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橫濱歌姬的場合

輪船停靠在橫濱港客運碼頭時,灰白的岸邊站了一排黑衣人。

遠遠的看不清楚,只能看到打頭的人黑色帽子下亮眼的橘色發絲。

“怎麽回事?”不明原因的村田茫然地問身邊的友人。

“別多管閑事。”友人顯然是橫濱本地人,一眼就認出那排人是港黑的成員,以及那位兇名在外的幹部。他腳下動作不停,手上推了推朋友。

“快走快走,別牽扯進來。”

他們拎着行李箱往客船下面走,這是艘剛剛抵達橫濱的客船,船上大部分是橫濱本地人,他們相當自覺地緘默着,一聲不吭如同行軍的士兵,提着自己的行李,只想盡快離開這裏。

其餘人雖然不明所以,但日本人讀空氣的能力簡直爐火純青,他們低着頭擡眼看,跟着大部隊向前走。

村田被緊張的氛圍侵擾,一時間沒注意看路,直挺挺撞在前面人的背上。

“啊,實在抱歉!”村田趕緊扶正帽子,忙不疊地鞠躬。

他就這麽杵在原地好久,也沒聽到對方的回複。

橫濱悠悠的海風吹過,村田直起腰,這才看到自己撞到的人。

那人仍是背對着他,高挑的身段,筆直的長腿,穿着霧霾灰大衣,內裏的白襯衫扣到頂端,一絲不茍,腿邊靠着價值不菲的牛皮行李箱。

他似乎絲毫沒有察覺村田的舉動,只是低首,脖頸如天鵝吻水般低垂,束起的發貼服在雪白的頸側,發尾落在鎖骨,整個人安靜地像一幅濃墨山水畫。

村田望着男人,除了語塞一時間竟有些心跳加快,他沒繼續道歉,而是靜默的走上前,繞到男人的正前方,探頭去看。

盡管在看到背影的時候已經有了“對方是個美人”的準備,但當那雙緋紅如瑰麗的紅寶石般的眸子從銀框眼鏡後擡起時,村田還是怔住了,以至于他一時之間沒能觀察到男人手中握着的紙筆,保持着雕塑般的姿态,被焦急的友人拽走。

“你在發什麽呆!不要命了!”友人握拳錘村田的肩,“等會他們黑手黨的火拼起來,你以為還能顧忌我們的死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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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才有沒有看見那個人。”村田喃喃,不死心地回頭望,“他、他可真好看。”

頭上猛挨一記巴掌,村田吃痛摸着頭,扭頭看到友人嚴肅的臉,“知道你是個顏控,可也注意場合好嗎!這都什麽時候了......”

話沒說完,被身後的聲音打斷。

剛才還低頭寫寫畫畫的男人褪去手上的鹿皮手套,如盧浮宮陳列的石膏雕像般完美無瑕的手露出,握着手機,“太宰,我到橫濱了,來接我。”

“聽到了嗎聽到了嗎!”村田像個見到偶像的迷妹,拽着友人的衣袖就是一連串興奮的低聲尖叫,“連聲音都這麽好聽!不行!我一定得要到他的手機號!我......”

友人按住張牙舞爪的村田,沒承認自己剛才一瞬間的呆愣,他沖着聽到聲響擡頭的男人露出歉意的笑,連拖帶拽地把村田拉走了。

“哈喽哈喽?”聽筒另一頭的人“喂喂”地叫着,“四宮?你還真來了啊。”

四宮涉也聽着電話,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離開飄搖的船,踏上橫濱的土地。

“當然。不是說好了嗎,太宰。”四宮涉也眸色暗了暗,“讓我在橫濱躲上一年就行。”

“行叭,網友。”太宰治沒挂電話,聽筒那邊又是一陣雞飛狗跳,在好幾聲“敦”的呼喚後,無奈的少年音應話。

“太宰先生,又有什麽事嗎?”

“幫我去接個人啦。”太宰治毫不覺得把千裏迢迢趕來橫濱的友人交給小同事有什麽不對,“就在港口的客運碼頭啦,快去快去!”

“唉。”中島敦嘆氣,任勞任怨,磨磨蹭蹭地起身,“太宰先生,這種事情最好親自去啊,不然你的朋友該多傷心。”

太宰治笑了兩聲,“不會啦不會啦,你說是吧?”

