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成為咒術師的第五天
回到高專的時候夜色已經很深了。
神無月鏡背着自己白天寄放在伊地知那裏的咒具走上了臺階，頭頂天空暮色靜谧，月亮陷在雲的溫柔鄉裏，一朵濕透的矢車菊從石階的縫隙裏蜿蜒着盛放，濕潤的香氣裹着薄霧。
【請玩家确認是否獲取道具：「用神明血液繪制的鎮魔符」】
神無月鏡面無表情地看着又一次出現在光屏上狂刷存在感的提示。
這個提示是他遇見吉野順平的時候觸發的。
看過背景設定，他一看就知道這玩意兒是要用在吉野媽媽身上保她一命的道具，至于為什麽大半天過去了這條消息提示還在光屏上蹦跶……
當然是因為他完全不想要這個道具。
暫且不說這種在之前副本出現過的東西再次出現會不會導致他掉馬。
畢竟以兩面宿傩這狗東西的肚量，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對方還暗戳戳地記仇等着逮到他把他痛殺一百遍。
更何況，這個游戲從開始到現在就沒有提供過任何效果陽間沒有副作用的道具。所以他完全有理由相信這東西也是個逼着他受苦的陰間貨色！
神無月鏡看也不看地按了‘否’。
哈哈，沒想到吧，爺不上當！
爺就不要！氣死你！
然而——
【警告：該道具為劇情觸發必備道具，如不獲取很有可能會影響劇情的推進，導致玩家無法通關該副本，請玩家慎重考慮。】
神無月鏡又一次被這個游戲的無下限程度震驚了。
好嘛，玩家不接受直接逼着給還行。
這要是還不接受，說不定系統就會直接整出救不了順平媽媽整個任務鏈當場垮掉的憨批局面。
……
所以說這個選項到底有什麽意義。
又提示又警告到這份上了，不就是在按着他的腦闊告訴他——給爺用！不用你就等着讀檔讀到歇逼吧！
神無月鏡滿臉殘念地按下了‘是’。
接着生無可戀地瞅了一看手裏黑中帶紅的符咒。
【道具說明：鎮魔符可祛除怨靈、鎮壓惡鬼，持有此符者可抵擋一次咒靈的攻擊，抵擋後符咒即刻焚燒失效，且受到傷害的30%将轉嫁到繪制者身上。】
神無月鏡：……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順平媽媽似乎是被咒靈吃掉了下半身。
30%，也就是說，他最起碼也得讓咒靈在他腰上插一刀。
……
好家夥。
神無月鏡真的很懷疑這個游戲的商城裏究竟有沒有能不讓他受苦的東西。
不是受傷就是流血，要麽就幹脆直接燒命，總之就是變着法地讓他難受。
可真有你的，無良游戲。
【事件觸發：兩面宿傩的蘇醒。】
神無月鏡被突然冒出來的提示音吓了一跳，果不其然，他一扭頭就看到五條扛着一個赤裸着上半身的小孩走上了石階，身後還跟着渾身是傷的伏黑惠。
這是已經走到主線劇情了？
“喲~風間老師~”五條悟語氣輕快地和他打了聲招呼，說着還不忘往他手裏塞了一盒喜久福。
“是伴手禮哦。”
神無月鏡默默地看了一眼被他單手扛在肩上不省人事的粉毛崽。
好家夥，是和兩面宿傩學的手法。
“是五條老師你啊。”神無月鏡象征性地打了個招呼，“是剛出差回來嗎？”
“是噠！”五條悟說着拍了拍身後一臉無語的伏黑惠，“我讓學生回收特級咒物，中途出了點意外我趕過去處理了一下，所以就提早回來了。”
“是嗎。”神無月鏡看了看滿臉寫着不情願和戰損的伏黑同學。
讓才一年級的學生出去回收特級咒物，出了事你居然還買了喜久福才趕過去。
可真有你的五條悟。
我是伏黑惠我能當場掄你一大嘴巴子讓你好好清醒清醒。
“那你帶回來這位是……”
“這個勉強算是兩面宿傩的容器吧。”五條慢慢壓低了聲音，樣子是難得的正經，“為了救同學所以吃下了兩面宿傩的手指。”
“所以我現在要去審訊室等這孩子醒過來，惠就先交給你了，風間老師。”
說着就扛着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根本沒來得及回答的神無月鏡：……
這白毛小屁孩到底是怎麽做到從調皮可愛DK變成随心所欲成年人的……
“風間老師。”
“你是伏黑同學吧。”神無月鏡有些心疼地看着走路搖搖晃晃滿臉是血的小孩，“還能走路嗎？老師背你去找家入老師治療可以嗎？”
從小到大傷得再重都沒有體驗過這種待遇的伏黑惠：愣在原地不知所措.jpg
“不……不用了……”
已經蹲下身準備讓小孩上來的神無月鏡：來嘛來嘛不要拒絕嘛.jpg
雖然外表冷酷但本質并不知道怎麽拒絕別人好意的伏黑boy：……
家入硝子的治療室就在他之前的辦公室旁邊。
也許是因為五條悟的外表并沒有什麽變化的緣故，推開門突然看到28歲的硝子，青澀的女高中生和成熟的職場女性兩下對比，神無月鏡的心裏突然有了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硝子啊，你變強了，眼圈也黑了。
“啊，是惠啊。”帶着睡眠眼罩的家入硝子打了個哈欠，“這位是新來的風間老師吧，麻煩你把惠扶到那邊的椅子上。”
