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楷……”
“小楷你試試……”
穆小可聽到兩個熟悉的聲音環繞在身旁,穆小可掙紮着睜開眼,那兩個聲音在旁邊,穆小可急切想要逃離,他已經被折磨了一輩子,不想在地獄裏也被這些聲音窮追不舍。
然而當他睜開眼,他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這不是他喪命的荒野,而是他的家,他以前的家。
他在家裏的薔薇園裏,而他的身邊,是三個故人,他的哥哥、傅嘉赟還有……榮彥哲!
那三個人正望着他,他張着嘴,耳朵嗡嗡作響,突然,他的哥哥朝他遞了一塊奶油蛋糕。
他腦中只剩下那些讓他恐懼的畫面,他驚懼無比揮手打翻那蛋糕,他慌張地站起,那三個人似乎就要折磨他了,他撞開桌椅拼命跑。
他要跑,他要跑得遠遠的!
不能被他們抓到,他惹了哥哥,榮彥哲一定會懲罰他,傅嘉赟一定會更讨厭他!
薔薇園裏有很多邊邊角角,他小時候很喜歡和保姆們在這裏捉迷藏,即便長大以後那些邊邊角角依然存在。
穆小可輕而易舉地躲開那三個人。
坐在隐秘的灌木叢後,穆小可疲憊地趴在膝蓋上,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做什麽十惡不赦的事情,為什麽連死後還要見到那些人,死後還是要被他們欺負。
死後……
突然,穆小可意識到事情不對勁,他明明已經死了,死在一個無人涉足的荒山上。怎麽會突然間看到他們三個,他們三個看起來那麽年輕,仿佛還是在高中的時候。
難道……
穆小可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強烈的疼痛讓他徹底清醒過來,他沒死,他有血有肉,而且還知道疼。他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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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麽會沒有死呢,他的屍體都被埋了,怎麽可能沒有死呢?
不止沒有死,他還回到了很多年前,沒有被他們折磨的那些年以前!
穆小可躲到天黑,肚子餓了才回過神。
穆小可從花園回到主屋花了好些時候,家裏人……也就是他的爸爸和哥哥,此時正坐在客廳裏和客人們說話,所謂的客人便是榮彥哲和傅嘉赟。穆小可突然闖入,打破了原有的和諧歡樂,穆小可第一次意識到,其實從一開始他就是與這個家與那兩個“朋友”格格不入的,因為無論是家裏還是他們幾個小輩的團體裏,圍繞的都是他的哥哥。
可是曾經的他并不知道,過于樂觀和天真,讓他在後來的日子裏如同活在地獄,最後用生命換來片刻的自由。
現在……不一樣了,他沒有像過去一樣圍着他們轉,還做出了和過去不一樣的選擇,出現了不同于記憶的事情,這些都意味着他的人生軌跡可以改變,這一世他不用再受那些苦,一定不用!
“你這大半天都去哪裏了,不回來吃飯也不知道和家裏人說一聲,不知道家裏還有客人嗎?”
穆小可下意識開始打手語,他不知道他這個動作讓在場的人都驚呆了。
“怎麽又開始做手語了,不是說了以後無論如何都要說話的嗎?”
穆小可愣住了,他終于想起來,從7歲出事後一直啞着的他,初中後慢慢能說話了,能完成日常的交流了。
可是他不應該說話,一旦他開口說話,對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是麻煩,他就應該一輩子做個啞巴,他要知足,他要有自知之明。這一世,他只要做個啞巴,穆楷就不會在意他這個啞巴弟弟,也不會為了防範他而故意設計他。因為穆家不會讓一個啞巴繼承家業,哥哥這回總能放心了,喜歡哥哥的兩個人也能放心了,尤其是榮彥哲,他應該就不會為了幫助哥哥而娶自己了。
“小可!爸爸跟你說話呢!”
穆小可回過神來,朝着他的爸爸穆向陽走去,穆爸爸一把把他扯到身邊,“你怎麽了,是在跟你哥哥賭氣嗎,不就是一個蛋糕的事情,用得着裝啞巴嗎?”
