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寂靜的夜裏,屋外連續傳來幾聲狗吠，叫得又兇又狠。
室內兩人已經睡熟，那狗吠聲鑽進顧盛的耳朵裏,淺淺的營造出一場夢境。
“大寶。”女人模樣溫婉,留着一頭烏黑亮麗的大波浪卷發，嘴邊挂着一抹淺笑，看起來溫柔極了。
“過來。”女人彎下身子朝他招招手,眼睛笑若月牙。
顧盛笨拙地挪着小身子走到女人旁邊,樣子乖乖的，臉上的開心溢于言表，還露出平常不太能見到的小虎牙。
“媽媽。”他奶聲奶氣的叫了一句,把小腦袋緊緊地靠在女人的腿邊。
女人溫柔慈祥地撫摸着顧盛的腦袋,有一下沒一下的安撫着。
顧盛垂着腦袋透過窗戶望見外面風和日麗的天氣,就連心情也格外美好了許多。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遠處的烏雲倏地層層翻滾而來，遮擋住半邊天空，宛若鉛筆描繪而成的烏雲向人壓過來，就像是天要塌了一下，厚重的雲層中伴随着兩三聲滔天的悶雷。
顧盛被吓得往女人懷裏一縮，他正要回頭鑽進女人的懷抱裏汲取溫暖,簌然發現她的臉變成另一幅赫人的模樣。
顧盛小小的身子一僵，嘴唇嗫嚅張合幾下沒發出聲。
“怎麽了？”女人嘴裏長出獠牙，眼睛一片濃郁的黑,看不見眼白，“怎麽了，大寶？”他嘴角依舊是笑着的，只是笑得很僵硬甚至透露出幾分詭谲和瘋狂。
顧盛縮着身子想要往後退，女人的手長出尖銳的黑色指甲陷入顧盛的皮肉裏,從創口出滲出殷紅的血跡。
他小聲的哭喊，母親置若未聞，宛若一臺不具有感情的機器将顧盛提起走出門。
屋外雷聲滾滾，世界仿佛陷入一陣怪異的陰沉中，烏色的雲層将天氣渲染成一片灰暗。
女人不顧他的掙紮，将顧盛提到一個鐵籠子前，冰涼的鐵籠泛着寒光，閃電扯過照映出籠子內一雙駭人的眼睛，閃發着驚人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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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內漸漸下起瀝瀝淅淅的小雨，浸濕草地。
鐵籠子的鎖被打開，顧盛回頭看了眼籠內的狼犬，随即拼命的掙紮小腿亂蹬。
他苦苦哀求面前的女人：“媽媽，不要。”他的聲線因為害怕而顫抖。
籠內的怪物離他越來越近。
“媽媽，不要。”顧盛苦苦懇求晃動着女人的手臂，喉嚨哽咽的再也發不出聲。
女人置若未聞，面無表情地将顧盛丢進冰涼的籠內，然後幾乎沒什麽表情的用鑰匙将門關上。
顧盛矮小的身子發顫，發瘋一樣拍着鐵籠，伴随着雨水而下的是他內心奔湧而來的絕望。
他被雨水淋濕的透徹，冷得開始發抖。
籠內狼犬的體格比顧盛還要威武雄壯，它忽地慢慢走近，張開了貪婪的嘴。
“別過來。”他哭着喊。
“求求你別過來。”
……
“顧盛。”
“顧盛，你醒醒。”俞谌将床頭櫃上的臺燈給打開，黑暗的房間裏散發出光亮，他半撐起身，用手搖晃着顧盛把人給喊醒。
顧盛額上已經開始淌着一層汗，就連頸脖處在燈光下也泛着濕漉漉的水光。
他眉頭緊緊蹙着形成一個川字，嘴裏還在不斷呢喃，睫毛不住地輕輕顫抖，看起來很無助。
