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情
Z市海邊的山頂別墅是賀家的老宅，從賀家在道上做出些成績開始，就一直住在這裏。通往山頂的這條路，就是路凝夕當時出事的地方，那段破損的木栅已經修好，完全看不出曾經強烈撞擊的痕跡。
一樓寬敞的餐廳裏，賀煜和沈天奇坐在長方型的餐桌前，享用着法國廚師精心準備的鵝肝，配着上好的紅酒、精美的配菜，以及烤得香軟的面包，到處都透着一股優雅和惬意。
“對嚴家這次搶生意，你怎麽看？”賀煜端起紅酒慢慢地喝了一口。
“你讓路凝夕殺了嚴老頭的兒子，他想報複也是常理。不過說真的，老頭兒這做法不太明智。昭然若揭地硬碰對嚴家也沒什麽好處。”沈天奇切着鵝肝，慢條斯裏的分析，“不過，賀家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出內奸吧。”
“嗯，當時只找到凝夕的屍體，卻沒有紀叔的。車子的四個門都是鎖的，而且變了開形，雖然車窗碎了，但紀叔被水沖車外的可能性不大。”賀煜的眉頭又習慣性的皺在一起，時不時地注意着沈天奇的态度，“這件事我自然要查得水落石出，也好給下面的弟兄一個交待。”
“賀家的事我也不方便參與，不過路凝夕的死對你來說的确是個損失，很難再找到像他這樣的殺手了……”沈天奇均勻地将黃油抹在面包上，說到路凝夕，他又突然想起今天在射擊場裏遇到的男孩，楚音遙走後沈天奇突發好奇地将他的槍靶移到前面——五個十環，完美的精準。
“的确，畢竟他跟了我十二年。”賀煜的聲音低沉了許多，看上去對路凝夕的死還無法釋懷，“就算為了他，跟嚴家這梁子也算結下了。何況是他兒子先惹到賀家。”
“嚴老頭能把我們已經拿到手的生意搶走，還真是不簡單。”賀家和沈家對于這次交易的細節、數量、價錢甚至買家都是保密的，按理來說嚴家絕無可能從中插上一腳。
“這筆生意要真讓嚴家做成了，對我們非常不利。到時候在Z市可能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不過……”賀煜頓了頓，“沈家和嚴家也算是有些交情，你要是現在退出，嚴世華應該能給你條活路。”
從某種角度來說，賀煜和沈天奇算是一種人，聰明，善于心計，能為自己找一條最合理的出路。
“你不必用話激我，即使我現在不幹了，嚴老頭也不會那麽輕意放過沈家。從我爺爺那輩開始就被他壓着做生意，我沒打算将這種不成文的合作在我這裏繼續下去。”沈天奇一口氣喝光杯裏的酒，淡笑道：“不然我也不會開始跟你合作。”
話說到這，賀煜眼中閃過一絲什麽，快得讓人抓不住……
電梯平穩升到十二層，這裏是高級套房區。開闊的視覺，高級的入住條件，以及齊全的設施，都恰好的襯托着客人的身份和會館的檔次。而在玖月，只有特定的客人才能拿到這裏的鑰匙卡。
“放手。”蕭晟揚從進電梯開始，手就沒從楚音遙的胳膊上拿下來，像是怕他趁自己不注意逃走一樣。
楚音遙被他的動作弄得十分難受，他不太習慣和別人有過于親密的舉動，想掙開又怕駁了蕭晟揚的面子，所以只能退一步用說的。只是他沒發現自己說話的态度似乎也沒有多有善。
蕭晟揚并不在意楚音遙的态度，松開拖着他的手，走向最裏面的房間，“我是很有誠意地想請你喝一杯。”
“你是得請我喝一杯。”楚音遙也沒客氣，松脫的手插進衣兜裏跟在蕭晟揚後面，“畢竟我幫你多争取了1％。”
蕭晟揚露出笑意，抽出鑰匙卡打開房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沒有開燈的房間入目是一片旖旎的夜景，遠處的大廈、幽熠的燈光、湧動的車流……到處彰顯着這個城市的繁華和喧嚣。
楚音遙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感慨，蕭晟揚便打開燈，按下搖控器，窗簾緩緩拉上，阻斷了與外界的連接，屋內顯得格外安靜。房間只有他們兩個人，也許是布置舒适的客廳緩和了心情，之前的別扭也随之消失了多半。
