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青梅竹馬（七）
站在高處的感覺總是讓人着迷的。
是夜，顧長安站在大廈頂層眺望遠處，萬家燈火，七彩霓虹。
顧長安的思緒飄蕩，她曾站在王朝的頂端，萬人之上，親手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而這一次，陌生的世界，不再有家天下的存在。
那麽，就讓她從這裏開始，以顧氏作為基石，來開創一個新的帝國吧！
……
韓家。
書房裏，短短幾天，韓文保養良好的面容就老了幾歲，頭上白發點點，平添幾絲皺紋。
他頹然地嘆了一口氣，手邊是掉落了一地的煙頭。
看着桌子上的離婚協議書，他擡頭望着站在桌前的韓林，再次開口問道：“你媽媽真是這麽說的？”
韓林沉默的點了點頭。
這位從小養尊處優的貴公子看起來并不好，來自世界的惡意，短短幾天，他的世界翻天覆地。
敬仰的父親背着母親置有外室養育私生子，曾經百依百順的青梅再也不會回頭，相依相戀的女友過往不堪心機深沉。
自幼在父母的庇佑下長大，經歷的太少，雛鷹難以單飛。
來自父母的壓力，險些壓垮了他的雙肩，更不要提外界的虎視眈眈。
韓文沉默，半晌開口道：“你先出去，我再考慮考慮。”
點燃一支煙，韓文深吸一口，吐出長長的煙霧，他的臉若隐若現，看不出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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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沒有考慮過離婚，不說韓林是他寄予厚望的兒子，就是對林語這麽多年來，沒有愛情也是有親情的。
他自認為還是了解林語，本來只是想着過一陣子她冷靜了就會知道事已成定局，會接受他們的存在，不過是分點家産而已，對他們母子構不成威脅。
誰能想到林語這次竟然如此剛烈，最初他也以為林語只是在鬧脾氣，誰知道他反複确定了許多次，才真正認識到林語是認真的。
林語拒絕見他，也不接他的電話，只讓韓林和他聯系。
韓文把煙掐滅，下定了決心，他不能離婚，先且不說輿論，單單是公司他就不能離。
當初成立公司是林語的父親提供的資金，公司股份林語一人就占了百分之三十，韓林也有百分之十，這也是他對林語不滿的重要原因之一。
這些年他私下裏陸陸續續收購散股，加上他原來的也不過百分之三十，為了公司，他也不能夠和林語離婚。
他猛然坐起來，拿出手機，繼續給林語打電話。
“最新報道：”
“商業眷侶韓家夫婦情斷……”
“韓氏總裁出軌，總裁夫人怒離婚！”
女人狠起來誰都怕，韓家夫妻離婚，林語狠狠宰了韓文一刀，道理上韓文不占理，權勢上又壓不下林語，他到底顧忌林語背後的那位老族長。
……
“我這次倒是有些佩服她了，”顧家，舒雅翻看着手裏的平板，感嘆道：“沒想到她能狠下心來！”
舒雅到底和林語相交多年，再加上同為女人，物傷其類，感慨頗多。
“嗯，”顧長安在一邊贊同點頭，“倒是我們小看她了。”
顧長安看着手機裏的韓氏股票走向，一邊在心裏盤算，一邊随口說道：“為母則剛，為韓林打算，離婚也是好的。”
舒雅哼笑，沒有接話，想來是想到了原主的事情，也是為了韓林打算。
顧長安輕笑，原主有個好母親。
她手指輕扣桌面，林語和韓林離婚可是分走了不少東西，韓氏要經歷一次大動蕩，是她的好機會。
“怎麽，”舒雅湊過來看了一眼，問道：“準備對韓氏動手？”
顧長安點頭，“我可是很記仇的。”無論是什麽原因，韓氏都是必須要動的。
舒雅白了她一眼，“你們爺倆都一個樣。”她搖了搖頭，不再問，反正她也不懂這些商業上的事情。
正如顧長安所言，韓氏經歷了一次大動蕩，韓林雖然年輕但是到底經歷了韓文很多年的培養，加上手中股份，勉強壓住了公司老人，坐上了總裁位置。
韓文狼狽退出公司，三番兩次去找林語，想要獲得她的原諒。
不過韓林的總裁位置卻十分不穩，不提公司內部的争鬥，他資歷太淺，沒有做出過什麽成就，難以服衆。
