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張家巷的住戶都決定拆遷搬走,這鬼地方,真是不想呆了,住這裏的人都窮了半輩子,也算是踩了狗屎運偏偏市政規劃到這兒來了,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麽多錢,拿錢走人的不在少數,恨不得立刻就搬。

陳謙看好了房子,房子地段很好,走路到一中只要十分鐘,房價也合适,交了房款還能剩下小十萬,陳澤到大學的學費都夠了。陳謙把錢存進銀行,那張卡的密碼是陳澤生日,就是他被抱來的那天。

新房子裝修了還沒住過人,哪兒都好,就是只能算一居室,另外一間房太小了,陳謙把裏頭的小床搬出來,放進主卧,和之前在老房子裏的格局一樣,兩人一人靠一邊牆壁,空出來的小房間裏添點新家具給陳澤改成書房。

陳謙專門空了半天時間出來,去了家具城,陳澤在家裏打掃衛生。

兩人一連忙活一周終于把新家布置好,新房子新家具,陳澤陳謙還添置了新衣服,陳謙給陳澤買的貴,為了省錢,陳澤小時候沒穿過好的,到了新學校,陳謙知道裏頭的孩子除了腦子聰明,家裏條件都比較好,在這方面他不想讓陳澤被比下去。

陳澤到是說不用了,陳謙卻抵不住櫃姐的誇贊,陳澤換的每一身都好看,比模特圖片還好看,一咬牙,都買了,刷掉了自己半個月的工資。

節省的習慣是小時候留下的,其實當了店長以後陳謙收入提成都不低,只是狠不下心來,刷了卡以後盡管心裏在滴血,卻還是美滋滋的。

兩人從商場出門,大包小包的拿着購物袋,陳謙手上的東西比陳澤多,兩人出門以後,熱浪撲面而來,商場裏空調溫度太低了,兩人就像凍肉解凍一樣,被冷得失去知覺的四肢開始回暖。路程不遠不近,兩人走路回去,陳澤蹲下系了鞋帶,看着陳謙被繩子勒紅了的手,從後面悄無聲息的接過購物袋,把陳謙吓了一跳,回過頭去,

“我還說大白天都有人搶東西呢,你怎麽不說話”

陳澤把從他哥那兒搶的袋子拿好,

“我說話了你會給我嗎”

陳謙語塞,

“心疼你才讓你少拿點的,你這孩子”

陳澤已經走到陳謙前頭,遠遠看着,已經慢慢褪去小孩的樣子,這個暑假陳澤又竄高了将近五公分,生長速度驚人,身上那條舊褲子有些短了,腳踝骨頭突出來,加上陳澤骨骼偏大,看起來瘦的厲害,陳謙尋思着晚上放了東西帶陳澤去吃自助好了,劃算,還管飽。

兩人放東西回屋,一身的汗,陳謙沖了涼出來,看見陳澤趴在沙發上,只穿了條平角內褲,身上還有從浴室出來沒擦幹的水珠,陳謙隔空扔了毛巾到那片白色的脊背上,剛好蓋住凸起的三節脊椎,

“跟你說過多少次,水要擦幹,不然要得濕氣”

陳謙深有體會,之前洗碗每天都泡在水裏,現在每到春夏換季手掌皮下就會冒出小水泡,又癢又疼。

陳澤沒動,只是換了個方向繼續趴着,撒嬌的意味再明顯不過了,

“哥,你幫我擦一下嘛”

陳謙三兩步走過去,拿起帕子一通狠搓,一點水擦得皮膚泛紅,陳澤呲牙咧嘴的坐起來,連忙求饒,

“錯了錯了,我自己來”

陳澤在幾個月前的某天起床突然進入變聲期,聲音沙啞的不行,鴨子似的,自己都吓了一跳,看着陳謙還在睡也沒敢打擾,照常去學校上課,等到陳謙晚上下班回來了陳澤反常的還沒睡,坐在床上,腿掉在外頭,眉頭蹙着,陳謙拍拍那條長了絨毛的腿,涼悠悠的,問他,

