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交易
荒山野嶺,加上瓢潑而下的暴雨,南嘯桓在山谷中搜尋了半天,也只發現一些野兔之流的小動物,抓了幾只,本想再去溪水裏弄幾條魚上來,可顧念着山洞裏的人,便作罷,轉身趕了回來。
火光明滅的山洞裏,那個人安靜的坐在那裏,望着篝火出神。當他聽到聲音轉過頭時,那雙漆黑的深眸閃過幾絲寂寥與迷惘。
南嘯桓怔了一下,不待他再看,巫烨已淺笑着開口,極快的恢複與往常并無二致的面孔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回來了?”
“……是。”
很平常的對話,然而放到早幾個月前的兩人之間,卻是完全不可想象的。心裏閃過如此的念頭,南嘯桓在巫烨一側坐下,從腰間拿下匕首,開始處理失去知覺的四只野兔。
放血、剝皮、開膛……南嘯桓的動作十分娴熟,不過短短一小會,手中的獵物已被處理得幹幹淨淨。
又到洞外用雨水洗淨,然後用尖銳的枝條串過,放到架起在篝火上的支架上,最後從腰間帶鈎的一個囊袋裏取出包好的鹽巴,分別給四塊野兔肉均勻的灑上去。
南嘯桓将鹽巴放回囊袋,做完這一切,他剛一擡頭,便看到對面的人支着頭,正盯着他不知道想些什麽。
微覺有些尴尬,下意識的往後坐了一點,他再次垂下頭,将目光放到火上烤着的野兔肉上。
“嘯桓。”
巫烨笑着開口。
“是?”南嘯桓猛地擡起頭來,不知何故,竟有絲慌亂。
“呵呵。”巫烨輕笑出聲,從那邊站起,走到南嘯桓身旁,又坐了下來,目光移到支架之上,“我來幫你,一人一半。”
說完,便伸手翻轉開支架上的野兔肉。
明火燒烤是個細致活,尤其是翻轉,弄的好了,肉塊外表金黃,內裏鮮嫩,弄不好,一邊焦黑一邊生嫩,可就完全無法入口了。巫烨原來閑來無事,便會約上謝天去野游,後來更是為了自己的舌頭,特意學了一番烤肉技巧。這麽久重操起來,也不見絲毫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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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嘯桓怔怔的看着巫烨熟練的動作,将原本欲出口的話語咽回喉嚨裏,專心致志的開始翻轉巫烨分給他的兩串。
兩人之間無話,各自專心侍弄着等會的吃食,洞內又恢複了初始的安靜。
洞外大雨飄灑,洞內篝火溫暖,香味撲鼻,身旁的人雖然沉默,然而不屬于自己的呼吸聲入耳,讓巫烨覺得安心不少。早些時候莫名湧出的各種思緒,也被他嗤笑一聲後,扔到記憶深處,不再去想。
一陣陣香味撲鼻而來,入目的兔肉已成了金黃。聞着香味,巫烨将肉串從支架上拿下,遞給剛剛從洞外走入的暮雲蕭:“師傅嘗嘗看,嘯桓手藝可是不錯的。”
暮雲蕭挑起眉毛,任安無在身後給他脫下已經濕透的外衫,晾在一旁的木架上,這才在早些時候已經清掃幹淨的石頭上坐下,慢悠悠接過,順手就給了一旁的安無。
安無拿出匕首,将肉塊割下一小片,自然的伸手遞過去,暮雲蕭用手指粘起,扔到口中,嚼了嚼,評價道:“勉強可以入口。”
早就料到是如此的評價,巫烨笑着看了暮雲蕭一眼,這次将另一串直接遞給了安無。反正,他是看出來了,只要有安無在,暮雲蕭是能不動手就不動手。
而那人也果然如他所料,除了第一片肉是自己直接送到嘴中的,剩下的,竟都是靠在安無懷裏,讓那人一片片喂了。
南嘯桓剛開始的微愕過去後,便知趣的低下頭乖乖吃東西。野兔個頭不大,除去頭部之後,也沒剩下多少,幾人三兩下吃完以後,休息了一會,待到洞外大雨小了許多時,便走出山洞,翻過小山,來到早些時候栓着馬匹的地方。
雨完全停了,迎面的空氣清新濕潤,天空中的陰雲也散了開去,露出碧藍的蒼穹。上面的日頭已經偏斜至西方,它的對面,是一輪巨大的彩虹。淺淺的七色,若隐若現的浮在深藍的底色上,映襯着燦爛卻不熾熱的陽光,格外美麗。
巫烨帶馬來到暮雲蕭身邊,和他并肩而行。四人慢悠悠的控馬而行,馬蹄所過之處,行人稀少,僅有的三三兩兩,也是不久前被迫避雨的,現下繼續趕路的。
巫烨看着暮雲蕭臉色相比之前,好了不少,才開口說道:“師傅,我有件事,想要請你幫忙。”
暮雲蕭看他一眼:“什麽事你底下的人辦不了?”
