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醒來的時候,很不出意外地在醫院裏吊著鹽水……不是已經在醫院裏了麽,怎麽還是在疼著,郁悶。

“那個……那個送我來的人……”我叫住路過的醫生,醫生很忙也不是很有耐心:“之前下樓去了,應該是走了吧。”

真實的……我都這樣了也舍得走啊?過分,過分,過分啊……我正在心裏念叨著,他卻奇跡般地出現在門口微微皺眉:“醒了?”表情很冷淡,态度很不情願,我卻還是很感動,畢竟他還是沒有抛下我而去。

“肖恒,你去哪了?”

“我去給你交費,”他淡淡答道,停了一下,忽然好想又覺得對我太和顏悅色了,表情又嚴厲起來:“喂,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你那個胃三餐要按時吃要好好養著?你不聽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到我面前來刻意糟蹋?洛予辰,你又想怎麽樣我不知道,不過可不可以請你……”

“肖恒……”我打斷,向他伸出一只手。

他無動於衷:“你想幹嘛?”

“我愛你。”

這是什麽啊,我自己都覺得自己腦子一定壞了。之前在街上快死了都扭扭捏捏思前想後說不出口,現在倒好,在一個鄰近的小破醫院裏,毫不浪漫甚至沒頭沒腦地說出來。可是我很認真,我像一只小狗狗乞求主人憐憫一樣伸出我的手,但我也知道我麽做這有點像是天方夜譚。

我還是沒想到,沒想到他會有那麽大的反應。他從吃驚,變成愕然,繼而變成極大的受傷和憤怒,那一瞬間我知道我又做錯了。那是我從未說過的話,甚至從未觸及的底線,就算一輩子都不說也絕對不該那麽随意的。

可是我并不是抱著随意的心态,我只是看到他沒有走太慶幸太感激,在那一瞬間滿溢得水到渠成於是情不自禁。

真的只是情不自禁。

“我……我愛你……”我又重複了一次,聲音在抖,我再也不敢笑了,我一邊深深看著他,一邊伸手偷偷拔掉了輸液的管子,如果他現在轉身就走,我就跳下床去追,誤會和傷害都夠深的了,我不能再允許多一點,哪怕只是一點點。

他沒有走,甚至可以說是将情緒壓制得相當好,他慢慢開口,輕嘆了一口說:“如果那個時候你留在我身邊,我是會相信你的。洛予辰,你知道嗎,放療有多難受?可是有你在身邊,簡直像救了我,看到你在玻璃窗外面對我微笑,看到你因為實在疲倦而靠在椅子上睡著,我沒辦法不感激,沒辦法不感動。”

“不是告訴過你麽,就算你不用這麽做,我也會堅強的。為什麽你還是執意留在我身邊哄我直到手術結束?雖然活下來了,很謝謝你……但我明明說過不需要你的同情,你卻還是用最殘忍的方法憐憫了我,洛予辰,你真當這樣是為我好麽,你真當我都是不會痛的麽?”

他說著,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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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撲上去抱住他,我知道自己是在繼續造次,他掙紮,我則用力按住他。他掙不過我,因為這一次他只是在發洩,而我簡直是拼了死命也要抱緊他,一起跌坐在地板上。

不能再讓你逃了,不能再讓我自己逃了,夠了,不放了,就這麽抱緊了再也不放了。

他就在我懷裏,抱得那麽真實,窒息到覺得我有足夠的力量足夠的溫度能夠保護他再也不受傷。我愛你,我沒有不辭而別!我親口告訴他。但我感覺他是知道他,他其實是知道有什麽不對的,他明明知道方寫憶隐瞞了什麽,卻不去查證,就這麽折磨自己!

折磨自己,因為無法相信。因為我不夠堅定不夠強勢不夠令他放心來信任我,信任這段感情。

那天晚上我跟他回了他現在住的地方。

本來是想要生拉硬拽把他拽回家的,甚至想過就算敲暈過去也要扛回家去,可是力氣抵不過,他一直陰沈著臉不看我,擺明了非常抗拒,但是我也已經橫下了心,死活拉著他的一只胳膊不放,就這麽一路纏著跟到門口。

他當然不可能放我進去,但是我就是拉著不放,他沒有辦法,往門口一坐自己也不進去了,盯著地面,也不說話,意思好像就是看我們倆誰能耗得久。現在是十二月的天氣。雖然我們不是坐在街頭,這獨門獨戶的走廊裏也冷得很,我狗腿地把大衣解下來給他披上,他無動於衷,就那麽坐著看我挨凍。

冷是著實不好受,我的手和腳都在哆嗦,而且醫生說該在醫院住兩天的,我卻就這麽跑了出來,現在胃也隐隐作痛起來。就在這時他突然站了起來,我之前抓著他的手一下空了,一道刺眼的光照過來,他已經打開了房門,把我的大衣丢回到我身上徑自走了進去。

房門并沒有關死,但他也沒明說到底讓不讓我進去,停了一會兒,裏面傳出了淋浴的聲音,再之後只有一些輕微的走動,繼而萬賴俱寂了。

我磨蹭了一下,還是站起來輕輕推開門,屋裏與門外兩個世界一般的溫暖令我打了個哆嗦。還以為他已經睡下了,沒想到在旁邊的暗處他穿著浴袍正坐在一角的椅子上喝著水,從袍子裏露出來的胸膛還留著一些未擦幹的水珠,讓我看得吞了口口水。他好像也意識到了,态度兇兇地迎面丢給我一條浴巾,沒說別的話徑自去卧室了。

我草草沖洗了一下,也換上浴室衣櫥裏的浴衣,探頭進了卧房,他竟然蓋了一條薄薄的攤子就這麽睡著,浴袍的衣帶已經解開了,鎖骨,胸膛,修長的腿一覽無餘,明明知道他應該不是在勾引我,可是,可是他既然放我進來了,就不應該這麽毫無防備吧,這和之前的冷淡也太大相徑庭了。

我靠近他,他似乎睡得很迷糊了,被我吵醒,微微睜開眼睛似笑非笑。我看得既驚喜又有些迷惑,他則一把揪住我的浴衣,就這麽連人帶衣服扯住吻了上來,一股酒精的味道讓我霎時明白過來,他剛剛那樣大口大口竟然不是在喝水,而是在灌酒!

為什麽?我不明白。他是純粹的心情低落,還是必須喝醉了才能做出些什麽?比如說像現在這樣扯掉我的浴衣吻得我頭腦發漲,根本不是清醒的他能夠做出來的事情,我在應接不暇的同時卻絲毫不敢走神,我努力在想他這麽做到底意味著什麽,是借由酒精的催化有勇氣再一次嘗試原諒我,還是只有在不清醒的時候才能忘記過去的種種,重新去接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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