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韓長生吓了一跳,回頭就看見狗仙君靠在門邊,抱着胸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韓長生道:“我在找……哎?為什麽我剛才完全察覺不到你的氣息?”要知道練武之人對氣息是很敏感的,就像昨天晚上,韓長生一早就知道有三個人跟着自己,連他們在什麽位置都知道,可是剛才直到狗仙君開口之後,他都沒有察覺到自己身後有人。除非,安元已經練就了龜息之法。這龜息之法自然也是內功的一種了,能夠隐藏自己的氣息,這天緣山莊既然是已內功為主,想來會個龜息法也沒什麽難度。

安元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追問道:“找什麽?”

韓長生撇撇嘴:“找線索。”

安元明顯狐疑:“大半夜不睡覺來這裏找證據麽?為什麽不等白天來?”

韓長生道:“睡不着,出來走走。”

安元冷笑一聲:“那你找到了什麽?”

韓長生沒好氣道:“我才來你就來了,還沒來得及找呢!”

安元走到韓長生身邊,書櫃倒在他們腳邊,地上散落了好些本書。韓長生剛才就在翻這些書,只不過這些書并不是韓長生弄倒得,十五年前它們就倒在這裏了。

安元道:“你若是想找秘籍,我勸你省省吧,這莊子都荒廢了十五年了,秘籍就算在這,也早就被人拿走了。”

韓長生一怔,便知他誤會了,忙道:“誰說我是來找秘籍的?”當然要是能找到肯定也是件好事了,省得他整天看狗仙君不陰不陽的臉色。

安元聳肩:“你說不是就不是好了,我也只是提醒你一聲,不要白費功夫。”說完蹲下身看了眼倒在地上的東西。

韓長生對着他的後腦勺做了個龇牙咧嘴做了個鬼臉。說不定呢,你爹把秘籍藏在什麽很秘密的地方,連你也不知道,最後被本教主給找出來?

“百花齊放的心法秘籍有上下本,”安元道,“上本十五年前被天寧教——或者就按你說的,是別的什麽人給搶走了,下本讓我爹燒了。”他指了指牆邊一塊黑乎乎的有灼燒痕跡的地方道,“就在那裏燒的。”

韓長生一愣:“你,你不是失憶了麽?”

安元挑眉:“哦——我聽易老三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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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長生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難掩失望。看來就跟顧明蕭說的一樣,那個兇手殺人,搶秘籍,還栽贓給天寧教,興許十五年前的兇手跟殺害明月派弦月長老的家夥是同一個人。可是,會是誰呢?

安元道:“你說十五年前的事不是魔教所為,怎麽,有什麽證據了沒有?”

韓長生舔了舔嘴唇。證據當然有很多,兇手的人數,行事作風,都不是天寧教的路數。可惜這些他不能對安元說,要不然他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韓長生指了指被砍壞的家具:“兇手用的是刀作為武器。”

安元道:“那又如何?魔教之人難道不用刀?”

韓長生想了想,道:“你知道你爹埋在哪裏嗎?”

頓時,安元身上散發出的殺氣讓韓長生吓了一跳。安元惡狠狠道:“你想做什麽?妄想侵擾死者!”

韓長生悻悻摸了摸鼻子。他還能對屍體做什麽?他當然是想開棺驗屍了!看看死者身上受的傷,能不能摸出兇手的武功路數來。可是看安元這個态度,明顯是不會同意他開棺的,他只好道:“沒什麽,問問罷了。”

韓長生繼續在屋中尋找線索,安元不再言語,只是冷冷地盯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裏就是當初皇甫土根被殺的地方了,原本放書櫃的地方附近有發黑的血跡,主要集中在這一塊,其他地方就很少有血跡了,書被燒的地方離血跡所在的地方很近。韓長生閉上眼,開始努力想想十五年前命案發生時候的場景。

皇甫土根被打成重傷,而且他恐怕都沒什麽還手的機會,因為打鬥的痕跡只集中在某一塊地方,他受傷後并沒有立刻死去,百花齊放的秘籍上冊被兇手搶去了,他拼死用附近的燭臺點燃了下冊……

韓長生問道:“那些蒙面的匪徒是什麽時候闖進你們山莊的?”

安元道:“上午。”

韓長生皺眉:“上午?”那就有些奇怪了,皇甫土根死的時候應該是晚上吧,正好燭臺的燭火亮着的時候。他應該是受了傷才燒掉秘籍下冊的,若是白天,他還要先點火,兇手會給他做這些事的機會嗎?難道是晚上殺了人白天再來搶東西?