巫烨輕笑:“也不是辦不了,只是再派他們去查,費時費力,不如從師傅你這裏直接讨要來得快。”
他這樣一說,暮雲蕭思忖了一下,也就知道他要什麽了:“江玉澄那女人,現在還不能動。”
“我知道。”巫烨點頭,他當然明白,當今皇後以毒谷為依仗,朝堂勢力,她握三分。他要血刃仇人,單單取她性命,倒是十分容易,只是她一死,牽扯的各種錯綜複雜的關系,可就夠皇帝頭疼。更別說,毒谷的人定不會善罷甘休……而這一切,暮雲蕭早在十幾年就面臨過同樣的抉擇。
而當時他的選擇,是抛棄司皇這個姓氏,出朝堂,入江湖……
“師傅只要告訴我當年那件事情的經過,以及師傅你所查到的東西就好。”
馬上的人靜靜看了巫烨一會,突然抿唇笑了,那和巫烨有六分相似,同樣俊美的面孔,因這一笑,連天空的彩虹,都失了光華:“看來這三年宮主生涯,倒讓你心性磨練了不少。”
“謝師傅誇贊。”巫烨裝模作樣的在馬背上拱拱手,挑眉含笑對上暮雲蕭的目光。
“……你等幾天,我讓你見一個人。到時有什麽疑惑的,你盡管問他就好。”暮雲蕭默默看了他一會,低嘆了口氣,回到。
得了暮雲蕭應承,巫烨便安下心等待。每日按時去權府拜訪,回來後便和上門的官員喝喝茶倆聊天,偶爾再和幾個處得不錯的,出去喝個小酒聽個小曲,表面上看來,巫烨的日子可算得上輕松悠閑,除了和朝中官員接觸多點,倒和在千夜宮中沒什麽大的差別。這期間,權自效還來他府上找了他一次,兩人共用了午飯,在後院舞刀弄槍,互相比試了一番,酣暢淋漓之後,幾壇烈酒下肚,十幾年未見的陌生,也就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的無影了。
坊間流言蜚語從不缺少,巫烨回京半月有餘,他的名字,也漸漸出現的多了。京城百姓都暗地議論,新回京的兩位王爺,一個閉門拒客,一個大開王府之門,廣交朝中官員……而朝堂之上,和碩王和武晉王兩方勢力,也在蠢蠢欲動……
七月二十,司皇寒煉登門拜訪,在寰夜王府待了半個時辰後才離開。
卿顏從外面走進,看到巫烨若有所思的樣子,眼珠一轉,走上前去,将手中端着的湯藥放在桌上,輕聲問道:“主上,武晉王所來為了何事?”
巫烨回過神來,看了卿顏一眼:“他邀我明日一起去雁山圍場打獵。”
“您答應了?”
