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無

雲瑤平時身體非常好, 就算在草原上折騰得那樣厲害,連個噴嚏都沒有打過。這次她一生病,卻病了許久都不見好, 反反複複發熱,以前的好胃口消失得無影無蹤。

胤禛随着康熙去了京師周圍巡畿甸,走了沒幾天, 雲瑤晚上的燕窩粥就變成了燕毛粥。她知道燕窩這種東西,除了價錢貴之外, 效果跟銀耳差不多,吃與不吃都沒關系。

白天的飯食是定量, 早上是粥或者各式面食,中午是兩葷兩素, 加米飯或者饅頭, 跟雲瑤在禦前吃的沒多大區別。只是以前誰也不敢得罪梁九功,禦前的飯菜比府裏吃的新鮮多了。

關鍵是府裏的早晚歇息時間都跟着胤禛來, 他早上在寅時初就會起床,洗漱之後用早飯出門上朝。福晉她們比他起得還要早,在寅時不到整個府裏就忙碌了起來。

雲瑤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們要早起列隊送胤禛出門, 她因為生病一直沒有出去過, 她的院子比以前當差時還要早,也在寅時前亮起了燈。墨菊送水進來伺候她洗漱, 然後天不亮就開始用早飯, 再渡過一天無所事事的日子。

晚上其他的點心雖然沒有再被克扣, 可也只有尋常不過的豌豆黃, 雲瑤早吃膩了。

她本身喜甜,便拿了銀子出來,差使粗使的小太監長福去買了小爐子瓦罐銀耳等回來, 在院子廊下炖銀耳紅棗羹當做晚上的宵夜。

雲瑤曾在無聊時,召院子裏伺候的幾人來問過話。胤禛開府時,大部分下人都是內務府送來,像長福原本就在內務府做粗活,花兒朵兒兩人,一人先前在坤寧宮做灑掃小宮女,一人是胤禛到乾五所阿哥所的時候就在那裏伺候,開府時也跟了出來。

至于墨菊,先前在德妃宮裏當差,開府時被德妃賜了下來。雲瑤明白了,福晉這是把婆婆扔來的燙手山芋轉手給了她。

她也是做過奴才的人,沒忘想過只要虎軀一震,講幾句恩威并重的話就能馴服幾人。只要不是蠢得透不過氣,或者根本不想活命了,有了先前胤禛要打殺他們的先例,他們自會安安穩穩當差。

他們背後若是真有天大的利益或者威脅,她的那點子甜或者棍棒根本不管用,他們該做的一樣會做,大家彼此相安無事就好。

中午雲瑤用過飯後又喝了一碗藥,外面天氣熱,因她病着,屋子裏也沒有擺冰盆,她悶熱得輾轉反側許久才合上眼,就聽到屋裏傳來了腳步聲。

墨菊走了進來,眼神閃着莫名的光,欲言又止看着雲瑤,眼神閃爍着期期艾艾地道:“格格,福晉差了人來,說要收拾東廂房給新進府的武格格住,說是事情趕得急,武格格現在已經進了府,正在與福晉說話,不一會就要來院子。”

雲瑤愣了下,看着墨菊頭上粉綠的新頭繩,只淡淡地道:“去打水來吧。”

她慢慢坐起身,長長嘆息,福晉這是沒完沒了,太欺負人了啊!府裏這麽多地方,連胤禛養的那群狗都有單獨的院子,進了新人偏偏要擠到她的院子來。

雲瑤起來稍微梳洗了下,福晉臉上帶着像是黏上去甩不開的笑進了屋,身邊跟着與一個與她進府時那般,身着綠色宮裝的年輕姑娘,估摸着就是新格格武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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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氏五官端正,身形高挑,身段極好,胸脯鼓鼓的,襯得旁邊嬌小的福晉像根豆芽菜。