“不要亂動，乖乖呆着。”神無月鏡扶着小孩坐好。
“要喝點水嗎？等家入小姐給你治療完老師幫你把臉上的血擦擦。”
“真懷念啊。”家入硝子輕輕地嘆了口氣，“我還是個高中生的時候，也有人像這樣唠叨我。”
啊咧？
一時沒注意光顧着念叨小孩，神無月鏡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滿腦子都是自己會被扒掉馬甲的危機感。
然而這種情況下，慌是不能慌的，慌了就等于自爆
神無月鏡在腦海裏默默回憶了一下那些年他無意識裏對硝子逼逼賴賴過的老媽子廢話。
“硝子，女孩子不要喝太多酒。硝子，老師給你做了壽司。硝子，要多注意休息。”
硝子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罕見地有了笑容，像是回憶起了什麽非常美好的過去，疲憊的眼裏都帶着笑意。
“老師他啊，總是對我說這些，這種話聽多了應該會覺得煩才對，但從老師的嘴裏說出來卻又好像完全不一樣。”
當自己說過的廢話從自己曾經的學生嘴裏說出來的瞬間，神無月鏡表面穩如老狗，但心裏已經在短短幾秒裏經歷了一場大型社會性死亡。
噫——硝子啊，都過去這麽久了你怎麽就還對這些廢話有印象呢！
他當初怎麽就和個老媽子一樣說這麽多屁話呢！
“是家入小姐高中時候的老師嗎？”神無月鏡顫顫巍巍地開口，心裏寫着良心兩個大字的地方開始隐隐作痛。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直在旁邊當背景板的伏黑惠突然開口問了一句。
“那……那個人現在呢？”
？？？
好家夥！
哪壺不開提哪壺，可真有你的伏黑惠！
“他死了。”家入硝子剪斷了手裏的繃帶。
窗外的天空，無光無月，只有稀薄的燈光沉寂灑落，墜在地上凝成霜雪的厚度。
家入硝子把染血的繃帶扔進垃圾桶，垂眸聲音嘶啞。
“悟最遺憾的，就是沒能救他。”
……
“他恨自己去得太遲，沒能讓老師看到他最後一眼。”
……
所以那個溫柔的人啊，最後是懷抱着親眼目睹學生被殺害的痛苦死去的。
那麽多死去的方式，上天偏偏要讓他帶着最無法釋懷的痛苦和不舍閉上雙眼。
真的很殘忍吧。
家入硝子慢慢地低下了頭，臉上的神情未變。
可十幾年內的記憶卻在心口結冰又開花，一瞬間的刺疼痛得她幾乎要落淚。
她一直覺得自己是個過于薄情的人，不在乎周圍人的看法，也不在乎別人的痛苦。
有時候想起來她甚至覺得諷刺，她這麽一個冷淡到漠視生死的人，生得術式偏偏是只擅長治療的反轉術式。
可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是控制不住地去思念。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老師他到底是想到了什麽呢。
他到底是想到什麽，才會義無反顧地選擇詛咒即将死去的自己，寧可化身成咒靈，也要留在他們身邊。
“家入老師……”大概是沒想到會看到家入老師露出這樣的一面，伏黑惠的聲音聽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神無月鏡則是完全傻在了一邊。
啊這，他……他原來給這幾個孩子留了這麽心理陰影嗎……
明明他死得又幹淨又利索一點都不拖泥帶水，最後也沒說什麽‘我恨我不甘心我想活着’之類的廢話，這怎麽就……
家入硝子回過神來，低下頭才發現自己眼裏已經浸滿了閃爍的淚光。
“真是的。”家入硝子自嘲着轉過身給自己點了支煙，“這麽大歲數的人了居然在小朋友面前流眼淚。”
煙霧騰起的時候她看見窗外清朗的明月，突然清晰的回憶就這麽化作二十袋清冽的月光滾過心尖。
原來，思念一個人是一件這麽痛苦的事。
“惠，風間君，你們能替我保密的吧。”她轉身看向身後的人。
“記得不要在悟和傑面前提起這些。”
神無月鏡微微一愣。
接着就是後背一陣發涼。
“不然他們會發瘋的。”
神無月鏡感覺自己的頭蓋骨有那麽一瞬間的發麻。
故事很感人，情感也很真摯，前提是如果他不是這個故事裏死掉的主人公的話。
神無月鏡感覺自己不像聽了個悲情故事，更像是親臨現場聽了個馬上會發生在他身上的恐怖故事。
真的恐怖如斯。
“因為那個人是我們尊重且信賴的老師。”家入硝子如是說道。
所以我們無法接受他的離開。
即使時至今日，那個人的死去依舊是纏繞在我們三個人心口，無解的詛咒。
我們無法釋然。
因為他曾經包容了我們年少時所有的稚氣和任性。
可我們卻成了他一切痛苦和不幸的根源。
那個溫柔的人啊。
就這麽永遠消失在了十三年前，那個紫陽花熱烈盛開的季節。
作者有話要說：
家入硝子：老師，你良心痛嗎
神無月鏡：有話好好說，你先讓悟把老師放出去好不好qaq
救命啊，小黑屋關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