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發喪

拉動車輛的神獸駮,在官道上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後,開始張開四蹄,騰雲而起,拖着金鳳為翅的車,在空中而行。

另外四人,岳峰扛着昆山的旗幟,洪儒文和另外兩人帶着乾坤袋,四人禦劍而行。

昆山離落日崖足足有四萬八千丈,在整個中土大陸的中央。

中土大陸和別處不同,中央是汪洋大海,浩瀚無邊,大海西邊是世界的盡頭落日崖,東邊是擁有赫赫威名的青雲門,北邊是廣闊的大陸,為人界聚集之地,而昆山,則在大海中央,由四只上古神龜馱着,漂浮于水面之上。

幾人日夜不停,朝着昆山趕去,都想要早點回家。

而坐在車中的墨言,考慮的則是另外一個更加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父親的屍體該何去何從。

前一世,墨言不知道父親的遺言,所以當他在昆山的石棺中,見到父親屍體的時候,除了驚訝,便沒有別的想法。

而這一世,墨言琢磨了很長時間,都不知道究竟是洪儒文沒有遵守遺命,将屍體帶回了昆山;還是他已經遵守過遺命,父親的屍體飄蕩在當海中,随着海潮抵達昆山的。

墨言靠在父親的水晶棺上,看着父親宛若生時的容顏,默默地想着自己的事情。

這麽多天過去了,父親的屍體,半點腐化的跡象都沒有,這種情況,恐怕是父親生前也沒有想到的吧?

修仙之人,身死靈滅後,肉體便和普通人沒有兩樣了,會漸漸的腐爛,然後化作飛灰,就此飄散,不留半點痕跡。

墨言伸手,輕輕摸了摸水晶棺的表面,或許這個世上,到現在為止,只有他一個人,知道這是為什麽,父親死去多日,屍體仍舊不腐爛。

他還知道,父親的屍體,會一直是這個樣子,一年,兩年,直到十年後。

十年後,洪通天一時興起,前去墨升邪埋棺處,見到屍體十年不腐,心中疑惑,終于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原來,墨升邪雖然靈魂寂滅,但他千年法力尚存,并未有半點損毀,因他是走火入魔而亡,法力被封存于屍體內,故此一直保存完好。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洪通天頓起觊觎之心,命獨子洪儒文迎娶南邊巫蠱世家金老爺子的外孫,就此解開血契,吸取了墨升邪的千年功力,一躍成為中土頂尖高手,僅次于青雲老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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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墨言幼年無意在昆山發現父親屍體,若非他死後靈魂不滅,環繞昆山百年不肯離去,這個秘密,他恐怕永遠都不會知道。

而現在,他絕不會允許有人再來毀損父親的屍體,更加讓洪通天有機會來繼續父親的千年法力。

該怎麽辦?墨言抿着唇,苦苦思索着。

一入海,便将父親的棺材推入大海之中?但如果洪儒文反對,此事便做不成。況且這樣一來,父親的屍體極有可能落入別有用心之人的手中。

可若是将屍體帶回昆山,一月兩月還好,若是時間一長,難保不被洪通天發現其中秘密。

必須要将父親的屍體,光明正大的葬于某個地方,既不違背父親的遺願,也能夠阻止旁人的窺探。

可那地方,是哪裏呢?墨言苦苦思索着,驀的,他忽然想起一處葬骨的好地方來,既能夠符合父親“葬于昆山附近的海中,能夠陪伴言兒”的遺囑,也能夠免了旁人的觊觎之心。

只不過,要葬到那個地方,需要洪通天同意方可。

洪通天老奸巨猾,絕對沒有洪儒文這麽好對付。

墨言當機立斷,趁着洪通天不在這裏,要把葬骨的事情,敲定下來大半。

“言弟弟,你可餓了?我這裏有些餅子,你吃點吧。”墨言剛想要同洪儒文商量,洪儒文就自己湊了上來。

墨言瞥了洪儒文一眼,從自己的包袱重拿出餅子,自己啃了一口。

洪儒文再次碰了軟釘子,不僅有些讷讷的,剛準備出去的時候,卻聽到那個從不主動跟自己說話的孩子,竟然叫了自己一聲“洪少主”。

這一聲“洪少主”将洪儒文的心都喊得融化起來,盡管這不是個什麽親密的稱呼,但出自墨言之口,卻有着不一樣的意義。

洪儒文馬上轉過身,笑的溫文爾雅:“言弟弟有什麽事情要我幫忙的嗎?我一定幫你辦好。”

