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成為老師的第八天
【隐藏支線載入中——載入完成】
【确認玩家身份:神無月鏡(靈體狀态)】
【确認玩家處于意識沉睡狀态,啓動緊急預案——】
在這之前,五條悟從未想過回憶會是這麽一件讓人痛苦疲憊的事。
手撐着洗漱臺洗了洗臉,冰冷至極的水花濺落在炙燙的皮膚上,刺骨的寒涼順着神經元刺激着隐隐作痛的大腦皮層。
無下限術式在不斷地燒灼大腦,反轉術式又在瞬間愈合損傷,周而複始的循環能夠讓他的大腦保持最大程度的清醒。
像是有把鈍滞的尖刀,沿着記憶回溯的方向游走厮磨。
最大程度的痛不欲生。
老師死後的第二天,傑把自己關進宿舍裏,再也沒有出來。
他參悟了反轉術式,實力變得強得可怕,高層不再讓他和夏油傑一起出任務而是安排他一個人外出。
但隐隐約約,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個星期之後,高專給一年級的後輩下派了拔除二級咒靈的任務,但咒靈評級錯誤,本該是二級的咒靈實際上是一級咒靈,所幸兩個人都活了下來,只是受了些外傷。
這件事本該算是一場不幸中的萬幸,但派去收拾殘局的咒術師卻傳回消息,說一級咒靈土地神信仰在他們到達之前就被消滅了。
而且,并不是出自咒術師的手筆。
他無暇去關注這些,傑的狀态一直頹靡不振,壓在他身上的任務越來越多,每天都是疲憊的奔波。
直到有一天,身為後輩的七海找到了他和夏油。
“五條前輩,夏油前輩,前幾天的任務失誤,其實是神無月老師救了我們。”七海開口。
“高專對咒靈的評級有誤,那不是二級咒靈,是一級咒靈土地神信仰。”
“我們都以為那不過是個可以輕松拔除的二級咒靈,等到發現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如果不是神無月老師,我和灰原都會死在那裏。”
“你怎麽不早說!”
一片死一般的沉默。
夏油傑猛地站了起來,咒靈因為他的情緒變化猛地釋出,整個屋子都充斥着咒靈的威壓。
“我不敢說。”
七海建人擡頭呆滞地看着房間裏的人,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凄惶,仿佛每說出一個字,都會從喉間淌下粘稠劇痛的鮮血。
“五條前輩,夏油前輩,我不敢說。”
因為老師的樣子,早就已經不是人類。
老師已經死了,他沒法騙自己。
可他更不願意承認對方變成了咒靈。
身為咒術師,他不想自己有朝一日要拔除的咒靈,會是自己的恩師。
“夏油前輩,如果你是我,你難道就不會做和我一樣的事嗎?”
哪怕背負着保護弱者的大義和身為咒術師的職責,你難道就能昧着自己良心的不安,徹底抹殺那個即使死後也沒有傷害過誰的人嗎?
你敢嗎。
或者說,你忍心嗎。
三天之後,浮世繪町鸩一派的首領有事到訪,目的是為了拔除鸩一派管轄範圍內出現的一級咒靈。
任務最後決定委派給夏油傑,夜蛾正道把人帶到二年級的教室。
“在下奴良組牛鬼,這位是鸩一派的首領鸩大人。”牛鬼的聲音突然一頓。
鸩也微微一怔。
妖怪的眼睛和人類不同,或許這兩個年紀不大的孩子還沒察覺到,但他一眼就能看到漂浮在這兩個少年身後,雪一般純淨強大的守護靈。
以及開在他心口,那一朵花蕊鮮紅的曼陀羅華。
“是八浮雪華咒。”鸩把視線落在兩個年輕的咒術師身上。
“你們認識一個黑色頭發紫色眼睛的人嗎?”
……
鸩沒想到自己開口之後,眼前的這兩個孩子反應會如此之大。
“你說老師就在我們身邊?!”五條悟猛地抓裂了課桌的一角,“在哪裏?為什麽我沒有看到?”
“因為那不是咒靈,你們當然看不到。”鸩很有耐心地解釋道。
“咒靈是從人類身上流出的咒力,彙聚而成的集合體,恐懼、厭惡、妒恨,咒靈其實就是人類“惡”的具現化。”鸩接着說道。
“但人類并不是只有負面情緒的生物。”
“眷戀、悲憫、良善,也有從這些正面情緒裏誕生的集合體,而在我們的世界裏,這種存在一般被稱作守護靈。”
“至于八浮雪華咒,這和咒術師的天與咒縛一樣。”鸩解釋道,“施咒者用壽命換取強大的咒言,咒言改變的東西越多,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也越多。”
“而銀花血蕊,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束縛’或者‘契約’了,恐怕你們的老師用咒言交換的,是人的性命。”
突然降臨的沉默。
兩個人像是突然知道了不可知曉的真相,滿臉的錯愕。
“那……有辦法知道咒言的內容嗎……”夏油傑問道。
“很抱歉。”鸩搖了搖頭,“我只是恰好知道這個咒術的存在而已,至于施術者究竟交換了什麽,這我就不清楚了。”
“鸩先生,我聽說鸩一派有種能看到過去的法術。”五條悟突然開口,“能拜托您嗎。”
“鸩大人……”
“倒也不是不可以。”鸩擡手攔住了牛鬼,再擡眼,眼裏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
“只是,你們真的确定要看嗎?”