“顧盛，醒醒。”俞谌又喊了他一遍。
顧盛猛地睜開眼睛不停地喘粗氣，他後背幾乎全部浸濕，仿佛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樣。
他臉上還殘留着剛醒來的迷茫，眨了眨眼睛才清醒過來。
俞谌見他醒後才松了一口氣，問道：“做噩夢了？”
顧盛恍若還沉浸在夢中，他苦笑一聲應答：“是啊。”他攥緊了手心，驟然發現自己掌心處一片濕潤，身上還在流着汗被電風扇吹過竟然還覺得有陣陣冷意。
“我去拿條毛巾給你擦擦。”俞谌重新穿上鞋子趁顧盛愣神的片刻丢下這句話往衛生間走。
顧盛揉了揉有些痛的太陽穴，滿心疲倦。
不到一會兒俞谌拿着幹淨的毛巾走進來，拖鞋踩在木板上發出的聲響讓顧盛混亂的思緒裏莫名的安寧下來。
“給。”
顧盛接過來将臉擦了擦，又将身上的短袖脫下來仍在一旁的椅子上，露出令人羨慕的腰線，他不緊不慢地擦着身上的汗漬。
他擦了好久，俞谌的目光就在他身上停留了多久。
等顧盛将身上收拾幹淨後，俞谌看了眼時間才一點多，他爬上床時将臺燈留了下來，“繼續睡吧。”
“嗯。”顧盛應了聲。
先前從噩夢中醒來，此時的睡意已經消了大半，他翻了個身想去看俞谌睡了沒，一轉過來正好對上俞谌明亮的眼睛，在臺燈光亮的輝映下褶褶生輝。
“睡不着？”俞谌問。
“有點。”
俞谌把身子往顧盛那邊移了一下，兩人肩膀相挨都能感受彼此溫熱的觸感，俞谌也翻過來側着身看他，“是不是被吓得睡不着啦？”
顧盛剛想說不是，看到俞谌柔和的面孔話到嘴邊轉了個彎：“是啊。”
他話音剛落，俞谌的手就伸了過來将他摟住，“睡吧，我抱着你。”
顧盛屏住氣息閉了閉眼終于吐出一個字：“好。”
顧盛以為自己不會那麽快入睡，結果俞谌摟着他還沒有多久，自己就慢慢睡了過去，好眠無夢。
次日，俞谌是在顧盛的懷裏醒過來的。
顧盛右手将他按在自己懷裏锢得緊緊的，光潔的下巴抵在俞谌柔軟的腦袋上，睡得很舒坦。
俞谌心想，怎麽醒來的姿勢跟昨天還反着來？他不由地蹭了蹭想要掙開。
“別動。”顧盛沙啞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俞谌聽到後莫名腦補出一個場景：
“別動。”男人嗓音嘶啞的說道。
他懷裏的人非不聽，起身掙紮結果不小心在他身上亂蹭。
男人一把将懷裏的人按住，在他耳邊輕輕吹了一口熱氣，激得身下人渾身發顫，神情通紅。
“再動，你點起的火，你自己熄。”
俞谌被自己腦補的畫面驚得也不敢動了，他縮在顧盛懷裏偷偷擡起眼睛瞄他，發現顧盛這厮竟然還閉着眼安穩地睡着覺。
一點都不像他想的那樣發展！
俞谌心裏有股氣開始往上竄，他伸出自己的腳輕輕地夾了顧盛的腳趾一下，然後又快速地收回到自己的安全區，繼續偷瞄顧盛發現他只是稍微皺着眉頭，沒有一點要醒過來的樣子。
操！俞谌扪心自問，難道他還沒有睡覺香嗎？！
他不死心繼續用腳丫子去騷擾顧盛，顧盛被撓得有些癢，于是直接用腳将俞谌作亂的腳夾得緊緊的，紋絲不動。
俞谌撤回作案工具的時候腦袋甕在顧盛懷裏不停地蹭，顧盛迷迷糊糊之中按住俞谌的腦袋：“別鬧。”
顧盛的短袖十分寬大，再加上剛才被俞谌腦袋來來回回蹭了幾下，導致衣服領子往下落露出大片胸前肌膚。
