道在他身邊,我過得多苦。天知道我忍了多少委屈忍了多少痛,每天受到他身體上和精神上的雙重折磨,每天卑微地在他腳邊祈求一點點的憐惜和關注。
十年,我默默地活在他身邊,一點點在沈默中死亡,最後的一段日子,我幾乎是神經質地每天早晨起來,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死。
現在想想那是抑郁症是吧,我居然被逼到那種地步。
我被一種叫洛予辰的東西給魇住了。他就像一片沼澤,暗無天日地徹骨絕望,把我活生生地一點一點溺死。
之間我拼命地求救、讨饒,他看不到,也聽不到。我承受的所有辛酸和絕望,他統統不知道。
在那樣的絕情之後,他沒有任何資格說他愛我。
他不能現在才說他愛我。
家裏沒有神龛一類的東西,夏明修就把那些平安符用一塊上好的絲巾包了,收在櫃子裏。
直到今日,直到此時此刻,我才終于不能再昧着良心說他是虛情假意,我才終于真正認識了夏明修。
他明明偷偷哭了,但是還是笑着對着沒心沒肺的洛予辰,像一個好朋友一樣幫他,沒有為自己說一句話。
好像一切倒過來了,我成了十年前的他,他成了十年前的我。因果循環報應不減,十年前的我陪着洛予辰為了他難過,現在他陪着洛予辰為我擔憂。
且不管那擔憂到底是看着洛予辰的面子還是發自內心,私底下都苦到心裏,都不能有一句怨言,這我太清楚了。
回頭想想,我在洛予辰身邊的時候,他眼裏只有夏明修;而現在夏明修在他身邊,他卻想着我。我和夏明修這到底算什麽?他的紅玫瑰與白玫瑰嗎?
現在是牆上的蚊子血變成了心口的朱砂痣,床前明月光變成了衣服上的飯粘子?
簡直是沒事找抽。
洛予辰這樣做,身邊的人都只能被他傷害。我已經不在了,夏明修這麽好,他應該珍惜才對。
夏明修從來都替人着想着,他不會像洛予辰一樣自己心情不好就真的能出一整天也不讓別人拍出一張有他笑臉的照片這樣的事情。夏明修為了身邊的人,即使在生活中也可以做一個稱職的演員,不管有多痛多難過,在想哭的時候卻必須要笑的話,他還是能笑得很燦爛。
雖然他終于還是走上了和我一樣錯誤的道路。在洛予辰面前裝堅強,然後自己偷偷舔傷口,我還是覺得因為他确确實實要比我堅強,所以他應該能夠最終獲得他應得的一切。
希望這個比我完美比我堅強的人能夠取代我,給洛予辰幸福。
春節放假,對明星們來說也是不可能的事情,從初一到初五洛予辰和夏明修就忙于參加各種娛樂節目,在鏡頭前玩游戲玩得不亦樂乎,娛樂觀衆也娛樂自己。
洛予辰的新專輯在發售之前,那首新創作的歌就已經作為提前曲目在電視和電臺循環播出,有的時候走過大街,整條街都是那種淡淡的溫馨和悲傷,特別是夜幕降臨的時候,聽得人心裏很痛。
洛予辰被拉到了電臺的錄音演播室,講述這張新專輯和這首歌背後的故事。
“這張專輯創作的過程中,有遭遇什麽困難嗎?”女主播柔和的聲線通過話筒,連着看不見的線,傳給所有在關注着他的人們。
“沒有。”洛予辰微微笑着說:“多虧所有工作人員的努力,專輯的完成很順利。”
“現在聽衆朋友們都很想知道你臨時添加的那首新歌《悠久的回憶》,創作它的契機是什麽呢?”
洛予辰有些局促,很緊張地從裏面抓緊了自己的袖子,臉上的表情仿佛是下定了決心般毅然決然地說:“那首歌是我和一個好朋友年輕時候的回憶。”
和一個好朋友年輕時候的回憶,說出來也需要那麽艱難嗎?
“回憶啊,”女主播笑着說:“不僅僅是好朋友那麽簡單吧,那首歌怎麽聽都是在說愛情啊,不,或許更确切的說,是在說初戀吧。”
初戀?
對啊,怪不得那首歌那麽美好而那麽讓人心碎,溶在裏面的那種靈魂深處的酸甜與澀然,原來是初戀的滋味,我早該想到的。
人家都說初戀是沒有結果的,因此最美麗且最能夠讓人永遠銘記。
我的初戀就是洛予辰。
“愛情和友情,有時候是很容易弄混的……”洛予辰輕嘆,目光已經飄得很遠。
“怎麽會呢?”
“不只是愛情和友情,”洛予辰回頭微微悲傷地笑着說:“有時候愛情也會和其他的很多感情弄混,等你發現了,說不定已經……已經造成傷害了。”
只有女主播能夠看到洛予辰此刻的憂傷,不禁微微震驚。
“也就是說,你這首歌還是寫給喜歡的人的吧。”她幾乎已經确定,溫柔地引誘。
“是的。”洛予辰微垂眼簾,承認了。
我微微有些吃驚,這首歌裏描繪的場景是校園、是鄰家,因此應該是寫給青梅竹馬的戀人。我和洛予辰可以算作青梅竹馬,卻不是洛予辰的初戀。
洛予辰的初戀是夏明修。
“那麽,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廣播女主播不像八卦主持人一樣會不停地挖新聞,他們懂得緩緩地繼續那種只有會收聽廣播的人才會了解的閉上眼睛的寧靜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