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黑暗料理

樓鄢在內運功為謝則厲壓制毒性,江肅和李寒山、賀靈城三人便在外頭等候。

李寒山和江肅本就不怎麽喜歡說話,賀靈城看着他們兩人,一時間竟然不知該主動說些什麽話才好,他靜默了好一會兒,這才開口,問:“少主,你認識江少俠?”

李寒山可未曾離開過幾次魔教,他唯一有可能認識江肅機會,就是在上一回離教之時,他消失了一段時日。

他還記得前幾日李寒山寫信給謝則厲,說自己遇到意外受傷受人救助,那江肅很有可能就是救助他那個人。

李寒山點頭,答:“是。”

說完這話,他又小心翼翼看了江肅一眼,想着自己不久前還欺騙過江肅,他害怕江肅責怪他。

可不想江肅聽了賀靈城話,反倒也跟着點了點頭,答:“我與他是好友。”

李寒山:“……”

李寒山心裏又炸開了第二朵煙花。

好友!

江肅說他們是好朋友!

他恨不得跟着江肅這句話不住點頭,面上倒還是一副正經模樣,賀靈城鮮少看見李寒山這麽開心,心中不免有些驚訝,再看向江肅時,對江肅好感自然又提升了不少,只慶幸方才江肅并未出事,這世上又多了一個對少主好人。

想到此處,他猛地便想起了李寒山傷。

若不是傷得極重,李寒山絕不可能在外逗留這麽長時間,而重傷是不可能在這麽短時間內痊愈,他開始擔心李寒山傷勢,此處沒有大夫,他也僅是略懂一些醫術皮毛,便開口問:“少主,您傷……”

李寒山答:“已經沒事了。”

賀靈城松了口氣,想起自己那鍋炖給李寒山大補湯,便匆匆起了身,要去将那湯取來,一面道:“少主,我給你炖了湯,您等一等,我馬上就拿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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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寒山:“……”

江肅:“……”

二人對過目光,一瞬之間,便好似已全都懂了。

“就是他?”江肅小聲問,“這就是你說家裏廚藝很不好那個人?”

李寒山默默點頭。

江肅:“……”

他覺得若是賀靈城認識掌門師兄,他們一定能成為很好朋友。

江肅又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問:“你想喝他炖湯嗎?”

李寒山:“……不是很想。”

雖說這麽多年他早已習慣了各種奇奇怪怪味道,可他又不是沒有味蕾,對于這種難吃東西,自然能避開就避開,只是賀靈城對他那麽好,他一直很擔心若是自己不喝賀靈城炖湯,會不會讓賀靈城覺得難過。

“那你待會兒順着我說話。”江肅小聲與他說,“放心,我有辦法。”

很快,賀靈城帶着他補湯回來了。

江肅和李寒山依舊站在門邊,他們将二樓走廊窗戶打開了,兩人靠在窗邊,到也不知在看些什麽,沒有人說話,看上去兩人之間氣氛倒還頗有些無趣,可偏偏這兩人怡然自得,偶爾有一眼對視,倒像是一瞬間便能明白對方想法。

也是,他們根本不必說話。

賀靈城難免有些驚訝,少主和江肅認識時間應當算不得太久,卻不想兩人之間好似已有了極高30340默契,他着實有些羨慕,卻不由又為李寒山終于有了朋友而開心,他走上前,正要開口,江肅已轉身看向他,略有些疑惑地問:“賀副使,謝教主中了毒,壓制毒性之後,是不是也很虛弱?”

賀靈城沒想到江肅突然關心起了謝則厲,他微微一怔,想起方才見着謝則厲面色蒼白模樣,不由點了點頭,可甚至來不及說出半句話,江肅已經蹙眉開口:“那……謝教主是不是更該補一補?”

賀靈城:“也是。”

“李寒山不着急,凡事都有長幼尊卑。”江肅說,“這碗湯就先給謝教主吧!”

……

樓鄢覺得自己這輩子也沒有這麽苦過。

連續兩次運功為謝則厲壓制毒性,他幾乎精疲力竭,只覺自己這輩子也沒受過這麽大委屈,偏偏他還不敢對這些事有意見。

這江肅輕而易舉就将謝則厲制服了,萬一下一個對付他可咋辦?

