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折騰這麽久,時間也晚了,雲竹到後院整理自己的被褥。

他在庫房裏給自己整理了一塊地方,床是沒有多餘的了,只能用幾張舊竹席當床。

庫房裏有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常年關着門,即便他已經開門晾了好久了,那種沉悶的味道依舊萦繞在鼻間。

收拾好被褥,雲竹從水井裏提起水桶,裏面冰着一盆野果,都是他抽空到山裏摘的,這天熱,也就在水井裏放得住了。

那五個無極劍宗的仙人,與他曾想的仙風道骨不同,除了實力高強,其心性與凡人并無二致。

想到那個陳姓男修,雲竹擡手摩挲下颚的傷口,勾起唇角冷冷笑了。

其他仙人他不敢說,端是那個陳胖子,雲竹便敢斷言,他的實力比他以前還不如呢。

只可惜他修為不在,不然早就打回去了,又何必如此憋屈。

那家夥看似跟不認識他一樣,偶爾投來的目光卻充滿惡意,雲竹幾十年也不是白活的,自然知道那陳胖子不懷好意。

想到這裏,雲竹輕哼一聲,起身整理下儀容,走出庫房找吃的。

仙人鸠占鵲巢,雲竹便不想去做飯了,草草的吃了幾個野果便罷。

野果已放了好幾天,味道不怎麽好,雲竹沒有挑剔,就着燭火看經文。

山裏的金色光束到戌時便亮起,随後光芒慢慢減弱,雲竹聽到院裏有些動靜,随後便陷入平靜,看來那些仙人出門了。

肚子有些餓,雲竹放下經書,将蠟燭放入燈籠裏,往廚房走。

舀了一點水放入鍋裏,升起火。

到菜園子裏摘了些青菜洗淨切好,切了些肉幹片,放入鍋中炒熟,又磕了個蛋煎好。

取下櫥櫃裏的挂面,等水開後與青菜一起放入水中,靜待片刻。

把面撈起來,将菜都放到上面,一份算得上豐盛的晚餐便好了。

吸了一口氣,雲竹臉上帶着笑,收拾好廚房便端着面走出去。

外面的金光已經消失了,面有些燙,必須兩手端着,但這樣就沒有手拿燈籠了。

天上雖有月亮,但雲竹怕那些人回來後看到燈籠,說不定怎麽想他呢。

轉身将面放到托盤裏拿出去,一手拿着燈籠一手托起托盤回到庫房。

雲竹手藝不錯,肉幹也是自己弄的,香的很。

一碗面吃下去,肚子填飽了,心情也好了很多。

身上沾了些油煙味,雲竹拿着碗到水井邊洗幹淨放回廚房,打了盆水擦幹淨身子便睡了。

子時過後,五個劍修□□落入院中,不發一言走到堂屋,陳胖子聳了聳鼻子,“好香啊。”

其他人自是聞到了,味道是從廚房裏傳來的,已經散的差不多了,衆人五感不同凡人,便是只殘留一絲也聞到了誘人的香味。

陳胖子不想委屈自己,當即道,“我去叫那凡人起來給我們做飯。”

哪裏是餓了,分明是想折騰人。

霍海城看了他一眼,“适可而止。”

陳胖子輕哼,見霍海城還在看着他,心裏有些不悅,但想到霍海城的實力,陳胖子到底沒有忤逆他。

等所有人都回了房,霍海城來到廚房,在廚房門口放了個小陣法,隔絕了裏面的味道,免得又有人借題發揮。

回到堂屋,此時月色正亮,月光照進來,其中一幅畫卷發出微弱的白光,似與皎月相照應。

算了算,今日正好是十五,月圓之夜,走近了看,畫卷中也有一枚圓月,便是它正在發光。

霍海城來到白天看過的那副山水畫前,此時這幅畫卷中的靈氣已然消失,猶如一幅普通的畫作。

腦海中閃過一縷靈光,霍海城環視四周,堂屋兩側的牆壁上各挂了兩幅畫卷,皆是山水畫,所畫山水各不相同。

一幅是白天看的山水畫,高峰直立,大氣磅礴,金輪當空。一幅是現在正在發光的畫卷,山巒秀氣,玉潭清冽,玉輪當空。還有一幅群山缭繞,金輪剛露,如詩如畫。最後一幅,既無金輪也無日輪,山巒沉重,陰雲密布。

這些畫卷,分別對應晴空萬裏的午時,月圓之夜,破曉之時,暴雨将傾。

莫非,需到對應時辰才顯現出其奇妙之處?

