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看來這習慣,她暫時戒不……
姜予初怔愣許久, 久到來電自動挂斷又重新響起的時候才倏然回神。
她拿過手機,指尖在屏幕上猶豫了會才滑動接聽。
“依凝。”姜予初靠着沙發邊緣,嗓音幹澀, 即使剛剛被水潤過, 也依然嘶啞難聽。
秦依凝的聲線依然溫柔好聽,好似不管發生什麽, 不管在什麽情況下, 她都是柔和溫雅的模樣,只是這抹溫柔仍舊藏不住滿滿的擔憂和濃稠的悲戚。
“又抽煙了麽?”秦依凝柔聲詢問。
她們兩個人都心知肚明,這通來電秦依凝想問的肯定不是抽沒抽煙的問題。
只是在切入正題之前秦依凝條件反射地首先關心姜予初的身體。
“沒有,就是太長時間沒說話,嗓子有點啞。”姜予初起身走到桌邊, 給自己倒了杯水, 清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幹啞的難受被緩解不少。
秦依凝抿了抿唇, 在另一端點了點頭, 點完之後才恍然想到她們隔着屏幕,姜予初看不到她的動作。
“你不用擔心我,”姜予初把杯子放到桌面上, 懶得走回去, 索性直接倚着桌沿,“網上的事情是我讓尼達發出去的, 我知道會面對怎樣的情形,我也能應付。你不要去看,這件事很快就會平息。”
姜予初知道秦依凝一定是看到網上的新聞才會打電話過來,她也知道秦依凝現在有多擔心。
即使她說這些棘手的事情她都能解決都能應付,秦依凝也不見得會真的放心。
但寬慰的話總要說, 讓她能稍微安心點,自己也就能稍微放心點。
“一定要這樣麽?”秦依凝輕聲呢喃,聲音壓得很低,若不是現在四下寂靜,姜予初差點就要聽不到她的聲音。
一定要把自己的傷疤揭開供世人嘲笑觀賞麽。
在不曾經歷過苦難的人面前扒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得到的不見得是理解是關愛是感同身受,或許更多的是謾罵、嘲諷、不屑。
這些姜予初都知道,但她從來也沒想過要得到他人的理解,她只是想把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盡快從這場輿論的狂歡中退場。
只要輿論的天平開始偏向她,哪怕只是一點點的偏移,她都能完美的贏得這場戰争。
而這幾天網上的動态,網友态度的轉變,已經說明了她這一招确有其用,并且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好的方向發展。
她現在是受害者,是弱勢方,悲慘的經歷讓那些事不關己的人們散發着同情心。
而與之相比,之前爆出的黑料已經不值一提。
畢竟後果在前因面前不值一提。
“早晚都會被扒出來,不如我自己來爆,省的哪天打得我措手不及,”姜予初無所謂地笑了笑,“現在如此赤|裸裸的我,才是真的無堅不摧。”
秦依凝沉默良久,微扯唇角,她是真的羨慕着姜予初的極度坦誠。
過去一詞于她來說是刻進骨血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夢魇,于姜予初來說卻只是曾經發生過的事。
她被困于過去,苦苦掙紮。
姜予初卻一直往前,越走越遠。
盡管手還沒松開,但拖着往前走的路又能走多遠。
或許不是她們雙方都離不開對方,只是自己離不開姜予初。
負重前行總會受傷,初初已經很辛苦了,她不想再讓她拖着自己,心力交瘁的時候還要拼命拉着她。
這樣真的太累了,總不能一味的讓他人付出,自己也要往前邁一步,不管步子大或小,往前走總好過止步不前。
“初初,我打算接受MECT治療。”
被困了接近半個月的時間,燕珩拿到手機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紅點最多的微信,太長時間沒上線,剛一連上網絡,接收消息的提示音響徹不停。
燕珩沒空去看都是誰的微信消息,他只關心姜予初有沒有......