他倒是不怕跟江肅打架,他就怕江肅一時興起也給他塞顆藥,這玩意他随身帶得可多了,稍微搜一搜就能找出來,江肅又不知道那些東西藥性,要是一股腦都給他塞嘴裏,他怕是當場就得自爆升天。

他只能小心翼翼,一切至少等先回了梅幽宮再說,那畢竟是他地界,等到了梅幽宮後,他少說也有一百種辦法能夠對付江肅,只要能熬到梅幽宮,他就安全了!

眼看謝則厲體內毒性終于壓制成功,他累得手腳酸軟,這大冷天,他竟然出了一身汗,而謝則厲顯然也沒好到哪兒去,靠在床上閉目養神,一句話也不願意多說,樓鄢深深嘆了口氣,好容易緩過心神,這才勉強起身,朝外走去。

他打開門,三人都在外頭候着,他便疲倦不已開了口,道:“沒事了。”

賀靈城問:“教主如何了?”

樓鄢側身稍讓開一些,好讓他們看一看屋內情況,一面道:“這藥性過于消耗體力,他在裏面休息 ,應當是睡着了。”

江肅有些惋惜:“睡着了啊。”

樓鄢:“……”

樓鄢看着江肅臉上表情,實在說不出自己心中驚恐,他總覺得江肅又想做些什麽事,而他今日已損耗了這麽多內力,他真不希望謝則厲再發作一次,他已經沒什麽力氣再來為謝則厲壓制毒性了。

樓鄢面色蒼白,看向江肅,忍不了聲音顫抖,道:“江少俠,你……你能不能尊重尊重我勞動成果。”

江肅不明白他意思。

“謝教主脾氣差,你就別再去招惹他了。”樓鄢說道,“他要是再來一次,我真沒力氣再幫他了。”

“他都睡着了。”江肅說,“夢中總不會發作吧?”

樓鄢:“……”

樓鄢懶得在與他廢話。

他扶着牆出門,想回到自己房間內好好睡上一覺,可不過跨出兩步,驀地一陣頭暈目眩,險些跌倒,這才覺得今日內力損耗果真已經到了他身體無法承擔地步。

賀靈城就站在他身邊,急匆匆伸手扶住他,問:“樓宮主,您沒事吧?”

樓鄢臉色慘白,滿額冷汗,道:“無妨,我休息一會兒便好。”

他還來不及說完這句話,便已見到江肅正盯着他看。

樓鄢莫名一身雞皮疙瘩,恨不得立即從地上爬起來,哪怕那昏眩還未消失,他也要強撐着往前走,只是江肅顯然不會讓他這麽輕易離開,江肅已經開了口,道:“樓宮主辛苦了,應該好好補一補。”

樓鄢:“……”

等等,這魔鬼江肅竟然會說出這麽正常話來?

他遲疑回首,看向身後江肅。

“賀副使正好炖了湯,本來是要給謝教主喝。”江肅說道,“樓宮主累成這副模樣,不如先來補一補。”

樓鄢:“……”

樓鄢很是警惕。

江肅已走到謝則厲屋中,将椅子挪開,示意賀靈城将食籃內補湯擺出來,一面對樓鄢做了一個請手勢,樓鄢卻不敢過去。

他總覺得江肅在那湯內下了毒。

江肅見樓鄢一動不動,不免微微皺眉,問:“樓宮主不餓嗎?”

樓鄢:“……”

餓,都快餓死了。

誰知道傳功竟然這麽消耗體力,本來就是飯點前後,他原先還和謝則厲約好了下完棋後一道吃個飯,謝則厲還說這客棧內紅焖肉味道極好,肥而不膩,稱得上是此地一絕……他想到此處,好像更餓了,可他實在不敢答應江肅,便還是強忍腹中饑渴,別開臉去。

江肅大致猜到了樓鄢在想些什麽,他長嘆一口氣,道:“樓宮主,這湯又不是我炖。”

樓鄢:“……”

“那食籃從頭到尾就沒過過我手。”江肅道,“賀副使一番心意,可你們偏偏就要浪費。”

樓鄢:“……”

樓鄢終于回過頭,看了看站在他身邊略帶些關切賀靈城。

他與賀靈城不算太熟悉,可也知道謝則厲極為信任賀靈城,而二人于公事上總算略有接觸,樓鄢也明白賀靈城可信,若這補湯是由賀靈城親自準備又未曾經過江肅手,那應該沒什麽問題。

樓鄢輕咳一聲,認真問賀靈城,道:“這湯……真是你準備?”