幾人彼此見了禮,墨菊送了茶來,福晉在首位上坐下,雲瑤與武格格束手站立兩旁。她笑着道:“雲妹妹,我給你帶新妹妹來了,這是武氏。

今兒個我進宮去,娘娘親将她交到了我手裏,千叮咛萬囑咐,說要我們姐妹和睦,好早些為爺開枝散葉。”

雲瑤無端覺着,福晉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雞,聲音尖細又刺耳。德妃娘娘這是嫌棄她不能生,所以特意賜了看起來好生養的武氏,作為胤禛的正妻,她心裏肯定不好過。

不過,福晉心裏再不好過,也別拉着她一起啊。這院子就這麽大,再住進來個新妹妹,以後胤禛要種黃瓜籽,不是要她聽現場嗎。

雖然雲瑤根本不在意胤禛後院有多少人,這等情形比她以前就着屎尿味吃飯還要慘,簡直是直接拉在她碗裏了。

雲瑤有些不明白福晉的腦回路,如果胤禛生氣她怠慢自己的新格格,她不是得不償失嗎?不過雲瑤又暗搓搓地想,除非福晉知道胤禛就好這一口,有人觀戰會更盡興,她是投其所好呢?

福晉還在繼續掐着脖子笑,“爺巡完畿甸回了宮,被皇上誇贊了,爺還領了鑲藍旗,這等于是雙喜臨門啊。雲妹妹,武妹妹也是從宮裏出來的,我尋思着你們兩人在一起有得聊。

再加上別的院子沒有收拾,不如你這裏方便,就把她安排了與你同住一處,你先來住正屋,武格格就住在東廂房,反正大家都是姐妹,走動起來也方便。”

鑲藍旗?雲瑤愣了下,然後不置可否笑了笑,反正福晉比她權力大,就是安排與她同一張床,她也最多揍福晉一頓,再扯根繩子吊死在胤禛的門口。

福晉笑着道:“府裏還有一攤子事等着我去處理,就不多留了,你們姐妹一起先說說話,等爺回來,我請示過之後,再尋個好日子,咱們一起聚聚。”說完她站起身,風風火火離開了。

雲瑤看了眼仍舊規規矩矩站着的武格格,客氣地道:“武格格,你且自便,就當作是自己的地方,有什麽需要喚墨菊就是。我仍病着,怕過了病氣給你,就先回屋了,等病好了之後咱們再說話。”

武格格忙笑道:“姐姐身子不好快去歇着吧,我借地坐着等一會,等收拾好之後就回去了。”

雲瑤笑了笑,她這麽快就成了姐姐,照着這速度,估計武格格也很快不是妹妹,要變成姐姐了。

沒多久就收拾好了東廂房,武格格也搬了進去。雲瑤靠在窗邊的矮塌上,聽到外面傳來了動靜,估計是如以前一樣,福晉又差人拿了料子來給武格格做衣衫,她沒有去看熱鬧,只管半倚靠着墊子沉思。

夜色一點點暗下來,墨菊進來點了燈,掀起眼皮偷瞄了雲瑤一眼,半晌後終于道:“格格,奴婢有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

雲瑤連頭都沒擡道:“既然不知道當不當說,那就不要說。”

墨菊頓了下,然後急了起來,“格格,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奴婢只是一翻好心。格格進府得晚,又一直病着,從沒去府裏走動過。

格格不知道府裏地方大着呢,多的是空院子。福晉把武格格塞到這裏來,明顯是要打格格的臉,還有平時晚上吃的燕窩......”

“墨菊。”雲瑤突然揚聲打斷了她,似笑非笑道:“你若是也想要做格格,自己去爺面前告訴他,我絕不會阻攔,也不會怪罪你。但是我不會因念着你的好,就要與你結盟一同争寵,把你推到爺面前。”

墨菊的臉霎時蒼白如死灰,餘光瞄到地上的影子,她噗通一聲跪下來,重重磕了個頭,嬌嬌怯怯道:“格格,奴婢絕對不敢啊,奴婢怎麽會與你争寵。”

胤禛站住了,疑惑地道:“什麽争寵?”