欲要細看,一抹烏雲遮住了玉輪,畫卷的白光消失不見。

霍海城心中驚奇,這些畫卷,似乎已是不止山水之靈了,竟連日月也包含其中了嗎?

這個凡人,當真如此妖孽嗎?

“仙人。”

霍海城回神,驚覺自己沉思太久了,有人來了都不知道。

轉身看去,是那個凡人,他來做什麽?

“時候不早,先生怎麽過來了?”

雲竹站在門口,手中提着一盞燈籠,臉上帶着笑意,“仙人,在下瞧外面起風了,便來關門窗。”

是麽?

霍海城聽着外面的風聲,确實起風了。

“打擾到仙人了。”

今夜不會再有明月,霍海城便沒有繼續待下去,“是在下叨擾了,先生忙。”

雲竹微微點頭,等他離開之後,臉上的笑緩緩消失,懊惱的看着兩旁的畫作,他糊塗,竟然忘了今夜是月圓。

來到四副畫卷前,雲竹拿出一枚針刺了一個洞,破了其中的勢。

霍海城看過的兩幅畫卷,雲竹沒有動,免得再遭懷疑。

他是睡到一半突然想起今日是十五,這才匆匆趕來準備換掉畫卷,誰知道看到那位霍姓男修站在他的畫作前,顯然發現了其精妙之處。

雲竹喜歡把自己的領悟畫成畫,融入畫中,繼而思考自己淺顯之處。

他的畫卷,蘊含了周易八卦、五行陰陽、奇門遁甲和星宿之理,乃是他多年學習與領悟的結果。

一是雲家祖學,二是學習道學佛理所得,可謂是與華夏上下五千年息息相關,這些東西,他自然不想讓異界之人知道。

看今日這幾個人大驚小怪的樣子,只怕他這個能力,也是少有的。

不想惹禍上身,即便是再心疼,雲竹還是毀了自己的畫卷。

俗話說,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最多這些人走後,他再畫便是了。

關好門窗,雲竹離開堂屋,路過廚房時發現了點異樣。

似乎是,什麽法陣?

雲竹站在門前,想了想,沒有去動,即便只是匆匆一眼,法陣精妙之處,也在他腦子裏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原來,陣法還能這麽用?

雲竹回屋徹夜未眠,一會兒想着廚房門前的那個法陣,一會兒想着從前看過的書籍,腦子裏充滿了奇思妙想,又不敢這個時候畫畫,心肝脾肺充滿了一股瘙癢。

破曉之時,有人起來了,雲竹回神,仔細辨別腳步聲,應當是那個霍姓男修吧。

一如雲竹所想,霍海城晚上挂念着一件事兒,金輪剛起便迫不及待的來到堂屋。

令人失望的是,這兩幅畫作并沒有其他奇異之處。

昨日霍海城只仔細看了兩幅畫,畫卷的些許差別,他并沒有看出來,只是覺得失望罷了。

倒是想過那個凡人做了手腳,可霍海城打心底裏不覺得一個凡人能做到這種程度,在他看來,這些畫卷與昨日并無差別,若是做了手腳,他必定能看出來。

一個凡人,若真輕而易舉的将靈表現出來,未免過于逆天了。

“仙人。”

霍海城回神,又想到了昨夜裏拿着燈籠的人影,與此時的雲竹重疊,突然出現真是讓人心虛的很。

昨夜那副畫……

“在下姓霍,名海城,還未請教先生大名。”

雲竹:???怎麽突然就自我介紹了?

“大名不敢當,姓雲名竹。”

“我觀先生僅是凡人,其畫作卻透着一股氣勢,有些好奇。”

“只是閑時所畫,在下是一名大夫,常年進山采藥,若有所感,便會抽空畫下,當不起仙人高看。”

“先生還請細說。”

雲竹嘴邊的笑微滞,心裏猛翻白眼。

細說個大頭鬼,老子就是把一些領悟畫下來了,看家本領能跟你說?