安元聽他這樣問,走上前,彎下腰摸了摸被灼燒後的黑灰粉末,也陷入了沉思。

韓長生在房裏又找了一圈,沒再發現什麽線索,便起身道:“走吧,回去休息了。”

安元跟在他身後走出了房間。

兩人出了房間,韓長生擡頭看了一眼。西域的星空很明亮,他一眼就看到了黑白無常曾經指給他看過的安元的星辰和他的災劫之星。安元的星辰有些黯淡,但是一旁的災劫之星亮得簡直刺眼。

韓長生癟癟嘴,打了個哈欠,回房睡覺去了。

翌日,韓長生起了個大早,來到院子裏。安元還沒有起床,易老三已經醒了,正在院子裏生火煮粥,另外也有幾名山賊起床了,有的在磨刀,有的去外面巡邏。

韓長生走到易老三的身邊,易老三見了他,忙起身:“岳大師。”

韓長生擺擺手,在他身邊坐下,幫他往火堆裏添了幾根柴火:“你再給我說說十五年前的事。”

易老三道:“岳大師想問什麽?”

韓長生道:“當天具體是個什麽樣的情形,事情是上午還是下午還是晚上發生的。哪一個人殺了你們老莊主,如果他蒙着臉,那他身材如何?”

易老三回憶了一會兒,道:“我記得那天清晨的時候,我剛起床,還在屋裏頭吃早飯,突然聽到外面有人慘叫,接着就是打鬥聲,我跑出去,看見好幾個蒙面的家夥在院子裏砍人。大清早還有很多人沒睡醒,根本毫無防備,我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是血流成河。當時我在山莊打雜,年紀還小,才十五六歲。我吓壞了,我跑回去,看見少爺的婢女把少爺藏到了床底下,我就跑回房間裏躲着,把自己關在櫃子裏。一直到中午,外面才安靜下來,我壯着膽子跑出去,看見整個山莊一片混亂,死了很多人,所有房間都是一片狼藉,值錢的東西都被人搶走了。”

韓長生蹙眉:“你們莊主呢?”

易老三道:“中午的時候我出來的時候,已經有人把莊主的屍體擡出來,他被那些魔教的混賬給殺了。”

韓長生道:“也就是說,你壓根沒看見是誰殺了你們莊主。”

易老三點點頭,猶豫着問道:“岳大師……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好像……好像在為魔教開脫?”

韓長生挑眉:“既然你沒有看到,為什麽那麽确定屠殺你們山莊的人就是魔教的,他們不還蒙着臉呢麽!”

易老三用力握緊了拳頭,似乎想發怒,又努力克制了下來,道:“老莊主嫉惡如仇,早就放出話要剿滅天寧教,因此那些魔人就對天緣山莊懷恨在心。那時候魔教來到我天道府,整個天道府風聲鶴唳,百姓門窗緊鎖,連門都不敢出。聽說魔教随行還帶了個小孩兒,是魔教的繼承人,才四五歲。在咱們天道府,有一種聖鳥,叫胡靈鳥,能保佑咱們天道府風調雨順的。就因為那小孩兒說了句想吃鳥翅膀,一夜之間,天道府所有的牛都被殺光了……”

“噗!”韓長生差點一口口水噴進粥鍋裏。好吧,原來他還造過這個孽。“可是殺鳥又不是殺人?”

易老三怒道:“不是他們殺的,還能有誰!”

韓長生懶得跟他争辯,只道:“當年就沒個親眼看見殺害皇甫老莊主兇手的人?”

易老三想了想,道:“有!老管家石老牛應該看見了,當時魔教的惡徒們闖進山莊,我們都吓壞了,我看見老管家往老莊主的房裏跑,去叫老莊主起來。”

韓長生忙道:“這個石老牛現在人在哪裏?”

易老三臉色有些為難,片刻後嘆了口氣。

韓長生道:“嘆什麽氣,問你話呢!”

易老三道:“老管家認識字,會算賬,腦袋聰明,被惡風幫給抓走了,替他們那些土匪管賬。”

韓長生一怔。惡風幫?那不就是易老三昨晚上說的跟他們過不去的那個土匪窩麽!