穆小可停住了自己的腳步,不敢相信自己聽的話,他的爸爸是在指責他嗎,因為他打翻了一塊蛋糕而責備他,可是為什麽又扯上了穆楷,他打翻蛋糕傷害到穆楷了嗎,他又錯了嗎?
他的爸爸又怎麽能把他當做一個……一個為了塊蛋糕而裝啞報複,锱铢必較不擇手段的人?
不,不只是他的爸爸這麽看他,他視線轉向另外幾人,穆楷、傅嘉赟還有榮彥哲都是這麽看他的……
穆小可終于明白了,前世他過得懵懵懂懂糊裏糊塗,他還總是想爸爸為什麽不來看看他呢,即便自己成家了,爸爸想自己了總該來看看,如果爸爸來看自己,不就發現自己被關起來了嗎,不就能救他出去了嗎?
原來爸爸是根本不願意去看自己這個小肚雞腸又一無是處的小兒子,當然也就不會發現這個兒子被人關着了。
穆小可察覺到自己眼眶熱了,他想哭,自己的生身父親,養育自己二十年的父親,從來沒有信任過他,從來沒有……
“你是個男人嗎,總是哭哭啼啼的。”
榮彥哲用不屑的聲音斥責穆小可,這個聲音正是穆小可的噩夢。
穆小可怔怔看着榮彥哲,榮彥哲原來從一開始就是這麽鄙夷自己的,可憐的是自己卻沒有能及時發現榮彥哲真實的态度,頭腦發熱地和他結婚,還曾經試圖讨好過他,他真的曾經幻想過即便不是與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人結婚,也可以有一段美好的婚姻的。
可是,現實總是這麽的殘酷,他沒有及時醒悟,被傷害被辜負也是他該的。
穆小可痛苦地閉上眼,他說不出話,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反駁,他用力捂住自己的臉頰,将差點溢出的淚水抹去。
他得到新一次的生命,他不能再重蹈覆轍,他也不要再對榮彥哲他們落一滴眼淚,他不能對他們示弱,他越示弱越會招來他們的欺辱。
穆向陽看到穆小可的動作心裏不禁有些愧疚,聲音柔和了許多,問道:“小可?”
穆小可睜開眼,搖頭,打着手語說自己沒事。
他直接離開客廳進廚房去,他很餓,他不能讓自己餓着,他害怕餓着,前世被饑餓折磨過,他知道一個人有多需要食物和水。
幫忙做飯的阿姨連忙給他拿出預留的飯菜,“這些都是你愛吃的,阿姨給你熱一下?”
穆小可看到那油膩的食物不禁幹嘔,他連忙擺手拒絕。阿姨一時不知該怎麽辦了,“那吃什麽,阿姨幫你做。”
穆小可深吸一口氣,拿出一個小奶鍋,舀了電飯鍋裏的一點剩飯和剩下的冬瓜湯一起炖。
阿姨看他這樣,便說:“裏面的筒骨還有很多,舀點吧。”
穆小可點頭,撈了一小塊瘦肉放進去,又找了新鮮蔬菜放進去一起煮。
十幾分鐘後,穆小可終于能吃上飯了。
阿姨在一旁繼續收拾,不禁感嘆說:“小可你還在長身體,吃這麽點可不行啊,營養怎麽跟的上?”
穆小可不答,只一心吃着,在他看來能吃上新鮮的飯菜已經夠了。
在穆小可快吃完的時候,穆楷走到他身邊,很是疑惑地問他:“不是已經給你留了很多松鼠魚了嗎,怎麽不吃?”
穆小可擡頭,看到榮彥哲也來了,穆小可突然想起自己死前榮彥哲說的話……他現在就應該認清自己的身份,哥哥如此疼愛他給他留了那麽多好吃的,他應該感恩戴德,而不是貪心不足。
他低下頭,用手語鄭重地和哥哥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