“溯回之術只能看到兩個星期之內的過去,但事到如今你們就算看到了過去也已經改變不了什麽。”鸩開口,“或許只是平白讓自己更痛苦罷了。”
“即使是這樣,你們也想看嗎?”
“鸩先生,拜托您了。”
吱呀——
悠長的一聲,像是陳舊的時光撕開了一個裂口。
漆黑的鏡面開始散發出雪白的光暈。
撲面而來紫陽花溫暖的香氣,午後的空氣裏漂浮着塵埃,緩慢游離的光點在陽光裏像是凋零的殘羽般凄楚。
房間裏的光線是淺淡的金色,篩制的光感霧般暈染開來,那個凜冬白雪般幹淨溫柔的人站在窗前,心口雪白的曼陀羅華含苞待放。
【讓夏油傑幸福地活着】他這樣說着,心口的曼陀羅華驟然開出了花,花蕊鮮紅。
……
“為什麽……”夏油傑顫抖着睜大雙眼,“老師為什麽……”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應該是玉響之眼。”一直不出聲的牛鬼開口說道。
“據說擁有玉響之眼的人類是神明的轉世。”牛鬼解釋道,“擁有這雙眼睛的人能明辨是非因果,窺探未來。雖然我沒有親眼見到過,但的确是有擁有玉響之眼的人可以在某些時候看到別人的未來這種說法。”
牛鬼想了想,有些于心不忍:“你的老師,大概是在你身上看到了非常不好的未來吧。”
所以他才會選擇用自己的生命作為代價,交換了你的未來。
一陣死一樣的沉默。
夏油傑呆滞地坐在椅子上,低着頭誰都看不清他的神色,可那雙隐在身側緊握成拳的手卻分明在不斷顫抖,眼淚就這麽順着棱角分明的臉龐,一滴一滴流下來。
“原來……是我害死了老師嗎……”
“原來,是我殺了他……”
“請你不要有這樣的想法。”鸩出聲打斷道,“你的老師在施咒之前就已經預想到了結果,如果你一昧地痛苦,八浮雪華咒的咒言會強制性地達成施術者的目的。”
“也就是說,你們在場的所有人,都會忘記這個叫神無月鏡的人,他會強制性地抹除自己的存在。”
“你說什麽!”
“愛是無私的,也是自私的。”鸩嘆息着搖頭,“他恐怕從一開始就預料了所有結果。”
在他的視線裏,原本懸浮在少年身後的守護靈像是突然擁有了意識一樣飄到少年面前,早就已經觸摸不到什麽的手輕輕地想要擦掉少年眼尾的淚。
“所以,試着去接受這一切吧。”
鸩看着懸浮在空氣中白雪般純淨的守護靈,極輕極輕地嘆了口氣。
“痛苦會讓人強大,但逃避不會。”
“照理來說,八浮雪華咒應該已經耗盡了他的命數,這種情況下還能幻化成守護靈……”
“你們的老師,大概是在死前的最後一刻,用非常強烈的執念詛咒了自己吧。”
害怕你們知道真相後會痛苦,害怕你們無法接受他的任性。
可世事總是無常,誰又能左右呢。
“畢竟愛啊,是比一切情緒更強大的詛咒。”
“不過,如果你們還感念他對你們的恩情,就請你們盡早讓你們的老師放下執念離開。”鸩擡手收起了鏡面。
“他把自己的靈魂留在你們身邊,幫你們擋下的災劫損耗的都是他自己來世的命數。”
……
“您是說……老師他并不能以守護靈的方式繼續留在我們身邊嗎?”
夏油傑感覺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會有……什麽不好的結果嗎?”
“克親短命,不得善終,無外乎是這樣的下場吧。”鸩慢慢嘆了一口氣。
“嚴重一點,入修羅鬼道,堕惡鬼身,入阿鼻地獄承受業障煎熬,永世不得超生。這就是逆轉他人生死幹涉天道的代價。”
鸩和牛鬼離開了。
空曠的教室一片沉寂。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沉默。
過了一會,有人推開了教室的門。
是禪院家的親信,負責向咒術師下派禦三家下達的特殊任務。
“禦三家的意思,要你們盡快拔除名叫【神無月鏡】的咒靈。”
……
“滾出去。”
兩個迥異的聲音同時響起,空曠的教室在話音驟落的瞬間布滿了恐怖的威壓和猙獰嗜殺的咒靈。
兩位特級咒術師同時施展咒術,眼裏赤裸的殺意并非恐吓,而是一種告知。
“誰給你能夠命令我們的錯覺。”夏油傑低垂着頭,慢慢地把手按在了身旁的咒靈額前。
“真聒噪啊,弱者。”
“那些早就該死的爛橘子也好,禦三家的責任也好,通通無所謂。”
五條悟慢慢擡起臉,眼裏濃郁到瘆人的漆黑墨汁般翻湧,形同野獸。
“誰都別想再把老師奪走。”
“不想死的話,通通給我閉上嘴。”
作者有話要說:
老師!你欠我們的你用什麽還!
剝奪年輕人青春的人可是要下地獄的!
神無月鏡:扶我起來,我還能再浪!只要我不掉馬我就什麽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