俞谌被顧盛按着的腦袋剛好貼到那一塊光滑的肌膚上，他臉頰觸碰到顧盛稍微溫熱的肌膚，似乎還能感應到顧盛心髒跳動的聲音。
行，不鬧就不鬧吧。
顧盛醒來的時候俞谌眉眼乖巧的躺在他懷裏，他笑了一下又抱了好一會才起床。
俞谌是在十幾分鐘後起來的，他醒來的時候旁邊已經空無一人，俞谌摸了摸身邊的位置還殘留着溫度，應該也剛起來不久。
他伸了個懶腰去洗漱時發現自己的牙刷上已經擠好了牙膏，端端正正的擺在水杯上。
俞谌心裏流過暖意，拿起水杯開始洗漱，将牙齒刷得幹幹淨淨，就連嘴唇也用牙刷輕輕的刷了幾下，粉嘟嘟的。
要是顧盛在這，肯定會斜斜地倚在牆邊，臉上挂着痞痞的壞笑評價道：适合接吻。
俞谌趕緊擰開水管捧了一把涼水，将腦子裏的不明廢料全部沖刷幹淨。
他怎麽覺得，自從講明之後，自己也開始浪打浪了。
俞谌下樓的時候沒見着顧盛人，他問了下俞常華說是在外面澆水呢。
俞爺爺将筷碗都擺上桌，讓俞谌去喊顧盛來吃飯。
外面顧盛手裏拿着噴水壺正在澆水，他稍微彎下腰，将水澆在花的根部。遠邊的太陽已經升起，細碎的陽光灑在他身上，和諧又美好。
俞谌莫名有些觸動，拿出手機偷偷将這一幕拍下來。
“吃飯啦！”他沖顧盛喊了一聲。
顧盛放下水壺，幾步上前摟着俞谌的肩膀往屋內走去。
金黃的陽光打在兩人背影上，使得周圍環境有些虛化，兩人勾肩搭背，顧盛這個時候抻着腦袋挪到俞谌耳邊說了句悄悄話，俞谌臉一紅擡起腳往他身上踹。
你侬我侬，正值年少。
鄉下夏天早上大多都吃些清淡小粥再配上一點爽口的小菜。
天氣過分暑熱的時候将粥放在冰箱裏凍上一凍，在中午炎熱的時候吃上幾口心裏格外舒坦。
俞谌手裏拿着勺挖着粥吃，一口接着一口，顧盛看見後就想起昨天俞谌耍小心機的事情，越發覺得他可愛，顧盛拿起瓷勺說：“這次不要我喂你了？”
俞谌看了眼俞常華，心裏默數了兩秒後看見他跟往常一樣端着飯碗出了門，心裏一開始有些忐忑的心瞬間安了下來。
現在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俞谌便又開始端着裝模作樣臉色正經說了句：“要。”
顧盛一哂，假裝沒有看見俞谌紅着的耳垂，挖起一勺粥喂進俞谌的嘴裏。
他的動作不快不慢，慢條斯理井然有序。
俞谌剛咽下一下粥看了眼門口，他怕俞常華突然走進來于是催促顧盛快點。
顧盛剛想說“男人不能快”，就被隔壁傳來女人的撕心裂肺的哭喊聲給打斷，接着就是幾個人吵吵鬧鬧的聲音，聽起來十分混亂。
俞常華這個時候端着空碗走進來，俞谌趕緊将顧盛手裏的湯勺奪過來自己快速扒了幾口。
俞常華着顧盛面前的白粥像是沒有動過的樣子，便問道是不是不合他胃口。
顧盛解釋說：“不是。”
說話間鄰居那戶人間又開始争執起來，還夾雜着兩個男人的吵架聲。
俞谌和顧盛都不是對閑事好奇的人，也沒問是什麽事，兩人吃完飯就往樓上去。
進房後俞谌問他：“作業帶了沒？”
“沒有。”
俞谌用一種“我就知道你沒帶”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從兜裏拿出自己的手機将單詞本以PDF的形式發了過去。
“上面有你今天的任務量。”
顧盛絕對不會說出自己是故意不帶這種話，認命的将文件打開從俞谌的桌上随意拿出草稿紙和筆開始記單詞。