“什?”中島敦愣了一下,緊接着看向太宰治的手機,屏幕上正在通話的綠色标志奪目刺眼。

太宰治伸手,點開免提,揚聲器傳來清冷如泉水墜落的聲線,“敦......嗎?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中島敦慌張擺頭,也不知搖給誰看,他沒想到太宰居然還通着電話,讓對方聽的一清二楚,他羞赧道:“四宮先生我馬上就到,請別着急。”

聽筒那頭的人輕輕笑了兩聲,中島敦抓了抓酥麻的耳廓,聽到回複:

“沒事,你慢慢來,正好......我看到一些有趣的——素材。”

港口的風一向很大。

吹散清晨殘留的霧氣,帶走月光的冰冷銀輝。

中原中也站在成箱的貨物旁,雙手抱胸。

他的黑色大衣在風中烈烈如黒焰,明明只是随意披在肩頭,卻沒有絲毫掉落的跡象——如同他頭頂紋絲不動的帽子。

港口黑手黨最強之人,操控重力異能的中原中也幹部,在本該坐在餐桌前吃着熱騰騰面包牛奶的清晨,因為首領的一個命令,不得不帶着一衆手下來到碼頭一點一點檢查貨物。

這批走私的貨物裏混入了其他勢力的物品,雖然暫時不知道是何物品,但調查起來也十分簡單:排除所有屬于港黑的貨物,剩下的無疑就是他們所找尋之物。

“動作都快些!”中原中也催促,他是半夜在床上睡覺時收到的森鷗外首領直接下達的命令,匆忙趕到碼頭後時間已經不多,再有一個小時,這批貨物就要運上貨船,容不得一點耽誤。

可此刻那未知的物品仍沒有跡象。

“中原幹部。”黑衣手下俯首走上前,“西南方有一批人趕來。”

一批人——指的就是混入貨物的其他勢力,實力低微到連港黑的底層人員都記不住他們組織的名稱。

“嗤——”中原中也勾起笑,“來的正好,讓他們自己來認認放錯地方的東西!”

猩紅的異能力開始蔓延,重力,如同某種實質化的物體,自中原中也的周身擴散而開。

指尖下意識扶住帽檐,中原中也保持着站立姿态騰空而起,視力卓絕的他很快看到了不遠處趕來的一夥人——同時,還有穿着港黑标志性黑西裝的下屬左顧右盼的身影。

叛徒?這種猜測令他皺起眉頭。

他向來不願用惡意揣測自己的下屬,港黑五大幹部裏,中原中也明明是武力值最高,脾氣也不怎麽樣的人,偏偏卻是最信任下屬,也最得下屬信賴的那一個人。

逃跑的人懷裏揣着東西,鼓囊囊的戳出一個長條形狀,仗着衆人的視線不在自己身上,正悄咪咪地偷摸到人群邊緣,往碼頭出港的西南方向跑。

幾乎是一瞬間的判斷,中原中也極為敏捷的行動力讓他毫不猶豫出手,整個人如同騰空的子彈,眨眼間便到了叛徒身邊,他握拳,炮彈一般的拳頭直直擊中那人的臉頰。

嗖地一聲。

在場的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就見一個黑色人影倒飛出去,直直落到幾百米開外——

一個路人的腳下。

“路人”腿邊靠着行李箱,擡起的筆未能在手賬本上落下,正仰起頭,指尖扶着眼鏡。

是躲在安全地帶剛寫下一筆的四宮涉也。

“喂,讓開,港口黑手黨辦事。”

騰空而來的小矮子如同拍攝電影般飛來,四宮擡頭,沒看到對方身上系着威亞的線,他又四面張望,沒看到攝像機。

這是什麽?超能力黑手黨?

四宮趕忙趁機在本子上記下素材——超能力黑幫老大與他的......四宮垂眸,匍匐在鞋尖前吐血的男人掙紮着前行,那股拼了命也要逃離橘發黑漆漆家夥的決心簡直令人動容!四宮涉也毫不猶豫,提筆寫下——

超能力黑幫老大與他的逃跑小嬌妻。

用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寫完,中原中也甚至還沒走到逃跑者身邊,四宮低頭,恰好看到一個暗金色的、古樸的金屬箭從“小嬌妻”的懷裏滑落,直直落到他的鞋面上。

像是又某種難以言喻的吸引力,這枚箭沒有順着傾斜的地面滾落遠離,而是更加貼近四宮涉也,得寸進尺地爬到了鞋幫上。

四宮涉也挑眉,他沒有搶奪的意思,可內心無言的躁動驅使他彎腰,伸手,握住了那支箭。

并不鋒利的箭頭在這一刻好似世間吹毛立斷的刀鋒,頃刻間劃破四宮的掌心,一瞬間鮮血噴湧而出。

掙紮逃脫的黑衣人和趕到的中原中也都愣住了。

“你......”中原中也皺起眉,從四宮涉也手中接過箭。

箭頭沒有沾染絲毫血跡,仿佛油跟水不相容一般,血滴毫無保留地從箭尖滑落,染濕地面。

“抱歉。”四宮涉也先開口,他也沒搞明白自己剛才突然的舉動,“我只是想幫忙把它撿起來。”

中原中也沒回答,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個子比他高一頭,手腕卻和他一般細,然而卻沒有肌肉,完全不像有什麽武力值的人,神情冷冷淡淡,就算手掌劃開一道口子,也似乎并無影響。

應該只是個路人。

中原中也看着對方的行李箱,以及剛揣進口袋的紙筆猜測。

然而不等他再有過多推理,另一旁雜亂的腳步聲逐漸靠近,那幾十號人拿着槍,恰好從西南方跑來——

那正是四宮涉也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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