沒有,一條消息都沒有。
他反複看了十幾遍,确認了幾十遍,那個他最想看到的頭像卻始終沒有紅色的數字冒上來。
發生了那麽大的事,她卻依然沒有想到要找自己幫忙。
不過想想也是,自己被困在意大利,即使她想找自己幫忙,也沒辦法聯系上自己。
說到底,還是太無能,沒辦法給她十足的安全感。
解決不了自己的問題,即使把人困在身邊又有什麽用,只不過徒增危險而已。
燕君善雖說心狠手辣狠厲無情,但有句話他沒說錯:手裏有劍才能保護心愛的人。
燕家就是燕珩最鋒利的一把劍。
有人要把劍傳承給他,為何不接呢。
燕君善私生子不少,觊觎燕家的人更是數不勝數。
自己不要總有豺狼虎視眈眈。
若燕家真的落到旁人手中,才是真的危險。
“我要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之後我會回來,全身心投入到燕氏的運營。這一個月不要再找人跟蹤我,調查她。”燕珩手指輕點,界面退回到主屏幕的瞬間手機被扔于桌面上,一聲脆響吓得客廳中的其他人身體緊繃,大氣不敢喘,“這部GPS送你了。”
那通未接通的來電依然躺在通話記錄中,僅有短短的一秒時間,是姜予初的靠近,燕珩的期盼。
卻陰差陽錯被永遠埋沒在這部“GPS”中。
“你确定不用這部手機麽?”燕君善抿了口紅酒,笑容溫和,意有所指。
雖說是他親手按掉的來電,但兒子難得妥協了,他也想做一回好人,善意提醒下。
不過顯然,他罕見的大發慈悲在燕珩看來就是貓哭耗子假慈悲。
“用來讓你随時監控我?”燕珩眉梢微挑,冷哼一聲,“我要的是這一個月的不打擾,讓你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滾回來。”
“OK,商人最注重承諾,我不會讓他們去打擾你。”燕君善雙手一攤,收起善意的暗示,起身走到燕珩身側,拍了拍他的肩,壓低聲音,笑容裏帶着警告,“但是阿珩,一個月之後你若是不能信守承諾回到我身邊,那就是在耍我。我可不喜歡被自己的孩子耍弄,你知道我生氣會做出什麽的,所以別試圖挑戰我的耐性。一個月後我親自去機場接你,我們不見不散。”
空曠偌大的房間一片漆黑,姜予初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想着秦依凝的話。
她不知道秦依凝是何時決定要去做MECT治療的,不過應該不是臨時起意。
多年前她在秦依凝的手機裏看到過關于這個的資料,做這個電擊療法似乎會造成失憶,雖不是永久的,但總歸會短暫的忘記一些東西。
姜予初當時極力反對,當然不是因為失憶這一個後遺症。
治療過程中所要經受的痛苦她不認為秦依凝能忍下來。
這不是最好的選擇,甚至于這是最差的一種選擇。
但時隔多年秦依凝再次提及,不同的是即使自己再反對也沒用了。
多年的藥物治療心理醫生都沒能把她治好,思前想後,恐怕也只剩最後這一個辦法了。
換個角度,這或許是件好事。
最起碼說明秦依凝想活着的念頭極其強烈,最起碼比她以前厭世消極要好得多。
窗外起了風,不知何時細雨傾斜,噼裏啪啦地拍打着窗戶。
姜予初動了動酸麻的雙腿,手掌撐在沙發上起身過去關窗。
雨勢越來越大,地面很快被雨水打濕。
燕珩下了飛機,等候良久的Vincent撐開一把黑傘遮擋住肆虐的風雨。
“馬上通知公關部準備着手撤熱搜,打電話給賀晉安讓他聯系顧氏集團,借公關部一用,以我的名字注冊個微博賬號,把賬號密碼發到我手機上......”燕珩頓了頓,這才想起自己的手機被扔了,“先給我買部手機。”
Vincent點了點頭,指尖飛快,在備忘錄上一一記下燕珩的吩咐。
鎮守YH這些天不敢輕舉妄動,沒有燕珩的吩咐就讓YH下場參加這次混戰,萬一被遠在意大利但眼線遍布國內的先生知道了,少爺的處境只會更加艱難。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按兵不動,這樣先生那邊得不到任何風聲,姜大小姐就會安全許多。
燕珩不在國內,萬一先生趁機對她做些什麽,自己有八條命也阻止不了。
再說了,YH主營房地産,雖說也有公關部,但是術業有專攻,讓YH的公關部來處理娛樂業的事,簡直是難為胖虎了。
就連星月傳媒這種業內标杆都沒能完全把熱搜壓下去,更遑論YH這個門外漢。
不過顧氏集團就不一樣了,涼城的百年家族,根基穩固。
現任掌權者雖說年紀輕輕,但是手腕了得,早早接管了大權,再加上有紅色背景,奠定了顧氏集團在涼城的絕對地位。
雖說娛樂業只是顧氏集團旗下子公司有所涉及,但也不是星月傳媒和陽海影業所能比拟的。
業內比較也只是把星月傳媒和陽海影業拿出來對标,之所以不提顧氏,倒不是說顧氏不如它們,而恰恰相反,顧氏和它們比就是在欺負人了。
同是百年大家的鐘氏也不配和顧氏集團相提并論。
意大利的燕家倒是可以和顧家一較高下,不過地理位置太過遙遠,燕家重心又都在意大利,國內商圈倒是沒把這兩個家族拿出來對比過。
總歸都是自己努力幾輩子也趕不上的名門大家,何必自取其辱。
各個圈子都有食物鏈,巧了,顧氏集團就在食物鏈的最頂端。
他們若是出馬,這件事情很快就可以平息。
Vincent坐在副駕駛上低頭專心地按着手機屏幕,把燕珩的意思編輯成郵件發送到公關部每個人的郵箱。
發完郵件剛想調出公關部的主管電話打過去,司機在旁邊問了句:“燕總,我們現在去哪?”