賀靈城自然明白他在擔心什麽,他能理解樓鄢此時心理陰影,便認真點了點頭,道:“樓宮主放心,這湯除賀某之外,沒有任何人碰過。”

樓鄢放了心,掙紮起身朝屋內走,賀靈城擔心他身體虛弱,竟還主動攙住了他手,扶着他往裏走,一面道:“樓宮主,你小心一些。”

樓鄢簡直有說不出口感動。

什麽叫做人間自有真情在,他經歷了這麽慘一天後,終于重新感受到了邪道兄弟們關懷!他不由便對賀靈城更加放心,毫不猶豫走進屋中坐下,等着賀靈城為他盛滿一大碗湯。

可那古怪氣息飄出之後,樓鄢隐隐開始覺得有些不對。

不說是湯嗎?這一大碗黑乎乎粘稠玩意到底是什麽?

他滿心顫抖看向賀靈城,想同賀靈城問一個解釋,可不想賀靈城滿面慈祥和善,已将那碗放到了他面前,道:“樓宮主,良藥苦口,喝吧。”

樓鄢:“……”

賀靈城說……好像也有些道理。

說到底補湯也是用無數藥材熬出來,味道肯定比不了一般湯,難喝一些也挺正常,而他實在是餓壞了,那股昏眩感覺再度襲來,他擔心自己若是再不吃些東西就要原地昏倒,便幹脆屏息,拿起湯碗,猛地灌了一大口。

或許是因為他屏住呼吸關系,第一口時他還未嘗出味道來,而待他多喝了幾口之後……他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辛辣苦澀之味幾乎一路直沖他30340天靈蓋,他猛然嗆到,劇烈咳嗽幾聲後,反倒是将那補湯吸入了鼻腔,這絕對是他這輩子嘗過最複雜可怕滋味,他本來就頭昏目眩,如今咳得喘不過氣,更是眼前泛黑,滿是五顏六色花點。

這感覺實在太過可怕,他喘不過氣,好容易止住咳嗽,便伏在桌面雙眼放空,一動不動。

江肅是真沒有想到,普普通通一碗湯,竟然還有這種堪比迷藥效果。

賀靈城看上去倒不吃驚,他可能以前也經歷過這種事,只是摸了摸自己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只是想弄出些安神效用,可這效果未免也太好了吧。”

江肅:“……”

李寒山:“……”

江肅莫名有些後怕。

還好還好,這湯不是李寒山喝了。

賀靈城又擡頭看向他們,有些為難,道:“客棧內已住滿人了,樓宮主房間還未騰出來,我們現在……樓宮主怎麽辦?”

江肅皺一皺眉,得出結論:“搬床上吧。”

賀靈城:“可是教主……”

“他毒已壓住了,再說了,他們兩不是本來就是一對嗎?。”江肅認真回答,“睡一起也沒什麽。”

賀靈城:“……”

很有道理,無法反駁。

賀靈城扶着放空失去理智樓鄢,把人扛到床上,還貼心為謝則厲與樓鄢蓋上了被子,掖好被角,以免二人着涼,再放下床幔,收拾好桌上碗筷,滿意同江肅和李寒山一塊退了出去。

他們到了客棧院中,賀靈城原還想再盛一碗湯過來給李寒山,可恰有教衆跑過來同他說午膳之事,似乎是出了什麽差池,賀靈城便匆匆走開了,李寒山逃過一劫,站在院中松了口氣,這才對江肅道了謝。

