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犬人吹着號角,指揮者獵犬們沖向樹林,那裏樹木茂盛,騎馬時無法進入的,獵手們只能一邊密切的關注着獵犬的行蹤,一邊找能夠穿行的最近的路徑,跟上獵犬的腳步。
叢林裏到處都是灌木從、溪澗和倒下的樹幹,獵手們指揮着馬輕松的越過這些障礙,動作輕巧的好像飛起來的一般。只有我神經緊緊的繃着,生怕下一個跳躍自己就會從馬背上摔下來。我緊跟在威廉的身後,注意力高度集中,學着他的動作指揮艾麗奔跑跳躍,不是我此刻布克特家族的榮耀壓倒了我的恐懼,而是只要我稍有猶豫,艾麗就會停下來,拒絕前進,這會給我帶來更大的危險,我可能會和別人撞上。
很快,我們就聽到獵狐犬們發現獵物時發出的奇怪的叫聲,然後就看到一個棕紅色的影子在灌木叢中一閃而過。那就是今天的第一只獵物紅狐。
發現了狐貍的蹤跡,獵犬們明顯更加的興奮,它們緊跟着獵物,不讓它脫離自己的視線,卻有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并不急于将它撲倒在地。紅狐狡猾的改變着逃命的路線,時不時的消失在茂盛的叢林中,但是每次獵犬們都能很快發現它的蹤跡,上演一場新的貓捉老鼠的游戲。它們享受這種追逐和玩弄獵物的過程
我們追了大概又二十分鐘,最後這只筋疲力盡的狐貍躲進了地下通道。追在前面的獵犬個頭都比較大,只好汪汪的大聲叫了兩聲,焦急的繞着洞口轉來轉去,看到随後趕來的獵手們,便開始瘋狂的搖動尾巴,嘴裏發出嗚嗚嘤嘤的聲音。
這時就能體現小獵犬的作用了。這些腿短身形小的獵犬跑得沒有大獵犬那麽快,這時才追上大部隊,無需主人多言,直接沖進了狐貍的地洞,很快我們就聽到狐貍尖銳的慘叫聲和獵犬從嗓子裏發出來的兇狠的威脅的聲音,不出三分鐘,小獵犬就咬着狐貍的脖子把它從地洞裏拖了出來。這只紅狐微微掙紮着,像是受了重傷,但還沒有斷氣,而大獵犬們早已等候多時,領頭的那只沖出來,一口咬斷了紅狐的脖子,鮮紅的血從獵犬的嘴角溢出來,染紅了它白色的皮毛。
我有些不忍心的轉過頭去,這個過程未免太過血腥殘忍,狐貍的叫聲聽得我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來。這些獵犬平日裏很乖巧,從不傷人,而此刻撕咬狐貍的樣子就像一只兇狠的野獸。
等狐貍咽氣後,那只獵犬把它拖到威廉的面前,領賞一樣的看着他。
“好孩子!”威廉誇獎道。
跟在身後的侍從上前把狐貍撿起來,割掉頭和尾巴作為戰利品收起來,而剩下的部分扔給獵犬。獵犬們一擁而上,将狐貍的屍體撕碎。
“繼續吧,”威廉對看狗人說道,“還有很多查理等着我們呢!”
查理是是十八世紀自由黨的領袖查爾斯詹姆士福克斯的小名,自由黨人士曾經把我們這些貴族比喻成“沒有教養的小醜,出了獵狐什麽都不會”。
衆人都笑了出來,看狗人又開始嗚嗚的吹着號角。獵狗們被鮮血刺激的更加興奮,向下一個獵物奔去。
下一個目标依然是一只紅狐,不過這只狐貍非常漂亮,它的毛不是接近土壤顏色的那種棕紅,而是有些豔麗的橘紅,在一片蕭條的從裏中像一團火焰一樣的醒目。
威廉想把這只漂亮的狐貍做成圍脖,于是沒有讓獵犬們将它撕碎,而是将它趕到空地上,一槍擊斃。
“媽媽早就想要一條這種顏色的狐皮圍脖了。”威廉說,“真希望能夠有一條玄狐,可惜只有北歐那些荒涼的地方才有。”
我們在寒風中追逐了兩個小時才回到亭子那裏,停下來歇息一會兒,亭子的旁邊野炊用的臨時小廚房熱着滾燙的濃湯,傭人們給每位獵手們送來一大碗驅寒。獵狗們擠在水槽旁喝水,舌頭啪嗒啪嗒添水的聲音隔着老遠都能聽到。它們現在收起了身上那股狠勁兒,顯得可愛乖巧。
我在人群中找到蘿絲,她掀起面紗,正在喝湯,身旁圍了四五位紳士。
我走上前,先向她身邊的先生們問了聲好,然後問她:“親愛的,玩的開心嗎?”
蘿絲把空碗遞給男傭,接過帕子擦了擦嘴,放下面紗,整理好,才不屑一顧的說:“當然不。這些狐貍太可憐了,它們到底做了什麽錯事,竟然要被這樣殘忍的對待!你們男人居然把獵狐當成一種樂趣,這真讓人難以理解!”