墨言伸手撫摸着父親的棺材,過了一會兒道:“雖然父親有遺命,說要将其葬入海中,但我想着,海潮漲落不定,父親的屍首随海飄蕩,終身不得見面,更加不知道其在何方,實在是太過不孝。我想把父親的屍體帶回昆山,發喪之後,再想辦法下葬。”墨言說着,想起上一世父親死後,屍體依舊被人打擾,都覺得心中難過,不覺紅了眼圈。

而這副模樣在洪儒文眼中,便是楚楚可憐的小弟弟故作堅強,一番孝心,實在是讓人感動。

他想也沒想,便點頭:“言弟說得很對!世伯一世英名,怎能夠讓他死後,屍沉大海,讓海中怪物毀壞?便将其帶回昆山,就此葬在昆山石棺中,讓他永遠跟我們在一起,你說好不好?”

墨言不答話,只是擡頭看着洪儒文,看得洪儒文自丹田發出一股憐惜之意。

洪儒文見其眼中欲言又止,便說:“要不這樣,我們将墨世伯風光大葬,請來天下各大門派來參加世伯的葬禮。”

墨言知道洪儒文常年朝三暮四,朝令夕改的,便步步緊逼:“現在我們已經在路上了,各大門派前來參加葬禮,又怎麽能夠趕得及?”

洪儒文一拍胸脯:“放心,我昆山有送信神鳥,十日之內,就可以行遍中土,我讓這些神鳥去送信,一定能夠來得及!”

墨言心中已經在微笑了,臉上神色也緩和了很多,卻還是做出擔心之狀:“可是……我父親平時孤高傲隐,很少和這些人接觸,他們的……不一定會來吧?”

洪儒文再次允諾:“我用昆山的名義邀請,我昆山是中土四大門派之一,我父親也是說一不二的人物,他們必然會前來。”

墨言見洪儒文如此上道,将自己所想的全部說了出來,心中總算是輕輕的松了口氣,但他依舊擔心洪通天将來責問,便道:“可是……洪山主知道嗎?他會不會怪罪,還是算了吧?”

提到父親,洪儒文心中也有些發怵,這是他第一次不和父親商量就辦事,本來他心中也有些猶豫,害怕父親責怪,琢磨是不是先把這事跟父親說一聲後再辦。現在被墨言一語點出,洪儒文不覺挺胸道:“這件事情,我就可以決定了。我現在就去通知各大門派,讓他們前來昆山參加墨世伯的葬禮!若是父親責怪,我一力承擔!”

說畢,洪儒文就從乾坤袋中拿出筆墨紙硯,一口氣寫了十多張帖子,又用了昆山的神印,讓随身的青鳥前去送信。

墨言見到那些青鳥朝着四面八方飛出的時候,總算是松了口氣。

如果抵達昆山,父親下葬之時,有各大門派在場,他便有了八分把握,讓洪通天按照自己的意思,安葬父親。

在辦完這件事情後,洪儒文一行帶着墨言和墨升邪的屍體,繼續前行,路上就已經碰見了幾名收到邀請,前去昆山的散仙。

一個月後,一行人終于抵達大陸西邊的海岸線,站在中海岸邊了。

因為海上波濤巨浪洶湧,天氣陰晴不定,海底怪獸不計其數,又有巨龍出沒,所以拉車的神獸駮,不敢踏水而行,更加不敢在海面的疾風暴雨中騰雲前行,只能夠坐船航海。

昆山的海船早就在岸邊等候,船上的人也早就聽說了關于在昆山舉辦墨升邪葬禮的事情,此刻見到洪儒文前來,便上前殷勤,又私底下對洪儒文道:“少主,山主聽說您私自邀請了各大門派前來昆山,頗為不快呢!”

一句話把洪儒文吓得雙腿發軟,忙問:“父親發脾氣了?”問這句話的時候,竟是連聲音都在微微發顫。

那人道:“到沒有發脾氣,只是說‘兒子長大了,做事情也不先知會父親一聲,搞的臨到頭手忙腳亂’。少主,這是山主為了出去采買招待各門派的東西,在發牢騷呢。”

洪儒文一顆心就此收回到了肚子裏,又在甲板上呆了一會兒後,就朝着墨言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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