他記單詞的時候俞谌也沒閑着開始給他在網上找理科基礎題。
兩人各自分工，不到一會兒時間就過去半個小時。
“砰砰砰”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俞谌放下手機去開門。
打開門一看發現是安安，她懷裏還抱着粉紅色的小書包，看見俞谌後甜甜的喊了一聲“哥哥”。
“哥哥，我想過來跟你一起寫作業。”
“行，進來吧。”
安安邁着小步子進來後又沖顧盛喊了句“哥哥”，顧盛點點頭将一開始獨占的書桌分半邊給她便又開始自己的學習生涯。
一大一小在寫作業，俞谌将東西整理出來後用手機玩着游戲。
玩到一半，早上那戶人家又開始吵起來，聽那聲源似乎還在外面吵了起來，鄉下就是這點不好，吵起架來街坊鄰居都聽得到。
俞谌起身正準備将窗戶關上。
安安放下筆嘟囔一句：“又吵架了，好讨厭。”
“哥哥，你知道什麽是搞男人嗎？”安安滿臉疑惑問俞谌，聲音裏還有着兒童才有的童稚。
俞谌關窗戶的手一愣，就連顧盛也放下筆臉色正經起來看她。
俞谌眉頭很快速地皺了一下，“你聽誰說的。”
安安用筆頭撓了撓腦袋，也是不解，“隔壁奶奶說的，我偷偷聽到的。”
“說那個叔叔在外面搞男人，現在結婚了那個男人找上門來了。”
“聽我奶奶說，那個叔叔的老婆都有小寶寶了。”
俞谌眼睛透過窗戶往旁邊瞥，外面的聲音陸陸續續往他耳朵裏飄，他聽不大清但是聽安安說的大概能猜到故事始末。
他猛地看向顧盛發現他的神色也不大好看。
“所以哥哥，什麽是搞男人啊？”安安認真的問俞谌。
一時之間俞谌也不知道怎麽回答，他嘴唇張了張卻說不出一個字。
他咬文嚼字反複思索着剛才安安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仿佛在他心底澆了一盆涼水。
他又想起顧盛的父親，會不會他和顧盛以後也會這樣？這個事實存在的可能性無疑讓俞谌心生恐慌，他手扶住桌沿，竟覺得自己的呼吸有點提不上來。
俞谌的目光越過安安徑直看向顧盛，正巧顧盛也在看他，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
顧盛注意到他的臉色有點蒼白，還藏着似有若無的茫然，讓顧盛心疼。
他扭過頭對左邊的安安說道：“安安乖乖在這兒寫作業，哥哥們出去幾分鐘。”
“好。”安安表示自己很乖噠。
顧盛将手上的筆往桌子上一扔，越過安安拽着俞谌的手将他拉了出去。
一出門俞谌就被顧盛抵在牆上，顧盛似乎察覺到俞谌想的什麽，臉上執拗的表情認真且莊重，他想再靠近俞谌一步被他擋了回去。
俞谌的手将兩人之間的距離給擋住。
顧盛伸手捏捏他後頸皮，軟乎乎的，跟現在的俞谌一樣。
他将下颔擱在俞谌的頭頂上，親昵的蹭了蹭，“俞谌，我知道你在怕什麽。”
俞谌擰緊了眉頭，怕待會有人上來或者是安安出來撞見，使勁拼了命的開始掙紮，顧盛雙手擒住他不容他反抗。
“你放心。”顧盛在他耳邊輕輕呢喃。
“盛哥永遠愛你。”
作者有話要說：還有一更，但是寫完後應該很晚了，大家不要等，早點睡覺切勿熬夜。
啾咪。
感謝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