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得救（2）
聽到這裏，北釋沒有再繼續了解下去的心了。如果用四個字來形容她現在內心的想法，那就是，可恨、可悲。但是，北釋知道這種家庭絕對不在少數，繇帝年年加重的徭役和稅收讓百姓苦不堪言，有些人為了不被餓死而逃到了臨近屬國。而時間越長，這種趨勢就越明顯，當屬國也不能負擔的時候，邊境就開始起沖突，進而衍變成小型戰争，而為了不讓難民入境，屬國就大力招兵買馬，增強軍隊實力，但這其中又另有貓膩。各地官員視此為斂財的時機，私扣軍資，增加服役的最低年限，搜刮民衆財産填充私囊。而且漸漸地，這種貪官越來越多，槃海屬國皆有，清官被趕下官位，甚至在暗地裏被追殺，人民暴動不斷卻不斷被鎮壓，更甚的是，有關這種事件的奏折一律被地方官員壓着，不讓其傳到朔方去。于是，繇帝穩坐金城之內，自以為關中之固，君王萬世之業指日可待。于是，槃海與其周邊、甚至他國屬國開始自邊境堕落……邊境饑荒的起因，就在這北之槃海啊……
身為星輔，她又怎能怨怪這千千萬萬受苦百姓中的一員呢？若是百姓衣食無憂，又怎會有此等做法？知道此地不可久留，但不如将計就計。在她被賣掉之前，北釋知道自己最應該做的就是養傷。當然，是不動用意的條件下——好得太快會引起懷疑的。而且，雖然這還未得到證實——她的直覺感覺到了意有些不對勁。她也猜到了，這應該是與意沒有被吸收完全有關，但是她不想去探究而且，她也不敢。這以五年的囚禁、五年的生命為代價換來的意，她不敢去想它是否有一天會失效、或是對她自己不再起作用。不過若是她自己，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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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玥瑤山的山麓。
“釋岚！釋岚？！”猛然意識到有人在叫自己，北釋趕忙應了一聲。“釋岚”，是她成為星輔前的名字，知者甚少，隔了五年後又被叫起，多少有些不習慣。
“怎麽了，麻姐？”放下手中正在搓洗的衣服，北釋站起身來，靜靜地注視着來者隐藏在眼底的愧疚，心裏大概明白了些什麽。這個時刻終于來了嗎？
“釋岚啊，你想不想出去？”麻姐問道，說話時語音比平常快了一些，明顯有些緊張。
“怎麽？”她也像沒事一般地問道，不過，掩飾的技巧比麻姐不知道高了多少倍。
“你大叔他明天要去璐晗城置辦些什物回來，你要不要也去見識見識？”
見識？她可是從帝都朔方出來的！有什麽場面是她沒有見過的？置辦什物？用來置辦的錢恐怕就是賣掉她後所得的錢吧？沒想到他們這麽快就決定賣掉她了。而她的肩上的傷的确是剛剛有所好轉。不過，她叨擾了這家人這麽長的時間，一直不付費地吃住在這裏，她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換上一副笑臉，她道：“好啊，麻姐，我會跟着一起去幫忙的。”
可是第二天，北釋在接近璐晗城的地方溜了，雖然她非常同情麻姐和大叔，但她可不願當貨物被賣掉，而且是賣到那種地方！她已經盡可能地回報他們了！如果她所做的還不夠，等到她日後有能力的時候會加倍補償！因為，再怎麽說，他們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但是，她絕不會以這種犧牲自己的方式來回報！
另外，直覺卻告訴他她，她應該進城。而大叔又正在璐晗城滿城地找她，所以猶豫再三，她決定在閉城之前進入城中，那時候大叔應該離開了吧？天色在她在路邊草叢中的等待之下，終于逐漸昏暗下來，她于城門關閉的前一刻，從人群中鑽進城內，回頭，自逐漸變細、變窄的城門縫裏，欣賞着這落日餘輝下殘餘的繁華。
日近西山，街道上稀稀壤壤的人群在她身邊來往穿梭。店家大多關門休息了，只有幾個小販為了将存貨賣完，還在有一聲沒一聲地叫賣着。而從餐館裏和沿街小吃攤上傳來的食物香味讓北釋直咽口水，但她第一沒錢，第二不能吃太多，壞了五年來沒接受米炊的腸胃。在麻姐家裏，她一直是吃的稀飯上層的粥水和幾粒米飯。而中午在路上充饑的來自大叔的那個餅，已經足夠讓她退化的消化機能工作好長一段時間了。
漸漸地，她走到了不夜街上，但卻在這時忽然停住了腳步，這是北釋成為星輔後第一次逛街，說不好奇是不可能的。而望着眼前的燈火，她卻有一種被隔絕在外的感覺，就算透過鬥笠的垂紗，她能真切地感覺到這條街的熱鬧。遠遠地，她甚至還能清晰地看到莺燕樓上的燈火，隐隐約約聽到裏面女人的彈唱之聲。
但是她知道，她的心并不屬于這份熱鬧，她無法融入其中，因為，她與這些人是不同的。肩頭上星輔的擔子太重，她也曾想過擺脫，但那也只是小時無顧忌的幻想而憶。責任二字是無法逃離的，如果怎樣都擺脫不了命運的枷鎖，那她就做到了最好！用一切的最好，來換取片刻的自由。這是她在北辰臨死前發下的誓言，她一直都沒有忘。而北辰所預言的未來還是在她身上、在槃海這個國家重演了。浩劫早已埋下如蛛網般遍布的導火索，只等待那零星的、卻可毀滅這四國之一的北之槃海的火種。
回身，她又邁入那闌珊燈火之中，她的心中還不忘麻姐和大叔，在這被粉飾出來的安詳之中，她高興不起來，讓那些可恨可悲的人永遠從這個國家消失，這是她現在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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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中，午夜已然來臨。北釋沒有銀兩，所以無法在客棧投宿，她無處栖身，只好在巷道的石階上坐下，靠着已關張的店門稍作歇息。夜晚的風中帶着寒露，她盡量縮緊身子，蜷縮成小小的一團，保證身上的熱量盡可能更少地、更慢地散失。
為什麽，她真的就進城了呢？那時就那樣相信自己的直覺嗎？只是，就算在城外，她也一樣沒有可以休息的地方。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