此話一出,本就安靜的車內更加死寂。
其實司機問的也沒錯,燕家生意大部分都在意大利,偶爾飛個國內只能是出差,出差肯定要住酒店。
但是沒人告訴他燕珩要住哪個酒店,所以才出聲詢問了句。
結果這一問才後知後覺自己似乎問錯了。
坐在駕駛位大氣不敢喘。
Vincent這幾天忙得暈頭轉向,把之前一直跟着燕珩的司機請假回家的事給忘了,還沒來得及交代新司機一些注意事項,結果就搞了這麽一出。
“南沙旻城,”Vincent低咳一聲,在後座的死亡凝視中出聲提醒,“燕總在這邊有固定的住所。”
司機慌忙點頭,攥着方向盤啓動車子。
姜予初洗了澡出來,坐在地毯上打開電視機,盡管窗外有風有雨,但南沙旻城的隔音效果太好,室內還是寂靜無聲。
不知為何,一向喜歡安靜的人,今天竟覺得偌大的室內太過空曠,安靜的讓她哪哪都不舒服。
姜予初随便找了檔綜藝,把聲音調大,混合着窗外的雨聲,熟悉的男聲傳入她的耳裏。
姜予初這才發現,自己随意找的一個節目,好巧不巧正是前不久幫她分散了點火力的人。
許莫林依然是一副冷冰冰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模樣,長身玉立地站在一衆長相姣好的藝人中,卻最是吸人眼球。
不得不說,他這張臉确實比其他小鮮肉好看太多,難怪有一群忠實的顏狗腦殘粉。
倏然,姜予初腦海中浮現燕珩那張棱角分明驕矜深邃的面龐。
若是光靠臉就能進娛樂圈,某人該橫着走了吧。
姜予初猛然回神,後知後覺自己又一次想到了燕珩。
她甩了甩頭,把燕珩那張能橫着走的臉甩出腦海。
只是有些人越是努力想忘記越是記憶深刻。
以往燕珩離開時間更長,但姜予初從來沒有一次想起過他,甚至時間一長她就慢慢把燕珩抛于腦後。
這次他只是離開了二十天零五個小時,自己卻一次又一次想起他。
甚至于破天荒地主動打電話給他,但卻被他挂斷了。
這種情緒她不知道該歸于哪種,不過不管是哪種,姜予初都自動把它隔離在想念之外。
不是想念,也不能是想念。
她必須告誡自己這只是種習慣,燕珩在她身邊很久,有段時間兩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的。
所以自己才會漸漸習慣燕珩的存在。
而習慣是可以戒掉的,只需要二十一天。她篤定,二十一天一過,她就會慢慢習慣沒有燕珩的日子。
姜予初不斷提醒自己催眠自己,拿起手機點開日歷。
這時,門外傳來指紋解鎖的聲音。
姜予初指尖僵住,擡眸望過去,燕珩拉着行李箱立在玄關,一身黑衣裹挾着絲絲縷縷的雨水氣息。
二十一天,只差一點點。
看來這習慣,她暫時戒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