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肖恒十二月二十八日還在我家過了一夜,照顧我給我做東西吃。”洛予辰擡頭,有些得意,如同向情敵炫耀一般惡狠狠地看着小路。

“你放屁。”路蔚夕也同樣地惡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齒。

他生病那次天昏地暗其混亂的一夜,我最後一次抱緊他的神奇而不可思議的一夜,我感激上天垂憐的覺得能夠在我渙散之後都永遠銘記的溫度,現在,又可悲地成了帶給了洛予辰虛假希望的,不該發生的一夜。

我活着的時候就已經是每做一件事都只會把情況弄得更糟,幾乎不能理解自己的生存意義是什麽。結果我死了之後,仍然是做什麽錯什麽。

這個誤會,會弄瘋洛予辰,或者他身邊所有的人。

洛予辰聽到了他一直想聽到的東西,已經沒有興致陪小路玩了。他優雅地站起來,挂着和藹的笑容到小路面前,準備下逐客令。

在送客之前,他卻突然又想到了什麽,表情開始變得溫和。他微笑着對小路說:“麻煩你告訴肖恒,我等他。他等了我十年,我等他一輩子。你告訴他我就在家等他,他随時想回來都可以。”

小路看着洛予辰,突然臉上閃過一種無力而疼痛的表情,剛想說什麽,夏明修從後面拉住他,洛予辰已經笑着走了。

而我整個靈魂已經快要被洛予辰殘忍的溫柔撕碎。

等我?洛予辰,你要等我?

你怎麽從頭到尾都那麽傻。先是十年來都沒有發現我的好,現在又說要等我一輩子。

你的一輩子還好長好長,還有好多好多幸福,我算什麽。

你在家等我,我随時想回去都可以。可我已經回不去了,我是個多愚蠢的人,我已經做了不可挽回的錯事,我永遠都回不去了。

誤入歧途,太久,太遠。回去的路,看不見。

怎麽辦,真的太遲,太遲,太遲,遲到已經無可挽回。

我現在只能指望夏明修把他從懸崖邊上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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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夏明修跟洛予辰說:“我約了心理醫生,周日。”

我此刻真的很欣賞并感激夏明修完全不拖泥帶水的決絕,他已經知道洛予辰徘徊在邊界上,放任下去的話後果嚴重。

“沒事幹嘛看心理醫生?”洛予辰笑笑,繼續擺弄他的手表,心不在焉。

“你不正常。”夏明修說。

“你才不正常。”洛予辰又笑了,仍舊疏離。

夏明修走過來,他站在洛予辰面前,冷靜地看着他。

他沒有洛予辰高,沒有洛予辰壯,他沒有洛予辰有力氣,但是他卻有一種我們都不曾擁有的堅韌到能夠克服一切阻礙找到光明和希望的勇氣。

他對他說:“你醒醒吧,肖恒已經死了。”

幸而洛予辰沒有暴怒,沒有做出他将來可能後悔的事情。

他的樣子仍舊駭人,沒有一絲平日的冷冽氣息,而是不正常地溫順着,疑惑得像個什麽都不懂的小學生像老師請教問題一般,一字一頓地問:“為什麽你們都偏要說他死了?”

“洛予辰,你醒醒吧。”夏明修還是堅定地看着他,眼中卻噙了淚水。

“你別哭啊,”洛予辰看着他,有些無奈地笑:“可是确實不是真的啊。你別擔心,我沒發瘋,那天肖恒幫我煮的粥,你也吃到了啊……”

“那是你自己想象的好不好!”夏明修終于緊緊抓住洛予辰,淚如雨下:“我不知道你是夢游,還是連自己都分不清幻想和現實了,我再告訴你一遍,肖恒他死了,他自殺了,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再也不會回到你身邊了──”

夏明修終于嚎啕大哭,他抱着洛予辰,洛予辰則被他帶着滑坐到地上。

“他沒死,”他喃喃說:“他明明來我這裏了,你們為什麽都不相信我……”

“不要自己騙自己了,洛予辰!”夏明修晃着他,狠狠抓着他的肩膀:“如果他真的來了,我回來的時候為什麽一個人也沒有。除了你還有誰看到他了?他為什麽沒留下來?為什麽沒幫你叫醫生?”

“他……我……”

“他要是真的來了,怎麽進來的?他還了你鑰匙,你甚至還換了鎖!”

“我……我一定是沒鎖門……還有……”洛予辰被夏明修問得沒法回答,連忙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他明明幫我包紮了傷口,你看到的,還有粥……”

那個粥,就是我最不應該留下的罪證。

夏明修怒極反笑:“那是你自己做的吧!洛予辰,自己騙自己好受嗎?你告訴我啊!”

洛予辰只能重複道:“不是,真的是肖恒……”

洛予辰再怎麽解釋,也都是無力。因為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有我,世上只有一個再也不能替他解釋的我知道,他說的事情真實發生過。

我只但願洛予辰現在被夏明修說動,覺得自己确實是在做夢好了。認清我已經死了的事實,也好和夏明修重新開始,總強過他一直自欺欺人,所有人都痛苦。

“肖恒他根本不可能來的。他那個時候已經不在了,他不會再回來了,我求求你不要再做夢了!”夏明修抓着洛予辰,像要把他晃醒一樣。他不會去選擇相信洛予辰所說的證據,一個人的生死不是可以開玩笑的話題,經過方寫憶和路蔚夕證實的事情,沒有理由不比洛予辰的發瘋更有說服力。

洛予辰也急了:“不會的,一定是肖恒,一定是他!十年了……肖恒做的味道我嘗一口就知道的……”他用盡一切方法解釋,急得眼淚都掉下來,無視夏明修的哀傷,他仍舊茫然地抓着他問:“他明明好好的……為什麽你們都要說他死了……”

這樣無助的凄慘,我已經沒有辦法再看下去。洛予辰的彷徨和痛苦,委屈和辛酸,直直地傳達到我身上,痛不可言。

明明我就在他身邊,明明我眼睜睜地看着他痛得凄慘,卻不能替他分擔一分,甚至卻不能伸出手去,替他拭去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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