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月下虎的場合
“我從有記憶的時候,就生活在這個孤兒院內。”中島敦的聲音在黑暗中緩慢響起,帶着某種沙沙的質感,“前不久,我被院長趕了出來,之後才加入了武裝偵探社。”
他靠在門上,金屬冰冷的溫度透過他淡薄的襯衫落在背後,他卻仿佛感受不到,只是垂下頭,怔忪地盯着手心,自嘲般地苦笑一聲:“說實話剛離開孤兒院的時候,我真以為自己會餓死。”
未成年,沒有學歷,不會技能,連當只乞讨的野犬都不知道從哪裏找食,去飯店端盤子都湊不上機會,內心的空洞還來不及襲上心頭,就被胃裏的空蕩折磨個要死,雨夜裏他蜷縮在天橋洞下,膝蓋仿佛能将透過前胸頂到後背上去,那種刻骨銘心的感覺直到今天,中島敦都難以忘懷。
就算是加入武裝偵探社後遭遇過那麽多的生死存亡的緊要關頭,中島敦也從未感受到比這更貼近死亡的時刻。
四宮涉也安靜地聽着,沒有插嘴也沒有過多的詢問。
他們靜靜站了一會兒,中島敦就在這靜谧中将情緒一點點消化,他苦笑着拉了拉嘴角,雙手張開,毫不留情地啪啪拍在自己臉上,把感傷打散,重新振作起精神。
“抱歉,四宮先生,說了這麽多沒用的......我們還是趕快找方法逃出去吧!”
“不是沒用的。”
四宮涉也剛張開嘴,隔壁有個聲音比自己更早一步說出了口,那聲音不大,尾音清澈低沉,有些耳熟。
“咳咳、你也不必道歉。”
在四宮涉也皺眉思索這熟悉感來自何處時,中島敦連思考都沒思考,毫不猶豫地、驚訝地開口喊道:
“芥川???”
芥川龍之介靠在栅欄門上,伸手握拳抵在唇邊,壓抑住喉頭的癢意。
芥川龍之介是和中島敦、四宮涉也是同一時刻來到這裏的,中島敦說了多少,他就聽了多少。
意識到這一點的中島敦臉蛋噗嗤一下紅了,明明對着四宮先生說這些話,并不感覺有什麽,可一想到剛才那副傷懷軟弱的樣子被芥川知曉,中島敦恨不得立馬打個洞把自己埋進去,安詳地用土蓋上。
“對、對了......”他腦筋狂轉,思維跟不上舌頭,險些咬着舌尖,“這、這裏用不了異能力,我剛才試過,你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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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話的對象顯然不是四宮涉也,他只是個異能力界的小學生,連能力都控制不住,更別提檢驗了。
黑色的風衣衣擺垂在小腿後側,芥川龍之介低頭,眉心微微隆起,這種無法操控自己命運的感覺讓他不适極了。
“用不了。”
三個人隔着牆壁,透過面前的鐵栅欄,交換彼此的情報。
相連的三個房間布局相同,都是長寬兩米的正方形,房間內只有一扇窗戶,大約在兩米高度,很小,只有兩個書本那麽大,水泥窗框內嵌着鐵制欄杆,掰不動也不可能鋸斷,栅欄門也是同樣的材質,指頭粗細的鋼棍如同一道屏障,每個欄杆間距大約一拳,妄圖鑽出去絕不可能,更別提這欄杆從上到下從左到右,連個門都沒裝,就好像把他們關進來的人根本就沒想過讓他們出去。
“暗格,密道,提示,道具......什麽都沒有。”四宮涉也劃去手賬本上的條目,“完全是不對等的密室逃脫,我們一無所知,現在甚至連劇情都還沒觸發。唯一能夠推測的,是我們觸發異能的理由......三人在進入之前都做過的事情——”
“進入巷道,目睹死人,看見箭。”四宮涉也就算站在一人的牢房裏,也依舊挺直脊背,他低頭在手賬本上畫圈,“不論是哪個原因或者哪幾種原因,我們都需要留意可能出現在這裏的相關事物。”
他冷靜得很快,甚至像個去參加密室逃脫游戲的玩家,面上冷冷淡淡,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卻發着光,不停地在本子上記錄素材與一閃而過的靈感。
“等等!”中島敦突然停住搜查的腳步,目光落在地面——
并不是他的錯覺,皎潔月光投下的亮光,正一點點攀上自己的鞋面......在這個腕表停擺,手機時鐘鎖定,一切物品都維持在“靜止”狀态的牢房裏,時間竟然是變化的!
四宮和芥川立馬也意識到了,他們低頭看,發現随着月亮攀升,那光斑的面積一點點變大,速度很快,轉眼間,他們就能透過小窗,望見天際的冷白色滿月。
“呵。”一聲輕笑,突兀地從門口傳來,聲音沒有音調起伏,分不清男女性別,如同機械一般,充滿無機質的冷酷。
那個人站在栅欄門外,陰影遮蔽住他的臉,只能從身型看出一點男人的輪廓,他輕輕拍掌,像是觀看完開幕式期待後續表演的觀衆,又像是馬戲團的馴獸師在吸引牢籠中動物的注意——
“請注意,從這一刻起,游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