就說這次的動蕩，公司股票大跌，有不少股民抛出股票，盯着韓氏這塊大蛋糕的人可不少，不知有多少人插了一手。
顧長安就是其中之一，她不僅插了一手，而且這次的動蕩是她主導的，因此她獲利最大。
不僅入主了韓氏的董事會，還趁機推出了新産品，占領了韓氏的一部分市場。
……
有時候，一個大公司的覆滅僅需要三年。
顧長安并沒有着急收購韓氏，或者說，她并沒有把韓氏放在眼裏。
慢刀子割肉最磨人。
顧長安上手還算是快，一年時間足夠她在熟悉規則商業帝國裏翻雲覆雨。
然而她花了三年，一點點的擊垮韓氏，直到它茍延殘喘到今日。
“嘟――嘟――”
三年了，韓林感嘆，物是人非，沒有想到她還沒有換這個號碼，他本也只是試試。
“喂，你好，”她聲音空靈，似乎不知道這邊是誰。
“我……”韓林開口，卻說不出話來。
要說什麽呢？請她放過韓氏嗎？這些年來，顧長安每每把韓氏逼到絕路，卻又突然給它一線生機，反反複複，又不給個決斷。
韓林從一開始就明白了，顧長安是在報複，又或者說是捉弄、折辱他，看着韓氏在她手裏揉捏扁圓，他無力反抗。她在商場大方光彩，而他只是她手心的玩物。
“我們見一面吧。”沉默了一會兒，他開口道。
沒有說時間地點，但他知道她明白的，這一次，才是真真正正的了斷，再無關聯。
“好。”果然，顧長安答的很快。
這邊，顧長安挂了電話，夏岚奇道：“什麽事？看你好像挺高興的樣子。”
顧長安淺淺笑道：“一樁拖了很久的事，終于要結束了。”
天茗閣。
這是顧長安第二次來這裏，她和韓林相對而坐，她看着對面的男子，他依舊面容俊朗，只是不再如以前陽光，眼神寫滿滄桑。算了算她竟然只見了他三次。
第一次在醫院，他野心勃勃，表面關切內心算計。
第二次在天茗閣，他剛剛認清愛人的本質，經歷背叛，滿心複雜前來，卻最終未發一言。
這是第三次，他家已破即将失去事業，而她是儈子手。
韓林沉默，遞過來一份合同，顧長安接了過來，随意翻了翻。
這是一份收購合同，還是一份代價很低的收購合同。
顧長安簽了，她知道有不少人都說她睚眦必報，對韓氏太過分，但她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
韓林還活着，而原主已經死了。只這一個理由就夠了。
走出天茗閣，她的裙擺在風中飛揚，顧長安覺得渾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輕松，原主已經成為過去，剩下的人生都是屬于顧長安的。
顧氏這三年版圖鋪的太大，需要好好沉澱。
三年來，顧長安的腳步不僅僅局限于國內，她的目光還放眼世界，一直以來，她看到的就遠比別人長遠。
尤其是她還善于抓住機會，眼光獨到，往往別人只看到的眼前的表面，她就已經透過外表看到了他的未來。
就像是下棋，高明的棋手能夠推算十步，頂級棋手則能夠推算幾十甚至上百步。而毫無疑問，執掌過一個王朝的顧長安是頂級棋手，她曾以天下為棋，更遑論這同樣看不見硝煙的商場。
顧長安站在了一個行業的頂端，她的一生被視為傳奇。
她善謀，和她交過手的人都說：“你永遠都不知道她下一步會怎麽做，可你下一步會怎麽做她都了如指掌。”
她是無數後輩學習的榜樣，她的一生事跡衆人熟記，她的帝國依舊林立世界。
然而衆人卻對她這個人更感興趣，她的一生，權勢、美貌、錢財，其他人想要的一切樣樣不缺，可她沒有愛情。
有人說她是因為年輕時候的一段感情傷透了心。
有人說是因為沒有配得上她的人。
……
衆說紛纭，沒有定論。
顧長安八十多歲才過世，她沒有接受嚴煜，兩人像普通朋友相處，也沒有生育後代，只在後來領養的幾個孩子，培養接班人。在這一點上，顧家父母難得的開明，沒有強迫她，大概在他們看來，女兒高興就好。
不過顧長安總覺得他們似乎知道什麽，說到底一個人不可能變化那麽大。
顧長安閉上眼的那一刻，心中安詳，她想，就算這是她的最後一世，她也很滿足了。
在同一時刻，同一個醫院，另一位老人也悄無聲息的閉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