“坐吧，喝什麽？”鑰匙卡随意地丢在茶幾上，蕭晟揚松開袖扣和衣領，徑直走到酒櫃前選酒。
“随便，我不會喝酒。”楚音遙放松地靠在沙發背上，打量着房間內的裝飾。而能引起他最大興趣并不那個放了近上百種酒品的酒櫃，而是正對面那套價格菲然的音響，日本去年推出的限量版，而且國內是沒有買的。他也只在網上看過介紹，先不說效果，就是這銀灰色的金屬與木質交錯搭配的外殼就足以吸引人的眼球，低調中掩蓋不住的張揚。
“想聽？”蕭晟揚拿了一瓶威士忌放到桌上，又從冰箱裏拿來冰塊放進厚底的玻璃杯內。
“不用。”雖然那組音響是好東西，但現在他并沒有安靜下來欣賞音樂的心情，尤其是在莫名的被人利用之後。
坐到楚音遙旁邊，兩人中間不過一公分的距離。蕭晟揚撥出瓶蓋，将琥珀色的酒到進杯裏，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放到楚音遙手裏。
“謝謝你的幫忙。”蕭晟揚上身略傾過去，用自己的酒杯碰了一下楚音遙的，“雖然你看上去并不太愉快。”
“你認為我應該高興？”楚音遙淺淺地喝了一口，濃郁的酒香充斥着口腔，入口的冰涼和細膩的質感舒服地撫過每一處神經，滑入喉嚨的辛辣讓他有些想皺眉，但之後口中久留的香醇卻誘發出再喝一口的欲望。
蕭晟揚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索性反問道：“索爾迪斯家族聽過嗎？”
楚音遙搖搖頭。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不能說知道。索爾迪斯家族是意大利舉足輕重的存在，但這個家族的人很難接近，生意也有基本固定的合作夥伴，所以當時賀煜試圖與其聯系，卻始終未能成功。
“索爾迪斯家跟蕭家一向有合作，但先前對外界這些是保密的。不過這次你的确幫了大忙，所以讓你知道也無所謂。”蕭晟揚轉頭看着他，不急不緩的繼續道：“我奶奶是意大利人，之前和索爾迪斯家有很不錯的往來，這才促成了他們與蕭家的合作關系。”
蕭晟揚有四分之一的意大利血統并不是什麽秘密，而且從他的五官以及天生栗色的頭發上也不難看出，只是沒想到這種血統關系竟然對蕭家的生意起到了巨大的促成作用。
“這1％我已經跟和丹尼斯談半年，這家夥沒有辦點松口的意思。”慵懶地将胳膊搭在沙發上，蕭晟揚有意向楚音遙的方向靠了靠，“今天你恰好救了狄倫，而丹尼斯唯一人性化的一面就是疼這個小他十三歲的弟弟沒邊兒。我也就順水推舟把這個人情要過來，這樣算我欠你的，其實你并不吃虧。”
“我倒不在乎欠不欠人情，只是不喜歡被利用。”他幫那個孩子只是處于好意，初衷上來講與利益無關，他也不願意被卷進這場人情戰裏。
“我道歉。”蕭晟揚将自己的酒杯倒滿，向楚音遙舉了下杯，然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一口氣喝盡，“我這次也算是勢在必得。SO，下不為例。”
蕭晟揚不管現在是以什麽身份在和楚音遙說話，他始終是個商人，萬事先會以自己的利益出發，在不傷及根本的情況下為自己謀求利益最大化。楚音遙不能說他錯，他留在賀煜身邊的時候，就遇見無數次類似的事。無法做出任何指責，只是看問題的角度不同罷了。
“你很聰明。”放下酒杯，蕭晟揚又多松開兩個扣子，胸前露出大片麥色的皮膚。呼吸也帶上了酒味，但明澈的眼睛證實這個男人其實一點兒醉意都沒有。
“嗯？”楚音遙晃着杯裏些許溶化的冰塊，又呷下一口。威士忌醇厚的口感和焦香的味道讓他頗為留戀，即使他本身并不喜歡喝酒。
幫他把酒杯倒滿，蕭晟揚看着他喝酒的樣子——手肘抵在沙發上，指甲平整的手指捏着杯沿，折射着燈光的酒色在指尖繞出一點光暈，自然的柔和。喝酒的節奏不快，并不是追求刺激或痛快，更像是一種品嘗，似乎只是被這種味道所吸引。