易老三道:“老管家全家人都被惡風幫擄走了,性命都在他們手裏,所以老管家不得不幫着惡風幫做事。”他猶豫片刻,突然撲通一聲跪在韓長生面前,“岳大師,我知道這是個不情之請,但是你武功這麽高,如果是你的話,應該可以的。求你幫忙救救老管家,把他全家人從惡風幫裏救出來吧。”

韓長生嘴角一陣抽搐。昨晚上你不是還不敢說嗎!不敢說就不要說啊!說出來幹什麽,知不知道你一開口咱們的交情就要走到盡頭了啊?!老子一個魔教教主,幫你們去闖山救人還像話嗎?知不知道老子的惡名已經岌岌可危了啊!

易老三見韓長生不說話,以為他不答應,于是連連向他叩頭:“岳大師,求求你……”

韓長生不耐煩的一彈手指,易老三就被一股力量撞翻在地,莫名其妙地看着韓長生。

韓長生沒好氣道:“惡風幫在哪裏?”

易老三臉上的表情頓時大喜,往西一指:“往這方向走三裏路就到了。岳大師,我這就去把咱們兄弟都叫起來,有岳大師幫我們壓陣,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韓長生擡手制止:“哎,不着急,下午再去也行,你們家少爺趕路累了,讓他多睡幾個時辰。我再問你一件事。”

易老三忙道:“岳大師快說,我知道的一定告訴岳大師。”

韓長生左右張望了一番,見四下無人,湊到易老三耳邊小聲道:“你知不知道老莊主的墓下在何處?我想去給他墳頭燒柱香。”

易老三忙道:“吃了早飯我就帶你去!”

韓長生擺手:“哎,不必了,你告訴我在哪裏,我自己去。我有些話想對老莊主說,不想太多人在場。”

易老三忙道:“好,好,是我唐突了。”他給韓長生指了個方位,“那裏有片墓地,山莊歷代莊主都葬在那裏。”

韓長生點頭,看了眼易老三的鍋:“你的粥快煮糊了。”

易老三手忙腳亂地把鍋子從火堆上卸下來,韓長生微微一笑,趁着天色還早,悄無聲息地拐出了山莊,使出輕功朝着易老三所指的方向奔去。

那個老管家興許也像易老三那樣什麽都不知道,在救老管家之前,他想先去開棺驗個屍。若是能從屍體上找到線索,那就再好不過了,旁的事也都能省去了。

不多久,韓長生就到了墓地,正如易老三所說,此地乃是皇甫家的家墓,安元的父母都葬在此地。

韓長生根據墓碑找到了皇甫土根的墓,墓是皇甫土根死後天緣山莊的下人幫他建的,彼時山莊已經倒了,因此墓地很簡陋,而且是個夫妻合葬墓,皇甫土根被葬在了安元母親的旁邊。

韓長生說幹就幹,撩起袖子拿着刀鞘刨了起來。畢竟是夫妻合葬墓,韓長生也沒有那麽細致的功夫去保護什麽,索性将安元父母的墓地全都侵擾了。

很快,他就刨到了棺椁,用力把棺材拖了出來,一掌推開了棺材蓋。

棺材裏露出的是一具白骨。

人已經死了十五年了,自然不可能像剛死的時候那樣,血肉早已化為了塵土,剩下的只有一具白骨。為了檢查清楚,韓長生爬到棺材邊上,翻動這具白骨。

很快,他在白骨上找到了傷口。傷口在背後,是一道很深的傷,從左邊的肋骨一直到右邊的肋骨,貫穿脊椎,傷是用刀造成的,整個傷連起來是一道弧線。

用刀的兇手?江湖上用刀的門派還真是不少,就說這附近,這些個山賊土匪們不也都是用刀的麽?

韓長生繼續檢查,發現另外一條肋骨上也有傷。後方的肋骨上的刀口比前方的深,也就是說兇手是從背後捅刀子進去,貫穿了皇甫土根的身體,這一刀是致命傷,應該是兇手砍得第二道。第一刀,背後下手,那道弧線的橫劈,傷到脊骨,讓皇甫土根失去行動力,第二刀,一刀致命。

韓長生閉上眼睛,努力想象十五年前的場景。

皇甫土根站在書房裏,有人從背後砍了他一刀,然後搶奪他的秘籍。他倒在地上,燭臺也許在他倒下的時候也被翻到在地了,他拼盡最後一口氣把百花齊放的下冊用燭火引燃,兇手惱怒之下手起刀落……

一道淩冽的殺氣從身後襲來!

韓長生下意識地躲開。難道是想的太入戲了,竟然連那兇手的殺氣都感受到了?

韓長生睜開眼睛,看見了站在他面前、雙眼通紅,殺氣滿滿的安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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