巫烨點頭,端起桌上湯藥喝了:“同去的還有三哥,以及大哥他們和一些官宦子弟。雖然不知他打得什麽主意,小心防範也就是了。卿顏你下去準備一下,明日你們三個,與我同行。”
最後塞入一塊點心,卻慢了半拍,藥的苦味早在口中四散開來,巫烨皺眉,一副痛苦的表情。
得了暮雲蕭應承,巫烨便安下心等待。每日按時去權府拜訪,回來後便和上門的官員喝喝茶倆聊天,偶爾再和幾個處得不錯的,出去喝個小酒聽個小曲,表面上看來,巫烨的日子可算得上輕松悠閑,除了和朝中官員接觸多點,倒和在千夜宮中沒什麽大的差別。這期間,權自效還來他府上找了他一次,兩人共用了午飯,在後院舞刀弄槍,互相比試了一番,酣暢淋漓之後,幾壇烈酒下肚,十幾年未見的陌生,也就在不知不覺間消失的無影了。
坊間流言蜚語從不缺少,巫烨回京半月有餘,他的名字,也漸漸出現的多了。京城百姓都暗地議論,新回京的兩位王爺,一個閉門拒客,一個大開王府之門,廣交朝中官員……而朝堂之上,和碩王和晉武王兩方勢力,也在蠢蠢欲動……
七月二十,司皇寒煉登門拜訪,在寰夜王府待了半個時辰後才離開。
卿顏從外面走進,看到巫烨若有所思的樣子,眼珠一轉,走上前去,将手中端着的湯藥放在桌上,輕聲問道:“主上,晉武王所來為了何事?”
巫烨回過神來,看了卿顏一眼:“他邀我明日一起去雁山圍場打獵。”
“您答應了?”
巫烨點頭,端起桌上湯藥喝了:“同去的還有三哥,以及大哥他們和一些官宦子弟。雖然不知他打得什麽主意,小心防範也就是了。卿顏你下去準備一下,明日你們三個,與我同行。”
最後塞入一塊點心,卻慢了半拍,藥的苦味早在口中四散開來,巫烨皺眉,一副痛苦的表情。
這邊,玄朱宮禦書房內,兩人相對而坐。
一身月白長衫的人看着桌上的卷宗,道:“這裏,是臣弟這半月暗中查訪得來的證據和證言。當年左家一案,實為被人陰謀陷害。皇兄只需下令重新徹查,其中隐情,自當大白。”
司皇雲逸沉吟半晌,卻并為開開回應,他冷峻的面容上眉頭緊皺,顯然心事重重。疼愛的弟弟回京這麽久以來,終于不再躲他,反而直接進宮來見他,他心下自然高興,但是同時也知,暮雲蕭無事不登三寶殿。
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卻是為了這件事情。
當年他剛登位不久,一次冬狩,意外突襲,差點命喪刺客毒箭之下。他大怒,又借着這個事情,連帶鏟除了許多不合心意的大臣和一些霸占着重要位置的老腐朽們,一時之間,朝堂惶恐,滿城風雨,不少名門望族,紛紛跌下馬來,而左家,便是其中倒臺的最大勢力。
暮雲蕭見司皇雲逸不說話,知道他在顧忌什麽,咬咬牙,他從懷中拿出一塊金牌,放到了他帶進宮的案卷之上。
金牌一現,司皇雲逸身體一震:“五弟,你當真?!”
從來都是喜怒難辨的低啞聲音中,震驚清楚明了。
暮雲蕭垂下眸,目光凝在那雕刻精細,中間刻了一個逸字的金牌,低聲道:“皇兄當年給臣弟這塊令牌時,臣弟以為自己是永遠不會拿出來的。”他頓了頓,長睫眨了眨,繼續道,“但左家世代忠良,當年更是全力助皇兄登位,而臣弟……于公于私,都不願看左家繼續頂着逆賊的帽子……所以鬥膽,請皇兄兌現自己的諾言。”
他從不求人,但是為了那個人,他低頭了。
司皇雲逸初始的震驚過去,便很快冷靜了下來。他從椅上起身,負手在書房內走來走去,眉頭緊皺,面色陰沉。
缭繞的青煙飄散在安靜的禦書房內,來回的腳步聲回響着,暗示着主人的心情,良久,司皇雲逸終于在暮雲蕭面前停住腳步,他的目光倏的望向書房一側牆上挂着的的巨大雲州圖。地圖以胤國為中心,四散開來,胤國永昌關以北,有一帶狹長的區域,被紅色的朱筆勾勒而出,霎是惹眼。
他的目光在那片紅色的地帶凝聚,仿佛要透過那紙張,看到遙遠的邊關去。
“五弟……要朕答應你,也不是不可。”
司皇雲逸低聲道。
“只是……”
暮雲蕭擡頭,兩人目光再次對視。
“只是,朕要你……再次為胤國披上戰袍!”