“你怎麽了,大晚上不睡”

陳澤感覺到冷,把腿收進被子裏,委屈巴巴的開口,

“哥,我要變成啞巴了”

陳謙愣了一下,百分百公鴨嗓配上陳澤焦眉爛額的表情,特別滑稽,陳謙爆發狂笑。

笑了好一陣,把陳澤都笑岔了,才在弟弟面前蹲下,手擱在床沿上,擡頭看着那雙快哭了的眼睛,抿住了笑容,溫柔的安慰道,

“這是正常的小澤,別扯着嗓子說話,過兩天就好了”

陳澤看着他哥,吸吸鼻子,有些流鼻涕了,

“那你怎麽沒有過”

陳謙語塞,他确實沒有過,可能是每天都在發生一點變化,等他知道自己變聲了的時候,那個漫長的過程都結束了,沒像陳澤這麽沙啞。

“我也有,只是當時你還小”他只能這麽解釋。

陳澤不喜歡這個敷衍,卻只能作罷,躺回床上,

“都快12點了,快睡”

陳謙把被子給陳澤塞好,在紅紅的鼻尖上親昵一刮,

“晚安陳澤”

陳澤閉上眼,

“晚安陳謙”

從那以後,每次陳謙喊陳澤大名,陳澤也會跟着叫陳謙大名,比如現在,陳謙在玄關處換鞋,系着鞋帶,擡起頭來問從沙發上慢悠悠起來穿衣服的人,

“等會吃自助可以嗎,陳澤”

陳澤的頭從衣領處鑽出來,頭發有些長了,被衣領壓住又恢複原形,眼裏是小男孩調皮的笑意,

“可以啊,陳謙”

陳謙沒跟小屁孩計較,拿了鑰匙開門,

“動作快點”

陳澤三兩步加速,滑到門口,脫鞋底的未幹的水在地磚上滋溜出兩道印子。

兄弟兩人清清爽爽的出了門,附近有一家新開的牛排自助,90一個人,不限量供應。

兩人逛了一下午,早就餓了,甩開肚皮瘋狂進食,盤子摞成小山,看的老板心驚肉跳,最後一人送了兩聽可樂,陳謙休息一會還能再戰,看着老板面露土色也不好意思為難,大家好歹算同行,喊上陳謙,舒舒服服的出了餐廳。

夜裏退涼,刮起一陣陣的風,只是街沿上的滲水磚吸熱,此時正釋放着無限熱量,從腳下烘得人難受,城市的夏夜裏很難見到星星,陳澤和陳謙先後打了一個嗝,走在回家的路上。

好像從沒思考過自己原本的家,由陳澤陳謙兩人組成的家,已經占據了生活的全部,老房子算是家嗎,大概吧,陳澤想,他看向旁邊同樣在看天的哥哥,目光又轉回到天上,天上雲很厚,夜空深藍,打起了雨點,陳澤在十二歲半思考起了人生問題,家是什麽。

面前有一個小小的坑,陳澤沒看路,崴了一下,被陳謙有力的手掌扶住了手臂,

陳澤又看了眼哥哥,哥哥比自己高了大半個頭,哥哥鼻子很挺,哥哥的頸側有痣排列。

所以什麽是家呢,

陳澤再次發出疑問,而那邊的陳謙仿佛心靈感應似的看過來,出聲催促道,

“走快點,争取雨下大之前回家”

什麽是家。

雨點歡暢淋漓的落下,兩人在雨裏穿梭,分不清水花是濺起來的還是踩起來的,像是小時候愉快玩水的頑皮經歷,笑容挂在嘴邊。

陳澤三兩步跑到陳謙前面,回頭看着明明成年了此時行為動作也頗幼稚的陳謙,一瞬間有了答案,有哥哥的地方就有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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