幹脆把老子祖傳的秘籍,華夏五千年文化抄下來給你好了。

神經病。

“先生可是為難?”霍海城見他沉默,也覺得自己唐突了,但他的确很好奇,這個發現,簡直颠覆了他的認知。

罷了,既然你誠心誠意的問了,那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

“沒什麽為難的,只是在下也不知該如何說起。”

“在下只是每日進山采藥,翻山越嶺的,只覺得這天地之大,山水有靈,我卻只是一個凡人,妄圖将之畫下,便當是曾經縱情山水了。”

“山水有靈……”霍海城想起他看到的那些畫,山水自是有靈,只是少有人能将之畫下。

形與神,其中差距,猶如雲泥。

目之所及,山水之靈,若能看見,定是被其親近的。

霍海城自認資質已是頂尖之列,修行一日千裏,除劍道之外,從未感受過所謂的靈。

天地之大,所謂的靈,難以捉摸,無形無色,有緣者見之悟之。

是他魔怔了,他從小便能感受到劍道之靈,沒道理別人做不到,承認別人的優秀,又有何難?

“先生大才。”霍海城鞠了一躬,“先生不入仙門可惜了。”

雲竹:???

亂說一通,胡說八道又和入仙門有什麽關系?

雲竹覺得他是神經病,霍海城卻是真心實意,他從未見過一個凡人能畫出山水的靈來的。

這種所謂的靈氣,并非指無其神韻。

霍海城出身高,從小見過的好東西不知凡幾,他所說的靈,是山水真正的靈。

他對那些畫作比其他同門都看重許多,他們只當是畫出了神韻,而霍海城眼睛比他們尖多了,是以才對這些畫作如此看重。

他們幾人均是煉氣期,便是看出了畫作裏有一股淡淡的靈氣,也只當是材料所致。

霍海城卻不是,他看得出這些畫作皆為凡物,凡物是難以承受靈氣的,這些畫作卻打破了這個常規,不入仙門實在可惜。

只是,他看得出,雲竹真的對修仙沒有興趣。

這是他見過最奇怪的人了,他如今雖不過十六,然從小見過的人卻難以計量,修士不甘居于平凡,便是凡人也妄想着踏入仙門。

只要有一絲機會,便無人會放過。

雲竹此人,卻并非如此。

怪哉。

雲竹見他陷入沉思,輕聲道,“仙人,在下先去做早飯了。”

霍海城下意識跟了上去,山水之靈,日月之靈,如此天資豔絕之人,當真甘于平凡嗎?

他也不知自己是什麽思想,只覺得新鮮而好奇,便想探究一番。

雲竹給自己做了早飯,瞧見霍海城站在門外,不知怎麽想到了村裏的二傻子,也不知道這個所謂的仙人杵在門口做什麽。

“仙人是餓了嗎?”

凡食于修行無益。

霍海城搖頭,又問,“先生吃過靈果嗎?或是靈花靈草?”

若嘗過了這些味道,應當就能引氣入體了,便瞧不上凡食了吧。

雲竹轉身盛面,心裏冷哼,不瞞您說,您的同伴前幾天剛搶了我兩株靈藥呢,別整的老子跟沒進過城的鄉巴佬似的。

“喂,凡人,給我們煮飯。”

雲竹盛面的手一頓,霍海城轉身輕喝,“一個修行之人為難一個凡人,你害不害臊?”

除了畫作,霍海城也有一點很奇怪,這陳天鷹一路上也算乖覺,怎的來到此地,見到雲竹便如此怪異?

将陳天鷹趕到堂屋,霍海城也沒心思想什麽畫作了,“秘境将開,別做多餘的事情。”

雲竹此時恰好端着面條走出來,他将面條分了五碗,“諸位仙人,這是在下做的面條,若是仙人不嫌棄,還請……”

嘭!

陳天鷹冷笑,“凡人,你拿凡食來敷衍誰?”

雲竹看着潑到身上的湯水,霍海城方才伸手擋了一半,潑在他身上的并不多。

原本觀望的三人一臉懵逼,視線在陳天鷹和雲竹之間掃來掃去,越發迷惑了,這陳天鷹何必如此為難一個凡人?

找存在感?掉價了吧。

霍海城拂去袖子上的湯水,抱歉的朝雲竹點頭,“雲先生,是在下管教不力,給您添麻煩了,您先回避一下。”

雲竹退出去,撚了撚指腹。

陳胖子,你引起了本天師的注意,不把你錘到地上叫爸爸,我雲竹就從青山上跳下去。

沒有修為又如何?爸爸會讓你知道,凡人也能把你錘到地上叫爸爸,死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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