雲瑤斜了一眼墨菊,這是要設計陷害她啊,只是這手段也太難看了。她從軟塌上站起來,福了福身道:“爺回來了?先前妾身在說,墨菊若是要想做你的格格,讓她自己來跟你說,妾身不做那拉皮條的。”

墨菊忙嘤嘤抽泣起來,嬌聲辯解道:“爺,奴婢冤枉啊,奴婢只是見格格一直郁郁寡歡,這麽久都病着,想要打開她的心結,奴婢從來都沒有癡心妄想過啊......”

胤禛臉一沉,擡起腳狠狠朝墨菊踹去,怒罵道:“狗東西,也不照照鏡子瞧瞧自己,什麽玩意兒都敢往爺面前湊,滾!”

墨菊痛得蜷縮起身體,連哭都不敢哭出聲,她連滾帶爬忙退了出去,胤禛似乎氣還未消,大聲道:“蘇培盛,把她拖出去,別讓爺再看到她!”

雲瑤只覺得深深的疲憊,樹欲靜而風不止,她不想殺人,可是也不想一次次被當成軟柿子。

胤禛在矮塌上坐下來,仔細打量着雲瑤的臉,以前她的圓臉變成了鵝蛋臉,整個人清瘦了許多。那雙總是撲閃着靈動的眼眸,此刻沉靜無波。

他心裏說不出的滋味,寬慰道:“別理那眼皮子淺的,以後我再給你尋個忠實可靠的丫鬟來。你身子可好了些?”

雲瑤勉強笑了笑道:“多謝爺關心,妾身無大礙。對了,還忘了恭喜爺呢。”她站起身福了福,胤禛忙伸手拉住她,“別理這些虛禮,你快坐吧。”

雲瑤順勢坐了回去,問道:“爺,聽說你領了鑲藍旗,妾身可否拜托爺一件事?”

胤禛點了點頭,“你且說來聽聽。”

“妾身在宮裏當差時,茶葉房有個與妾身一同當差的姚姑姑,年初時年滿三十歲放出了宮。她是鑲藍漢軍旗人,家住在菊兒胡同,妾身想打聽下她回家以後過得好不好。”

胤禛笑道:“不過點小事,明天就讓人領她來見你。”

雲瑤松了口氣,這時蘇培盛站在門口探頭,胤禛側頭看去,他忙躬身道:“爺,新來的武格格聽說爺回來了,想進來給爺請個安。”

胤禛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惱怒道:“她怎麽尋來了此處?”

蘇培盛頭埋得更低了,“爺,武格格就住在院子的東廂房。”

胤禛蹭一下站了起來,身上寒意四射,對雲瑤飛快道:“等下我再來看你。”然後一個箭步沖了出去。

雲瑤趴在矮塌上,将窗戶掀開一條縫偷瞄,只見胤禛背着手站在院子中,像是一尊殺神,很快,武格格手中抱着些衣衫,從廂房慌慌張張跑了出來。

雲瑤只覺得意興闌珊,沒有再去管外面發生的事。福晉大費周章折騰,不過瞬息間,胤禛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在這個時代,就算身為正妻,在男人面前也沒有說話的份,女人只不過是附庸而已。

以前雲瑤本來什麽事都親力親為,有花兒與朵兒幫着跑腿,沒有墨菊也沒什麽不便。她洗簌完,想着胤禛先前離開時的話,便坐着百無聊賴等他,直等到亥時初他也沒有來。

早上起得太早,午後也沒有睡好,雲瑤困得哈欠連天,實在等不住,便爬上炕先睡了。

迷迷糊糊中,雲瑤想了起來,今晚是他又做新郎,要忙着去鐘黃瓜籽,怎麽有空來,于是她放心地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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