江肅很是感慨。

他原本覺得李寒山和他同病相憐,身邊都有個精通黑暗料理人,從小到大日子只怕都不太好過,可如今看來,掌門師兄可太好了,至少掌門師兄做菜,他從來沒有吃暈過去。

李寒山仍是小心翼翼看着他,江肅這才想起方才時間匆忙,他并未具體同李寒山解釋過自己為何會出現在此處,而院中除他二人外已再無他人,他這才請李寒山在石桌邊坐下,直入話題,道:“你說你是遇到靈犀山地動,因為山崩才受傷。”

李寒山點頭。

他當時奉父命出門辦事,途徑靈犀山時候恰遇靈犀山地動,無數山石墜落,同他一道出行魔教教衆無一生還,只有他,好歹撐到了落雪崖下。

江肅又問:“你可知道不勝天?”

“父親同我說過,不勝天就在靈犀山中——”他微微一頓,似乎已經懂了,“你……是為了鑰匙來?”

江肅:“是。”

他本來就信任李寒山,而自從知道李寒山口中苛待他父親是謝則厲後,他反而更相信李寒山了。

有謝則厲這種人渣爹,孩子竟然還能這麽簡單純粹,只要他好好引導,他相信,李寒山必然會成為正道之光!

他也明白,李寒山顯然是偏向他,而且那日贈與李寒山無名劍時他就看出來了,李寒山似乎對謝無頗為崇敬,不勝天是謝無和溫青庭葬身之所,他相信李寒山一定也很想進去看一看。

而不出他所料,李寒山并不覺得他目太強而心生不悅,只是皺着眉,小聲說:“這東西一向是我父親收着,我也不知道鑰匙在什麽地方。”

江肅在心中記下了。

謝則厲還有用,他可能還得想辦法從謝則厲嘴裏問問消息。

“父親毒……不會真解不開了吧?”李寒山又問,“若是解不開,他必然要記恨你,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告訴你鑰匙在哪兒。”

“先去梅幽宮看看。”江肅說,“若是梅幽宮聖女都不行,我想傅神醫或許會有些辦法。”

等等,說起傅神醫,他還忘記給方遠洛寫信了。

他正想問李寒山可有紙筆,便又見一名魔教教衆匆匆進來,恭敬同李寒山行了禮,道:“少主,屋子已經收拾好了。”

李寒山便問:“給江少俠呢?”

那魔教教衆根本不知道這麽短時間內,教中已經發生了驚天動地變化,他不由一怔,一時竟不知自己該要如何回答,只是道:“賀副使只吩咐清出一間屋子,說是要給少主休息……”

李寒山微微蹙眉,正要開口,江肅已擺了擺手,道:“收拾屋子也挺煩,今天就先将就将就吧。”

李寒山懂了,點頭:“今夜你先同我一塊睡吧。”

說完這句話,他回過頭,那魔教教衆正呆呆看着他們兩,而賀靈城不知何時已回來了,還未來得及踏入院中,卻清清楚楚聽見了這句話,也睜大了雙眼,似乎還有些不敢相信。

剛剛才經歷了謝則厲那種事,他實在忍不住就要往奇怪方向多想。

片刻,他忽而微微笑了笑,像是自我安慰一般,道:“也是,都是男人,一起睡算不得什麽。”

李寒山點頭:“反正都一塊睡過了。”

賀靈城:“……”

魔教教衆:“……”

賀靈城艱難開口:“這種事……很常見嗎?”

李寒山蹙眉:“也就兩次吧。”

賀靈城:“……一張床?”

李寒山點頭。

賀靈城:“……就……就你們兩個人?”

李寒山想了想,幾乎和江肅異口同聲道:“也不是。”

賀靈城:“……”

江肅:“算不上。”

怎麽能說是兩個人呢,他還抱着他劍呢!

賀靈城又笑了笑,仍是自我安慰,道:“男人嘛,沒什麽,你們先休息着,我立馬就讓人給江少俠騰一間屋子出來。”

“多謝賀副使。”江肅認真感謝,“同屋而眠實在太容易手麻了。”

賀靈城:“……”

魔教教衆:“……”

片刻之後,魔教教衆捂住了自己耳朵。

“近來耳鳴。”他一臉莊重,“我什麽也沒有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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