一位紳士哈哈的笑了出來:“蘿絲小姐一直都是這樣善良。”
我跟着笑道:“是啊,女孩子的神經脆弱而又敏感,對于這些小動物總是充滿了毫無道理的仁慈。”
“蘿絲小姐的騎術不錯。”另一位紳士贊美道,“她的動作優雅而又靈巧,人和馬配合的默契十足,我想如果蘿絲小姐也參加馬術比賽,所有的男人都會成為她的手下敗将。”
“當然。”我微笑着說,母親現在不在這裏,推銷蘿絲的重任就落在我的身上,“作為布克特家族的女人,她從小就接受最出色的教育,身上有很多優秀的品質和才藝,馬術不過是其中一項。”
“哦,得了,亨利。”蘿絲哼了一聲,不耐煩的說,“別再自賣自誇了。”
我毫不在意的對她身邊的紳士們笑了笑:“當然,還有謙虛。年輕的女士不太習慣聽到別人當面的稱贊,我還是不要再繼續說下去了,不然她會不好意思的。”
大家哈哈大笑。
短暫的休息後,大家又開始新的一輪追逐。
然而意外卻發生了,就在被追逐的這只狐貍即将精疲力竭的被獵犬們按倒在地時,一群不知道剛才躲在哪裏的人突然沖了出來,擋在獵狗和馬的面前。
“惡魔!”他們對我們吼道,“殘忍的鄉巴佬!”
獵犬們雖然有鋒利的牙齒,但是它們從來不主動傷人,這些反狩獵人士的阻攔吓了它們一跳,它們便遲疑的停了下來,躲開那些人。就這麽一個停頓,那只狐貍便抓住了機會,消失在叢林中。
“放過那些可憐的動物吧!”一個女人尖叫道。他們朝我們和狗扔石子,試圖阻止我們繼續狩獵。
大家控制着馬後退,生怕馬被砸中,一直與我并排前行的卡爾立刻驅馬檔在我的前面。
“小心!”他說。
看到主人被襲擊,獵狗們憤怒的嗚嗚吼着,露出還染着血絲的牙齒,做出要撲上去的動作,想要攻擊他們。看狗人見狀連忙阻止。
這些人趕走或者交給警.察處理就好,現在貴族的處境很尴尬,各種民主人士都在叫嚣着要取締所有貴族的封號和特權,而今年八月通過的最新法案又剝奪了上議院對于國家立法和政治的掌控權。如果今天這些擋在我們面前的人中的任何一個人受了傷,不管是誰的錯,社會輿論都将偏向他們,給我們帶來巨大的麻煩。
“shit!”威廉小聲的咒罵了一聲,然後大聲說道,“托馬斯,快去找警局的人過來!貝爾斯,你們幾個把他們攔住,記住別讓他們受傷!”
“好的,大人!”
趁着男傭和馬夫們把那些人攔住,我們騎着馬轉身離開,朝着另一個方向跑去。
因為還不确定獵場裏是不是還躲着其他反狩獵的人,在警.察趕到前,我們只好先停止獵狐,把目标轉到野兔和山雞身上。
侍從們在樹林裏,用長棍敲打着樹幹和灌木,驅趕着野兔和山雞。我們則站在空地上,等着山雞飛過或者野兔跑過來的時候,提搶射擊。
威廉知道我槍法不好,生怕我傷到自己,開始的時候非得跟在我身邊指導我。過了一會兒,一個男仆騎着馬跑過來,将他叫走了,估計是去處理那些闖進獵場的人。
卡爾站在我的身邊,他的槍法很準,一槍一個,山雞便撲騰着翅膀,無力的從空中掉下來,獵犬們開心的沖過去,把獵物叼到一旁。
而我則差勁得多,半天才射中一只。
一只獵犬把那只山雞叼過來,放在我的腳邊,然後一邊咽着口水一邊滿懷希望的看着我。我只好從口袋裏掏出一條牛肉幹喂給它,它迫不及待的從我手裏搶過去,卻小心的不讓牙齒碰到我的手,然後高高興興的叼起山雞跑向一旁收拾獵物的侍從那裏。
獵槍分量不輕,我舉得雙手酸痛,抵着槍托的肩膀也被震得微微發麻,只好把槍放下,休息一下。
“你很喜歡狗?”卡爾放下槍看着我,為了避免遮擋視線,他把帽子摘了下來,頭發有些淩亂,看上去別有一種野性的性感。
“對。”我點點頭,“你的槍法真好,百發百中。”
“我經常練習。”他聳聳肩,掏出一根雪茄點上含在嘴裏。
“我也經常練習……好吧,也不經常,不過我連谷倉的大門都射不中。”我自嘲道。
“別這麽說,不然剛才那只山雞是怎麽回事?”他叼着煙,含糊不清的說。
“或許是吓昏了頭,撞上了我的那顆子彈?”我開玩笑道。
又一只山雞撲騰着翅膀驚慌的飛過我們的頭頂,我擡起槍,對準設計,連發三槍,毫無意外的,山雞依舊活蹦亂跳,越飛越遠。
卡爾小聲的笑了出來,擡起槍,只聽砰的一聲,那只馬上就要逃出生天的山雞就歪着翅膀掉了下來。
“哦,你一定是故意的!”我假意埋怨道,卻在一下秒和卡爾一起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