“如果換做別人，應該會在我說出那番話後，理所當然地把自己歸屬成我的人。你卻在其中找到我說那句的真正用意。”
“那又怎樣？”楚音遙放下杯子，雖然很喜歡這種酒味，但他也會适當控制住自己的量，不會放任自己喝醉。
“說明你對我根本不在乎。”蕭晟揚右手撐住沙發，嘴唇混合着酒的味道靠近他。
楚音遙單手抵住他的肩膀，拉開兩個人過于貼近的距離，“有這個必要嗎？”
“沒有嗎？”蕭晟揚看着抵在自己肩膀上的手，透過絲薄的衣料可以感覺到手指的溫度，溫暖的幹燥。
“沒有。”楚音遙揉揉開始發痛的額角，不想和他玩這種“有沒有”的對話，這對兩個成年男人來說太過幼稚。再者，他也沒有任何需要在意的理由。他們之間根本沒有任何關系，更談不上什麽感情，又何來在乎。
蕭晟揚挑起嘴角，勾出一抹弧度，退出暧昧的範圍，略顯示正色道：“你可以慢慢考慮你的要求，想到随時找我。不過，我想說的是你今天的做法并不明智。”
因為酒精的關系，楚音遙的臉泛出一層淡紅，明顯可以感覺到自己快速突跳的動脈節奏，勉強看了一眼正在說話的人，懶得開口。
楚音遙帶着醉意的迷離眼神，讓蕭晟揚的眸子也沉了幾分，“你今天要是用酒瓶砸破姓陳的腦袋，玖月會有麻煩，你自己的麻煩會更大。所以從某種角度說你也應該感謝我幫了你。”
“……嗯。”這話說的沒錯，楚音遙再有本事，也不過是勢單力薄，若真給陳聰那麽一下，要收場估計就沒這麽容易了。一場利益交換外加附增的說服教育。既然已經談妥，他也不需要再留在這兒，“沒什麽事我回去了。”剛站起來，就襲來一陣暈眩，喝的時候沒覺得，沒想到這酒的後勁兒這麽大。
蕭晟揚扶了他一下，才沒讓他狼狽地跌回沙發，“我剛剛就想說你喝太多了。”
“你不覺得現在說太晚了……”這種暈眩和頭疼讓楚音遙難受地閉上眼，也顧不得蕭晟揚順勢擁住他的手，看來酒這東西他真的是不能再沾了。
蕭晟揚笑扶着難得弱勢的他往屋裏走，“你去房間睡吧。看你挺喜歡，還以為你至少有點酒量。”他真沒想灌醉楚音遙，只是看他喝酒的姿勢很好看，一時忘記告誡他威士忌的冽性。
楚音遙的酒品算不錯，喝醉了也不鬧，只是困得想睡覺。在蕭晟揚扶着他走進房間，躺到床上後就直接睡了過去。
只開了一盞臺燈的房間裏，楚音遙安靜地睡在床上，身上蓋着薄被，露在外面的腳裸和肩膀都預示着被子下面的赤裸。柔和的燈光照在好看的臉上，睫毛的陰影落在眼下，鼻間呼出輕緩的氣息，冷漠中多了幾分罕見的乖巧。
床的另一邊微微下陷，剛洗完澡的蕭晟揚坐到床上，用毛巾擦着還在滴水的頭發，順手幫他拉了下被子。楚音遙睡覺很老實，從被脫掉衣服蓋上被子到蕭晟揚洗完澡出來，他都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連手的位置都沒換過。
将毛巾扔到一邊，蕭晟揚拉開被子躺進去，上身附在楚音遙上面，手肘撐住一側，另一只手捏住他的下巴，讓平靜的睡臉正向自己，指腹輕輕摩挲着手感極好的下巴尖兒。可能是覺得癢了，楚音遙皺了下眉，本能地轉頭躲開，下一秒，蕭晟揚的唇強勢地貼上來，阻止了他的動作。
濕熱的吻，帶着薄荷味的舌尖舔過嘴唇，混上了酒的味道，厮磨的唇齒誘發着吮吻扯咬的沖動，最大限度的貼進，火熱的呼吸，讓清醒染上迷醉。
蕭晟揚單手托住他的頸側，再次縮短兩個人的距離。執意地探入，似有似無的舔舐，挑逗着對方無法閃躲，換來對方青澀的回應，最後演變成有力的的糾纏。楚音遙的感覺在被推到意識的頂點時，本能的發出一聲悶哼，結束了這個男人執着熱情的吻。
蕭晟揚低笑了一聲，慢慢地抽出已經滑到他背上的手，仔細地看着這個并沒醒來的“孩子”。他很想知道，如果楚音遙在清醒時被他吻住，眼裏會不會浮出他想看到的情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